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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无双城十五 ...

  •   黛黛在前头指路,桃山君在后头跟着,到了小妖女的那间船舱。
      小妖女趴在华阳君背上,抠着外罩鹤氅上亮澄澄的金边道:“你是九宫山那位老祖的门生?”
      华阳君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桃山君抱手支起耳朵努力往下听,却见两人都是沉默,彼此无话。她心中奇怪,却见小妖女抱着华阳君的胳膊滑了下来,落在黛黛怀里,神情怏怏,嘴唇嗫嚅,半响才幽幽道:“今日我累了,婚事便明日再说吧。”说完便被黛黛抱着入了里间。
      华阳君目送着她们走远了,将舱门关了,退了出去。
      桃山君不知何故,心中忽而松下一口气来,站在甲板上,看着脚下万顷碧波,眼底掩不住的笑意,却叹了一声对华阳君惺惺作态:“看来,君上今日是无缘了。”
      华阳君微微一笑并没有理她,撩起长衫,扶着楼梯扶手向下走去。
      桃山君勾起唇角,摸了摸额角,也跟了上去。
      夜班,风声呼啸,不知怎么将船舱的窗户撞开了一角,潮湿的江风低着腰呼呼的往船舱里灌。
      桃山君塔拉着鞋点灯看去,窗外鱼肚白的天上月色如勾,似美人的一弯黛眉,清冷挂在天上,风中似乎有一两声野兽的低吟,桃山君没有在意,缩着脖子将窗户严实的关上,顺带着朝华阳君的卧榻上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半分影子也没有。
      一时睡意全无,坐在圆凳上,将脚下的鞋拉正穿好,倒了杯茶自饮自酌,酒越喝越暖,茶越喝越凉。一杯下肚,桃山君的心也凉透了,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似是如坠深渊,好奇的欲望窒息的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万物空寂,而她只想知道华阳君去了何处。
      茶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桃山君站起来从左边踱到右边,又从右边踱到左边,终是忍不住,将外衣罩在身上,轻摸摸的推门,甫一出船舱,踏上甲板,江中被夜风激起的浪花溅了桃山君一脸,滴溜溜,湿哒哒,真是开门大吉。
      桃山君拎起外袍,仰头欲要擦脖子上的水,桅杆上立了一位道君。道君白皮嫩肉,唇红齿白,正是华阳君。
      桃山君拧干湿漉漉的头发,蹲在扶手下欲要一探究竟,桅杆上道君盯着平静的江面似乎也在探求着什么,忽而一声娇笑从头顶传来,桃山君胸前心扑通一跳,揪着心,不动声色的又矮了几分身子,只听得那娇滴滴的声音开口道:“江中有何稀奇?值得仙君这么晚还不睡?”
      小妖女仅凭着一件描金的鹤氅便认出华阳君乃是老祖座下,将称呼改为了仙君,可见的这年头老祖的名声还是顶呱呱的响。
      华阳君站在桅杆上,隔得太远神色不辨,只听得声音清冷里夹着一丝温柔:“无论你要求什么,我都会尽其所能答应你,现在我只想问你,你可愿跟我回去?”
      小妖女噗嗤掩嘴一笑:“仙君莫不是在说笑,我何德何能得仙君垂青至此?”
      华阳君疑惑发问:“你不愿意离开?”
      小妖女歪头一笑:“怎会?只是好奇罢了。”
      桃山君自己劝慰自己道:华阳君定然是受了太老夫人所托。
      却不想华阳君道:“若我说,我喜欢你呢?”
      桃山君脸色一沉,心底似水漫金山。
      小妖女也吓了一跳,一时脸色发青,好不容易才回到神来,强装镇定:“你不是仙君吗?仙君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
      华阳君笑了:“若是没有,怎会答应娶你?”
      若是没有怎会答应娶小妖女呢?桃山君自嘲似的笑了笑,脸上一会冷一会热的,像是要着风寒,心里一会上一会下的,怕是城门失守,墙倒屋倾。
      小妖女哑然盯着华阳君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吞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是我闹你玩的,做不得真。”
      华阳君从桅杆上翩然而下,一双玉手在小妖女的脸上摩挲,娇艳的红唇在她的耳边道:“可我已然当了真,这世间所有,我只倾心于你一人,这可怎生是好?”
