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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第二十三章  瞻依云舍情偏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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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气山庄。
 
 冥医为西剑流众伤患一一医治过后,又在宫本总司的请求下前往神蛊峰底诊视神智癫狂的剑无极,内心自觉有愧于剑无极的神田京一与衣川紫也随同前往。
 
 正气山庄外,受到有心人煽动的武林人士激愤不已,纷纷要求俏如来将战败的西剑流之人当众处死。
 
 西剑流在中原犯下的罪行太多,仇怨难以化解。但俏如来无意以杀止杀,一时难以决断的他只得先与中原群侠定下三日之约,再思解决之法。
 
 史艳文的卧房之内。
 
 史艳文垂眸望着昏迷不醒的藏镜人,神色憔悴,目光悲凉,脑海之中再次涌现昨夜与那名身份不明的怪人交战的场景。
 
 “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是一个自地狱爬回阳间的恶魔,来此送史艳文去九泉之下见一个人。”
 
 “藏镜人今日就让你再去一次地狱——”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她——你的意思是伽罗已经······不在人世了······”
 
 “没错,你的选择不仅造成了帝华伽罗悲剧的一生,也害了你们的孩子!”
 
 “孩子——我与伽罗的······孩子······”
 
 “史艳文——不可分心!别相信他的话——”
 
 “呵!看来她并未与你相认,父女相见不相识——真是一大人伦悲剧,史艳文,你这一生真是可叹又可悲啊!”
 
 “将话······说清楚——”
 
 “血缘天性,牵心系情,你当真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
 
 离开林间小屋之前,少年那一声压抑着情绪的呼唤:“史君子——”
 
 回头时的对视,少年那一瞬间饱含了无限心事的眼神。
 
 “慕伦,怎样了?”
 
 那含笑的一语珍重,“无事,只是想说——史君子,请您保重自己。”
 
 怎有可能毫无感觉,只是与炎魔的决战在即,容不得史艳文多思多想。
 
 施慕伦——史慕伦。那名少年不是施顾庭,他也不是“他”,而是“她”。
 
 “慕伦——是慕伦······”
 
 千岩万壑空烟云,一念之差隔几尘。苍天变化谁料得,万事反覆何所无。
 
 参辰离合万古清,孤坟冷碑三尺寒。骨肉相见不相识,水萍风絮叹天伦。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伤会这么严重?”
 
 “我······我是一个失职的父亲,也是一个不合格的兄长······人生不能重来,我只能尽力······咳咳咳——你问过我,谁是藏镜人?谁是史艳文?这一次,大哥让你自己选择······”
 
 “你骗我!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吃过那药丸,你将那粒药丸让给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史艳文——谁准你这样做?你给我醒过来——”
 
 纷纷世态但堪悲,一念萧然枕华胥。
 
 史艳文伸手握住藏镜人的手,沉声道:“我不相信你甘愿活在一个虚幻的梦中,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的话,好好听着——我不允许你这样‘悠闲’地活着!过往只能回忆,不能沉浸,休息够了就要赶紧醒过来······你的亲人不能失去你。”
 
 结果自然是无人回应,长久的静默之后,敲门声响,俏如来推开房门走进了房间。“父亲。”
 
 史艳文转身望着俏如来,“精忠,你来了,冥医回来了吗?”
 
 俏如来摇头,“父亲,精忠有事请教。”
 
 “嗯——发生了何事?”
 
 “父亲,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置西剑流的人?”
 
 两人目光交汇,史艳文在对视的目光中想起了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精忠,作为中原现今的领导者,你在‘杀’与‘放’的抉择中为难了?”
 
