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沧波泱漭渺万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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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禀五行正气，不从流俗问毁誉，此心如鉴光明。
正气山庄外的空旷林地上展开了一场名为“复仇”的围攻之战，中原群侠或为个人情仇、或为心中正义誓杀宫本总司。
混乱的局面之中，雪山银燕看了一眼被冥医点住穴道的俏如来，挥手化出啸灵枪，决意为维护师尊与中原群侠反面为敌。
宫本总司身影如风掠动，在雪山银燕甫亮出啸灵枪之际便及时出招制住雪山银燕，而后以指行剑逼退中原群侠，继而抽身退离正气山庄。
宫本总司退离正气山庄之后，冥医随即解开俏如来的穴道，明了师尊苦心的俏如来在恢复言语、行动能力之后也作出了他身为百武会盟主该作的决定。
这个决定让中原群侠看到了一个中原领导者该有的魄力，也让雪山银燕心中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兄长形象再度变得模糊起来。
待聚集在正气山庄外的武林人士离开之后，俏如来出手解开了雪山银燕身上由宫本总司封锁住的穴道。“银燕——”
雪山银燕脸上的神情是一种压抑的平静，谁也不知道平静的表面之下隐藏的是静谧的湖水还是汹涌的海水。“大哥，师尊本不必遭受这一切罪责——他是为你顶罪、代你受过，没有师尊，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们。你怎能让师父承担这种罪责？！你为何可以如此冷静地······大哥，你又让我看到了一次‘万不得已’的无奈选择，我努力尝试着理解你，但我始终无法认同你的选择。”
“存孝······你可以永远只做‘雪山银燕’，不必与‘史精忠’走相同的路。”
“大哥，我已经因为父亲的事情责怪过你一次，这一次，我选择相信你、理解你，但我无法——大哥，银燕希望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一次‘不得已’，否则，我担心自己会有一天再也不愿意正视你选择走的路。”
雪山银燕说完凝眸深望俏如来一眼之后便迈步走进了正气山庄。“我该去照顾二哥了。”
俏如来随后缓步走进了正气山庄，他的双手掩入垂落的衣袖之中，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手指用力内扣紧紧掐抵着掌心。
良善的依凭若只是一股热血与蜃景一般的痴想，结果往往是让更多无辜的人遭受灾殃。
他的决策依据若只是来自于一己之念下的“想当然”，后果就是徒然牵累他人。
他该愧疚，他该自责，他该痛心······但局势至此，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自己放任低落的心绪，那会影响他的判断与决策，他更没有资格因为外界或自身的原因放弃中原领导者的身份。
他是史家人，他是被众人寄予厚望的“俏如来”，他是中兴百武会的盟主，他是中原武林的领导者······他的身上承担着领导武林群侠守护中原、护佑百姓的重任。
走在俏如来身后的冥医望着滴落在地上的鲜血，脚步不由一顿，出声叫住俏如来：“俏如来啊——宫本总司的事情······”
“师尊的事情是我的责任，‘以人顶罪’虽然一时有效，但一人之身负荷不了万人之罪，俏如来会设法妥善解决此事。”俏如来停步转身，神色十分平静，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冥医前辈，三粒药丸已用尽，我何时能再面见血色琉璃树下的那名神秘高人？”
“啊？你不——咦！”这谈话的过程是不是跳过太多步了？！冥医原本想说的话全数吞回肚中，转而问道：“你怎会突然提到他啊？”
俏如来道：“任何事情，都有他的起因；任何人行事，都有他的出发点。”
冥医点头道：“嗯，这话说得十分不错，然后呢？”
