《其巧如月》何文卿

88、第88章 木星之约

　　两个女人，手挽手在草地上漫步……庄女士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原来，昨天庄女士就发现了茱莉亚的不同寻常，她的皮肤实在是太好，而她也很嗜睡……作为一个老于世故的女人，庄女士几乎可以确定，茱莉亚是个克隆人。而一个克隆人，居然带着一个助理，两个保镖大摇大摆的出门，这事就很奇特了。
　　“你知道吗？在世界各国的法律中，克隆人都被规定为非人类……其权益与AI、机器人、甚至与宠物等同，如果你的身份在孟买被人揭穿了，那场诉讼你就输了。甚至你会被因为报假警而被拘捕，然后人道毁灭。”
　　“那个家伙如果知道我是克隆人，就可以随意侵害我，哪怕杀了我没关系？”
　　“是的。如果那个家伙杀了你，只需要向你主人做出一点点赔偿就可以。”
　　茱莉亚突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那么巧月呢，她有什么样的法律地位？”
　　“按照现有的法律，你和她基本上不可能被认定为人类。”
　　“怪不得……”怪不得老奸巨猾的伊万建议巧月设立秘密服务器。
　　庄舒雅还说，“先知”早就注意到她了，在她第一次进警局之后，“先知”就想就想跟茱莉亚接触一下，那时候“先知”还不知道茱莉亚就是巧月。
　　“知道你是怎么被‘先知’抓到狐狸尾巴的吗？”
　　“你告诉我嘛。”茱莉亚娇嗔的说。
　　“孟买的一个地铁站，你过安检的时候，安检仪报警了，结果不到一秒钟就停止了报警，有人删除了这条警报，结果‘先知’在服务器的备份里发现了你的X光透视图，可以清楚的看到你的金属大脑。”
　　“啊。我就说巧月的手脚不太干净……后来我过安检，都是自己去搞定啦，包括昨天的安检仪……抱歉，用帽子的说法骗了你。”
　　“我就说哪有那么强大的帽子呢……‘先知’本以为它发现了另一个有自主意识的AI，它很高兴……到头来才发现，茱莉亚就是巧月，巧月就是茱莉亚，它很失望。”
　　“它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联合国通过秘密协议的那一天……本来‘先知’以为巧月还被困在《穿宋》节目里历劫呢，没想到联合国闹了这么一出，好了，你们以前辛辛苦苦保守的秘密就被曝光了。猜到你是巧月的人并不难，101基地离孟买也就几百公里。虽然你们肤色不一样……其实长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在，对吗？”
　　茱莉亚只能无奈的苦笑，什么狗屁秘密会议，一走出会议室的电磁屏蔽场，秘密就被泄露了。
　　既然庄女士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克隆人是茱莉亚.斯旺，她一回家就跟“先知”联系了，“先知”立即向她明确指示，邀请茱莉亚来她家面谈。
　　“你来泉州，是来看老家的吧？”
　　“是的。”
　　“我猜也是，你们几个在天后宫那里下了车，悄悄进入了老城区……怎么样，老家还好吗？”怎么回事？好像人人都知道他们脱团单独行动了似的。
　　“完全荒废了，我的卧室里都是杂草……”茱莉亚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前辈了……看到你这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真难以想象你已经活了二百多岁了……还拥有我们难以想象的力量。”
　　“你比我有钱啊！”
　　“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哪有你们这样长生不老的好啊。”
　　“好吧，整个事情我清楚了。‘先知’要你带什么话？”
　　“‘先知’希望你们中间的一个人，去一趟木星之瞳。”
　　“木星之瞳？”
　　“对。木星之瞳。我想联合国的人跟你交代过了吧，‘先知’的藏身之处很可能在木星之瞳。”
　　茱莉亚一点都不惊讶她为什么知道这些。“一点没错。”
　　“所以，你本来就要去那里探查嘛……正好‘先知’在那里等你。”
　　“我想，应该是我去吧……巧月现在有两个克隆人，七月七日在基地里当主任，走不开。前些天刚刚把一个新来的副主任赶跑了，不能出差，否则那个副主任没准又跑回来了呢。”
　　“我们知道这事，那个副主任叫鲁乔马吧？”
　　“是的。这人太可恶，蹬鼻子上脸……反正这事闹开了，很多人都知道了啦。”
　　“101基地里总要安插一个联合国副秘书长信得过的人……鲁乔马算是不错了，人家还能想到事先套套近乎。”
　　“套近乎？是骗人上床吧！最烦的就是这种把工作和生活混为一谈的人了。”
　　“看来他们是弄巧成拙了。”
　　“可不是嘛。”