 “是。西剑流在中原犯下的罪孽太过深重,我无法放下,我也不能代替死去的人宽恕罪者,我更不能化消中原人对西剑流的仇恨······但是,杀戮只会延续仇恨,根本不能解决事情。我若杀了西剑流的人——就会导致永无尽头的仇杀、报复,中原与西剑流永远都无法自这场血腥的战争中解脱。长此以往,所有的人都会失去心中的仁义,沦为造杀的恶魔!所以······我无法‘放’,我更不能‘杀’。”
 
 杀与放的两难抉择之后隐含的是同样的仁义:怜恤亡者,所以无法轻易原谅;恤顾生者,所以不能轻言杀戮。
 
 俏如来的这番话让史艳文沉默了许久,“精忠,你——你可有想过将西剑流之人纳为己用?西剑流之人已经失去了战意与战斗的目标,只要你以赎罪为名留下几个人,对他们好好管控,他们就会成为你的助力。至于如何掌控运用,但看你自己如何安排。”
 
 俏如来沉吟道:“他们终究不是中原人,除非自愿。否则,不该继续让他们留在中原。”
 
 “看来你的心中已有想法了,就照你心中的想法去做吧!我相信你会做出最好的决定。”
 
 “孩儿明白了。” 俏如来移步向外走去,却在门边停下了脚步,“父亲······无心已经被西剑流的人放出,现在就在正气山庄,你认为应该让她来照顾叔父吗?”
 
 “我认为藏镜人不会希望在此时与她相认。”
 
 “这样吗?父亲,假使你——假使······”
 
 “精忠,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我只是认为······她很可怜,明明亲人就在身边,却不能相认,她一定很渴望得到父亲的承认。”
 
 “我——我们不能替藏镜人做决定。”
 
 百草堂。
 
 奚连溕洌双手抱膝坐在六角凉亭外的台阶上,目光凝注在庭院中凋萎的生死之花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伴着翻书声自奚连溕洌身后的凉亭内响起,“看了这么久,你想到了什么?”
 
 奚连溕洌轻声道:“红白分岸,生死殊途,喜乐同归。”
 
 凉亭内的人停下翻书的动作,“发生了何事?”
 
 “我见到她了,她——还活着,在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活着。”
 
 凉亭内发出一声清响,一本《肘后救卒方》掉到了地上。
 
 奚连溕洌继续道:“我还见到了——君相,确切来说,是一个与君相十分相似的魔。”
 
 过了片刻光景,凉亭内的人才颤声道:“溕洌,你想做什么?”
 
 奚连溕洌轻声叹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去找她······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们也许不该来中原,我不想再害她了······我是一个不值得原谅的罪人。”
 
 “你已经知道——”
 
 “奚连溕洌早已死在了黄泉之滨。”奚连溕洌伸手按住自己左肩胛下三寸的位置,“离开瀛涯渊渚的前夜,青阳石琚找到了我,他对我说——奚连缙云的使命早已终结在黄泉之滨······他还说——我根本不明白自己拥有过什么,放弃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你要离开瀛涯渊渚?
 
 是。
 
 你为她感到不值?
 
 ······是。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结局是她自己的选择,你还要坚持离开吗?
 
 我——不相信。
 
 唉!作为她用生命守护的朋友,你却不能理解她,她这短暂的一生还真是可悲。
 
 你究竟想说什么?
 
 奚连缙云的使命早已终结在黄泉之滨,溕洌,你以为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一个在安逸中逐渐腐朽的国家?一群在盛世中变得愚蠢自私的族民?还是自己长久以来的信仰?
 
 也许,我只是放弃了自己。
 
 奚连溕洌······你根本不明白自己拥有过什么,失去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
 
 奚连溕洌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当时的我不明白青阳石琚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昨夜——我发现自己的身体里竟然封存着独属于宗女的灵力······我根本配不上她对我的好。”
 
 凉亭内的人发出一声轻叹之后,出言安慰道:“在她心中,你的安危要比她自己的存亡重要得多,你这样否定自己在她生命里的价值,她若是知晓了——只会比你更难过。”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
 
 “她若是在此,定然会说——好好活着。”凉亭内的人迟疑了一会儿,又缓缓道:“但我想问你——若是再做一次选择,你还会放弃她吗?”
 