      桃山君心中一瞬间银瓶乍破水浆迸,大珠小珠落玉盘,也不知为何一股悲伤汹涌而来,世间万物孤单单只她独一人,她倚在扶手上,已然不愿再听下去。
      甲板上的二人不知何时走的,桃山君双腿又凉又麻,似有千根银针顶着足心,她也不在意,不知是夜雨还是江上的水汽,随着夜风斜撒撒的浸润在桃山君的面上,挂在她纤细的睫毛上。
      天上鳞片状的黑云遮住暗淡的可有可无青色的太阳,天色一下子暗沉,黑暗中不知哪儿的野兽低吼声夹杂着江底魅的吟唱声,桃山君置若罔闻,一双清眸现如今却眼神空洞。
      黑暗中一双触角从甲板上悄悄的伸展,一点点握住桃山君细小的脖子,触角上的黏腻腻的涎液顺着桃山君的衣服,滴答一声落在楼梯上,桃山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却仍旧有些晚,那恶心的触角在她脖子上猛然收缩,嘴中的呼喊便成了听不懂的呜咽,一瞬间求生的本能迫使桃山君一边扒开触角,一边伸手去拔头上的桃木簪,腰间玉珏亮着白色幽亮的光。
      桃山君缺氧的脑内忽而涌上一股念头:放弃了吧,便是这样也挺好的。她生来便是一颗桃子,在这世上本就无牵无挂,为何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么辛苦的活着。便就这样了吧,也没什么不好,她对世界万物无牵无挂,世间万物对她亦然,谁能真心对她,谁又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出苦情戏,除了感动自己再无其他。
      这么想着,手渐渐松了下去,脖子上的触手没了阻碍,更加肆无忌惮,脑中的缺氧感更重,眼前白光一现,旧日一切似走马灯般一幕一幕重现,先是自焚而死的青衣女冠,再是白衣白衫的小娘子,接着是槐山一望无际的碧桃子林,最后是十里风华亭下血泊里的苏芜榭,她问姑娘:可有何愿?那姑娘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道:我愿阿昭,好好的长命百岁,与天地同寿,共山河万岁........
      桃山君叹了口气,手轻轻挣扎了一下,接踵而来的黑暗侵袭了色彩鲜明的画面,眼前黑漆漆的,她她叹了口气,手垂了下来,心里想:便这样吧,此生便这样吧。
      她觉得好困,好困,从什么时候起,她便想好好的大睡一场了。
      可是终究没有如她所愿,黑暗中,不知谁喊了她一声,她不太想理,奈何耳边一声接一声,由清亮到沙哑。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得不应,然而喉咙却火烧一样的疼,又干又紧发不出声,只好努力睁眼,眼前曾经风雨不动的华阳君,眉毛皱的紧紧的,发丝凌乱飘在空中,她努力笑了笑,华阳君却一把抱住她,气息急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我看入眼底放在心里?”
      桃山君觉得着实好笑,华阳君莫不是被这漫天风雨吹傻了脑袋?不过即便是被吹傻了脑袋,说出的话仍然押韵平整,她佩服他。
      桃山君挣扎了一下,却纹丝不动,只好放弃头抵在华阳君的肩上,哑着嗓子:“你弄疼我了。”
      华阳君身形一顿,桃山君不去看,也知他定然面色铁青,她就是故意的。
      华阳君将桃山君轻轻放平,侧身坐在边上,如玉的手指想帮桃山君抚去鬓角碎发,桃山君偏过头去躲开了,华阳君也不气,难得温声细语的:“不想知道是什么袭击了你?”
      果然,桃山君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巴巴问:“是何?”
      华阳君勾起唇淡淡的笑着指了指甲板上的一截扭动的触手:“你觉得像什么?”
      桃山君撑着身子坐起来,觉得喉咙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感,想了想:“是魅?”觉得不太可能,摇了摇头道:“怎会是魅?”
      “怎会不可能?”华阳君问道。
      桃山君暗自思忖:这楼高百尺,在赤眉江上航行如履平地,且华阳君仙泽深厚,若是魅,怎敢上前?
      华阳君盯着桃山君又道:“夜半子时,你不在舱中好好休息,出来作何?”
      桃山君想到先前景象,脸上一红,捂着脖子不答,却想起了醒来时华阳君说的那句话:“你什么时候才能将我看入眼底放在心里?”她心中赫然,估摸着是自己听错了,避重就轻:“起夜时,见你不在房中,便出来寻你,谁知....”
      谁知却是夜会佳人,春宵一刻,桃山君暗自补充道。
      华阳君一愣,道:“白鹤使传信,老祖要我回九宫山一趟。”
      桃山君诧异:“竟不是在甲板上吗?”
      华阳君摇头,神色坦然:“从未去过甲板。”
      桃山君瞧了瞧甲板上那魅的触手,求证似的问:“回九宫山何事?”
      华阳君摇了摇头:“我随着白鹤使不过才出了赤眉江,便感应到玉珏震动,担忧你出了什么事,便先回来了。”
      这便是了,如此一个简单的局,她怎么会蠢钝如猪,竟看不破还直直往里钻呢?还是因为华阳君,所以她也成了故事里的人,便再不能旁观者清了?
      桃山君心上松了几分,说不清是因为知道自己并非真的掉进情爱网眼里还是因为甲板上并非真正的华阳君而松快,她瞧着眼前梅冷清香的华阳君,自嘲似的笑了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无双城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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