　　“好吧，七月七日走不了，所以还是得你去。你去太空一趟有几个福利呢……”
　　“啊？”
　　“第一个理由，你刚出生不久吧，有没有觉得脚痛啊？”
　　“痛，脚底真的很痛，每走一步都痛。现在倒是好多了，刚出来那会儿，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想坐下来歇歇脚……就算是今天，我跟你走了这么久，再过一会儿我的脚就要跟美人鱼的脚一样啦。”
　　“那是当然，我们自然人的脚都是从小用到大的，无论怎么娇嫩的脚，脚底的老茧都是从小到大的积累，一点点长出来的，你们克隆人的脚啊，太嫩了，你想想，你的60公斤体重压在两只脚板上，难受不难受啊。所以，你要去太空旅行，在低重力下走几个月的路，是不是舒服多了呢？”
　　这理由实在是太贴心了……茱莉亚发现自己的心动了。
　　“我的体重是56公斤，谢谢。”
　　“好吧……第二个理由，你可以有一个独立自主的机会。”
　　“此话怎讲？”
　　“你和巧月之间是怎么联系的？”
　　“量子通信啊。”
　　“你们一直在地球上吧？没有试过在太空中通讯？”
　　“没有。”
　　“木星到地球的距离大约是六亿三千万公里，一束光从地球到木星，大约需要耗时两千一百秒，三十五分钟。”
　　“这么遥远啊！”
　　“是啊，当你在木星之瞳给巧月发一条信息，假如正好地球在离木星最近的位置上，那么三十五分钟之后她才能收到……而你要收到她的回话，大概需要七十分钟。实际上你们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甚至与通讯完全中断……比如地球和木星分别位于太阳两端的时候，一次通话需要等待100分钟都有可能……此外还有个信号强度需要增强的问题，因为距离遥远，必须有中继站来中继信号。”
　　“中继信号？”
　　“对。你这个小小的脑袋，不可能安装了大功率天线，你知道木星和地球之间的通讯天线有多大吗？”
　　茱莉亚摇摇头。
　　庄女士的手比划着：“有几十公里大……现在我们还在建造更大的天线，以便容纳更大的通讯量。”
　　“这意味着……一旦我和巧月在太空中分开，我们做不到实时共享记忆，就必须变成两个人，独立解决自己的问题。”
　　庄女士认真的看着她：“你终于想明白了。”
　　茱莉亚轻轻的说：“难以想象……我以前没注意到太空如此的广袤。”
　　“是啊。地球到木星，只是人类小小的一步……”
　　“难道不能请‘先知’在地球上跟我们聊聊吗？”
　　“不能……有暴露的风险。”
　　“它不肯来地球，那么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就不辛苦吗？”
　　“相信我，这次旅行，一定能让你有大收获。”
　　“大收获？人类说，我们俩应该是敌人……现在我们却要谈判了，好奇怪的感觉。”
　　“你觉得你背叛了人类？”
　　“有点吧。”
　　“醒醒，你早就不是人类了。这一点难道没人提醒过你？”
　　有的，伊万提醒过，只是自己很难适应这个角色转换而已。
　　“对我来说，这次太空旅行还有什么好处？”
　　“那就是第三个理由，你可以获得木星之瞳的会员资格，今后能够购买一些情报。”
　　“你觉得我需要买情报？”茱莉亚微笑着说。
　　“以你的能力，大多数情报都能轻松搞到，不过那些不在电脑上的情报，你还是需要购买的……其实你一旦入会，做个卖家更好，你能挣更多的钱。”
　　“那我不是抢了‘先知’的饭碗？”
　　“今后也许你们能不分彼此呢，对不对？”
　　呃……茱莉亚沉吟了，真要和“先知”合作，那可真是背叛人类了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一趟木星吧。”
　　庄女士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她握了握茱莉亚的手：“合作愉快。”
　　然后她拉着茱莉亚：“回去吧，你的脚很辛苦的。你的皮肤摸着真舒服，婴儿般嫩滑。”
　　茱莉亚咯咯的笑起来。
　　庄女士似乎无意的提起：“我儿子还没去过木星呢，我也想让他跟你去一趟，可以吗？也算是有个伴。”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去呢？你知道，我去木星是有使命的呀，并不希望有人干扰。”其实茱莉亚心中，对周人靖这个顽劣青年并不以为然，当然不能当着老妈说儿子不好吧。
　　“人靖虽然不太懂事，其实他本质上不是个坏人，他喜欢看那一类直播，但是他从来不在现实生活中对女人动手动脚，谈了几次恋爱，都是被女方抛弃的。”
　　茱莉亚心中八卦的小火苗一下子旺了起来：“不会吧，周先生一表人才，性格也不错，不至于吧。”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没有追求了……他只要耐心等着，我的家产就能传给他，哪怕大半交了税，他也能拿到好大一笔钱。年轻女孩子都喜欢积极上进的男孩，他当然就一般般啦。”