俏如来继续道：“琉璃树下的那名前辈当初主动现身指点我，又让冥医前辈你送给我三粒间接影响到中原与西剑流对局形势的药丸，足以说明他对武林局势的关注。卓智之人,洞烛机先，不行无谓之事，有所予必有所谋。那名前辈有心引导局势，却不直接介入局势。这其中存在着引人探究的矛盾。由于他借冥医前辈之口传达出与我再见的意愿，俏如来大胆猜测这‘矛盾’就是他的‘出发点’，也是俏如来必须再见他的理由。”
冥医赞许道：“只是一夜时间，你就有此变化，俏如来啊，你真是使人惊叹。假以时日，我相信你的变化与表现定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期。”
得此赞誉，俏如来萦绕着愁郁的眉眼仍不见舒展。“冥医前辈，俏如来深知自身的不足，也明白现在的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冥医见此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恍惚了一瞬，随后道：“你若是真想再见他，三日后前往琉璃树下，便能如愿。”
“多谢冥医前辈。”
这声“谢”里的含义太多，明白俏如来未尽之语的冥医有些不自在，转身道：“我该做、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现下并无留在正气山庄的必要，我也可以离开了。”
冥医离开后，俏如来未过多时也带着刀缺忘尘走出了正气山庄，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百武会。
长空长老、牛峰道长、逸敏师太三位联盟盟主以及众多的百武会侠士在五方之战的最后一战因神蛊温皇施放出寄宿在凤蝶身上的三途蛊而丧命于天允山上，百武会因此伤亡惨重。以百武会如今的实力来说，中原若再遇外敌侵袭，百武会根本无能护佑百姓。
当今中原百废待兴，武林人士因为西剑流的败降而士气高涨，如今正是俏如来统合武林势力重振百武会的最好时机。
百武会东岳联盟盟主何问天在决战之夜过后便离开正气山庄，除了要回天龙帮处理帮中事务之外，也是为助俏如来振兴百武会而做下事前的准备。
灵界。
梁皇无忌、莫前尘、叹悲欢、哀世间、燕驼龙等人顾守在灵界之中，带着满心忧虑等待着即将袭来的敌人与可能到来的援手。
在敌人袭来之前，灵界中人等回了月牙岚与独眼龙。
在独眼龙自正气山庄返回灵界的路途中，他接到了一名自称“万朔夜”的青年刀客给他的战帖，这是一桩与前任“天下第一刀”万曙天相关的仇怨纠葛。
心思机警敏锐的莫前尘自独眼龙的神色中察觉到他压抑的情绪，主动挑开话题。“耽搁到这时才回来，你们回程中遇到什么变故了吗？”
独眼龙不愿让自身过往的仇怨牵累灵界众人，故而不愿多说。简略谈过万朔夜之事后，众人随即就“主动出击”与“以攻为守”的战略分歧展开讨论。
这场讨论以梁皇无忌“固守灵界”的决定作结，曾经长久“护佑帝鬼之心”的魔之左手，长于封印结界之术，遇事谨慎戒惧，战术谋略偏向防守，冲锋陷阵、制敌机先并非他的强项。
梁皇无忌看似冷静，内心却是忧虑重重。如无意外，俏如来应已接收到了他让脚仔王传达的讯息。魔司令，网中人，幽灵魔刀，诡异莫测的神秘魔魂，散藏在中原各地的六万魑鬼······俏如来能否再次出人意表——抓准时机集结众力阻止这场魔祸的发生？
倘若完成蜕变的网中人当真是“魔之右手”·妖神将，那如今封住魔之力、舍弃“魔之左手·邪神将”身份的梁皇无忌又凭何与之抗衡？倘若跟在网中人身边的那道虚影当真是天焱魔族残留于世的魔魂，那名在决战之夜出现的神秘少年有无心力化解天魔再临人世的危机？倘若魔世破封与天魔再临的危机同时爆发，现今的灵界与中原武林有挽狂澜于既倒的实力吗？
干戈锋镝，动则血雨害生灵；战地难青，零落白骨埋黄埃。
梁皇无忌凝望着灵界封印所在的方向，脑海中翻涌着过往的征伐记忆。一个通道隔开了两个地域，也分割开了一个灵魂的两个身份。他这一生经历的战祸已经太多了，终结在他手中的生命也够多了······“邪神将”已无资格奢求什么，他只希望能以“梁皇无忌”的身份守住一点美好。
在梁皇无忌沉思之际，受俏如来之托前来援助的云十方与石寒尘也来到了灵界。
苗疆，锋海。
锋海竹林之内，两柄绝世名锋交击，“寒锋绝代”与“天邪绝代”各展风华，奏响刀剑争锋乐章。
半个时辰后，面带薄汗的千雪孤鸣怀抱着再度被他由“寒锋绝代”改名为“笑藏刀”的新兵器走出了锋海。