 “不会,为了华胥氏族的大局,我已经放弃她两次了,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会保护她。”奚连溕洌握紧环首刀,“这把‘孤月’是她送给我的,我却用这把刀伤了她两次,已经够了,我为大局做的已经够多了!”
 
 “那你在踌躇什么?”
 
 正气山庄,议事厅内。
 
 俏如来正与云十方、刀缺忘尘、石寒尘三人商讨释放西剑流之人的具体事宜,却见满面怒容的雪山银燕冲了进来。
 
 “大哥——”雪山银燕语气含怒,他方自外回来,便从离开正气山庄的何问天口中听到了让他又惊又怒的消息。
 
 “银燕,你回来了,可有——”
 
 “大哥——你当真要放走西剑流之人?”雪山银燕放不下雷狩之仇,更无法原谅西剑流之人对小空造成的伤害。
 
 俏如来点头,“是。”
 
 “大哥!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怎能这样做?你——”
 
 宫本总司的声音响起,“银燕。”
 
 雪山银燕回头望去,只见宫本总司站在左侧的走廊入口处,而他的身后站着赤羽信之介与西剑流祭司,他们显然是自花厅来到此处。“师尊,我······抱歉,我不能——”
 
 雪山银燕话还未说完便被石寒尘拉了出去, “银燕,你随我来。”
 
 雪山银燕与石寒尘离开之后,宫本总司三人便走了过来。
 
 宫本总司伸手拍了拍俏如来的肩,“精忠······为难你了。”
 
 俏如来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将目光投向赤羽与祭司,“看来两位已经达成了共识。”
 
 赤羽道:“祭司大人与柳生大人留下,我会带领西剑流残存的人马撤出中原。”
 
 祭司道:“俏如来,我们很感谢你对西剑流的宽大处置,现在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处理,能否让我去看看小空?”
 
 “当然可以,我也正想询问关于小空的事情,随我来吧!”
 
 离开议事厅的雪山银燕与石寒尘在迎宾厅前的回廊内停下脚步。
 
 “石前辈,你——你也赞同大哥的决定?!难道前辈你已经忘了雷狩前辈之仇?”
 
 石寒尘神情复杂,“银燕,你认为雷狩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泉下有知,他是否希望我们杀死残存的西剑流之人为他报仇?如果你大哥的决定是处死所有投降的西剑流之人,你会赞成吗?”
 
 “雷狩前辈他······我······”雪山银燕低头握拳,“那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我放不下对他们的恨意,我不能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大哥他······难道想不出更好的处置方法吗?”
 
 石寒尘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雪山银燕的肩膀,“银燕,这段仇恨,没人能轻易放下,你大哥也不能,但是他却为了不让仇恨延续下去强逼着自己放下。我佩服他,因为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他将要面对的是无数中原人的质疑与非议。银燕,作为他的兄弟,请你多多体谅他吧!他承受的压力与责难已经够多了!”
 
 “大哥他······”
 
 “他需要你的理解与支持。”
 
 雪山银燕沉默了一会儿后抬头望着石寒尘,眼神已有所变化,“石前辈,多谢你!也许,我不能支持大哥的决定,但作为他的兄弟,我会学着理解他。”
 
 溕洌,你想对我说什么?
 
 银燕,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暂时不能跟你回到正气山庄。至于慕伦······你不用再找她了,若是······抱歉,其中的原因我暂时不能告知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留在百草堂,若是有需要,可以来百草堂找我。银燕······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试着去理解你的大哥,作为中原现今的领导者,他的处境实在是太艰难了!
 
 溕洌······
 
 你们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他是与你血脉同流的兄弟······世事莫测,风云变幻,谁也不知明日会发生什么。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了头了!遗憾的事,想要弥补的人,只能寄望于渺茫难求的一线机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