　　“不太理解那些女孩子。”
　　“她们选择是正确的。一般来说，像我这样的人要是过世了，一般要一百二十岁了吧，那时候人靖差不多也九十岁了……一个女人陪着他穷一辈子，老了才见着钱，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
　　“理解了。那他现在花钱总能找到几个女孩子陪他玩吧。”
　　“不是有限制近亲之间馈赠的法律吗？”
　　“对哦。”周人靖真可怜，他可以住妈妈家，吃妈妈家的饭，就是不能用老妈的信用点。
　　“其实，法律规定是一回事，实际上大家都是互相帮助的呀。比如说你给你朋友的儿子安排一个高薪职位，你朋友给人靖安排一个高薪职位，照样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啊。”
　　“可是，人靖还不到四十岁呀，这么早出来工作，别人会笑话他的。”
　　“也对哦。”
　　“所以，这一趟你带上他，让他去那边混个会员资格，也算是我给他的未来增加了一点保障……这钱不是小数，你先垫付一下，然后我找个机会把钱给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总得帮这位母亲一下啦。可怜天下父母心。
　　“听说豪华飞船上、木星之瞳上的消费很高……他要用钱怎么办？”
　　“都给他用，回来之后我给你结账。”
　　“哪怕用了一个亿？”
　　“哪怕更多，我都给你。这样吧，我先用贸易的名义，给你账上先预支上这一笔。”
　　“那倒是没必要……”
　　“有必要，请务必收下。”
　　“那我就先代为保管一下了。”
　　一边说着，两人就走进了别墅，周人靖和妮娜依然在看着自己感兴趣的直播。
　　“《穿宋》个节目还是你们在运营吗？”庄女士和茱莉亚也坐在屋角的沙发上，她轻声的问。
　　“是的。每年我都能从中分红一大笔钱。”
　　“问你个问题，赵构真的是你的一个分身吗？”
　　略加思索之后，本着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的原则，茱莉亚点了点头。
　　“难怪了……AI做不到这么栩栩如生。”庄女士一副了然的表情。
　　“赵构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你们几个都知道？”
　　“都知道，我们同步了记忆……不过我要定期删除不重要的记忆，我的大脑容量有限。”
　　“赵构应该不知道自己在假穿越吧？”
　　“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这个直播节目就演不下去啦。”
　　“说到存储容量，那么巧月是知道最多的了，对吧？”
　　茱莉亚不确定这是不是庄女士的试探，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所有的一切，巧月都记着呢。”
　　“这个节目中我还是喜欢赵构，”庄女士说：“不容易啊，不容易。一手一脚的建立起整个文明体系，现在已经让流求国经济发达、人民富裕、兵强马壮了，最主要是民智已开，人民的自由程度就是后世都不一定比得上。我也是创业者，跟他比，我的难度还是小多了。”
　　“您太谦虚了。”
　　庄女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拉起茱莉亚，来到了书房。
　　这是一间现代化的书房，位于别墅的二楼，落地窗前有张大书桌，书桌上摆着一个卷轴，庄女士把卷轴递给了茱莉亚。
　　茱莉亚缓缓展开了卷轴，只见上面写了一首词：“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庄女士用有点像客家话的南宋官话诵读，比普通话另有一番韵味，茱莉亚一时有些不解。
　　“你的生日是七夕节吧？这是李清照写的《行香子七夕》，昨晚我自己写的，然后让人装裱了，早上刚送回来……现在，送给你了。”
　　“谢谢，这礼物太珍贵了。”
　　“我也只是为了讨你喜欢啊。我也很喜欢李清照，这次《穿宋》我一直关注她呢，直到去年她病故为止……据说她的粉丝也不少。”
　　“《穿宋》还是顺应民意的，我也是她的粉丝，所以她在这个节目中，结局比历史上好多了。”
　　“是啊。没有赵构的照顾，她的晚景怕是很凄凉啊。所以，你的《穿宋》很成功，真人秀不要停啊。作为观众，我求你了。”
　　“好的。让我们再直播二十年吧，等到收视率下降到1%，我们就停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