锋海之内，右手虎口淌血的青年收剑入鞘，随后走到竹亭之外以双手捧剑的姿势将“天邪绝代”递还给坐在凉亭内中的锋海主人锻神锋。
华冠锦服的锋海主人神情冷肃。“你可知晓此举等同于对‘锋海主人’的轻侮？若非你礼数尚可，今日锻神锋必然断你持剑之手。”
身着黛绿色衣衫的青年闻言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右手二指微动凌空在地上写下了两行字。
锋海主人的目光扫过地上多出来的两行字，随即右手微动带出一道掌风抹平了地上的字迹。“脱离了那名狭隘故主的掌控之后，你的剑术进境与格局变化倒是令人刮目相待。‘凌霄剑’在‘无双剑’前失色蒙尘，‘潇湘’世路终结，‘残声’却得新生。命运的安排何其荒谬？又何其奇妙！”
白雪临刃血如泓，百里苍茫独千秋。若问明珠还君时，潇湘夜雨寄魂舟。
歧路断魂茫茫，堪笑又堪伤。曾经的“哑剑残声”——如今的“惟生”闻言回想到己身过往遭遇与百里潇湘的一生境遇，不由黯然垂眸，手中捧着的“天邪绝代”似也突然沉重了几倍压得他悬空的手臂下沉了几分。
天下风云碑开碑那日发生的事情再度重现在他的心海之间：疾驰在前、追逐不上的白色光影，一剑随风的剑，染血的白玉蓝带，似真似幻的死亡体验，百里潇湘远去的背影，飞舞在他身侧的蓝冰蝶，告诉他从此自由、可以选择自己人生的紫衣少女······那一日，失败的任务给他带去了最深切的绝望与最真切的希望。
“朝趋夕奔，终蹈祸机。因声旋闻，与身幻翳。
俯仰陈迹，进退由己。不惟其危，惟生之为。”
“我希望这个名字带给你的是走向全新人生的‘契机’，而不是迫使你割裂过去、否定曾经的‘枷锁’。”
“选择以‘惟生’为名并不代表否定‘哑剑残声’的存在，过去、现在、未来，是横亘于人一生的三个阶段，接受带有缺憾的‘过去’，才能立足于‘现在’，从而更好地走向‘未来’。”
低沉的心绪并未缠绕如今以“惟生”为名的青年太久，青年很快便再度抬眸，以坚定的眼神望向锋海主人，悬空的手臂也抬高了几分。
在他接受“惟生”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他的人生之路就已经有了全新的开端。
地上再度多出了两行字，锻神锋看过内容之后仍旧发出掌风抹平了地上的字迹，但这次抹平字迹之后锻神锋却起身接过了惟生手中的“天邪绝代”。“锋海主人从不欠人人情，这世上也没有几人能让锋海主人承情。你既助我取得赤谨铁英，我便还你锋海铸作，人情于焉两清。十日之后前来锋海，你会得到一柄与你的剑意完美契合的宝剑。”
地上未再多出字迹，惟生静立片刻后拱手对着锻神锋施了一礼便移步走出了锋海。
惟生离开两个时辰之后，锻神锋带着只剩三寸刀身的“旧笑藏刀”、部分赤谨铁英与其他铸材走进了铸造室。
铸造室外，侍女莫听望着铸造室的石门轻声问身旁的另一名侍女何妨，“何妨，你说主人为什么要用赤谨铁英这么珍贵的铸材为那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铸剑？”
何妨想了想回道：“也许，是那个少年人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这样吗？我看他没什么特别之处啊！这些年我们跟在主人身边见过的能人名士可说是多不胜数，不过——”莫听想到当初百里潇湘登门求剑时少年人站在百里潇湘身后时的模样，“与第一次见他时相比，现在的他身上确实有一些我说不清的变化。”
侍女莫听、何妨对视一眼之后，何妨叹息道：“但愿主人这次的心血不会枉费。”
苗疆，北竞王府。
北竞王的寝居之内，摊放着数本典籍的翘头案后，身着杏黄色金丝镶锈锦衣的北竞王靠坐在紫檀短榻上翻阅着一卷书册。在北竞王阅览这卷书册之前，他收览了三封来自不同地方的密信，密信中传递的讯息让他悬在心中的三颗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使得他脑海中那局自弈多年的棋局有了新的走向。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沧波泱漭渺万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