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九暖阳》花曳

35、第三十五章

　　很快开了学。开学前一天，方坤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扎扎实实凭借自己一整个暑假突击补习的结果，把放假前黄老师给他的几张主科卷子做了。

　　陈靖东对照着答案批了下，喜不自禁。

　　语数外物理四门课，平均分八十五分。除了语文作文陈靖东实在不会批，大笔一挥胡乱的扣了五分，其他的连着过程验算，准确无误。

　　陈靖东快要憋不住那种嘴巴咧到后耳根的自豪感了。

　　哪怕当年他在飞鹰获得足够沉甸甸有分量的军功荣誉勋章都跟这不一样。

　　黄老师在开学一个礼拜的周五下午，给陈靖东打了个电话，心情很好的告诉他，每年开学的摸底测试中，全班四十八个学生，方坤取得了二十四名的好成绩！

　　当然，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好成绩，只有陈靖东和黄老师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于方坤而言，是花费了多少心血又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换来的。

　　最后挂电话前，黄老师信心十足的说，方坤这学期可以跟着班级正常走了，不再是旁听生，她已经给校务处打了申请。同时她也有信心，凭借方坤出色的学习能力，在一年后的今天，一定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到振兴中学高中部的大门口！

　　通过电话，陈靖东很可耻的再也没了继续上班的心情。

　　想去接那小子放学。想带着他去吃大餐，看电影，买好吃的买衣服，他想要什么都一股脑的堆在他面前，只要他高兴。

　　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所有的辛苦在沉甸甸的收获面前都那么的值得。

　　“东子，XXXX部队的冬季常服……”王越进了办公室一抬头，直接乐开了：“哎呦，东哥这是春心萌动了吗？整张脸上都是恋爱的酸腐气息。”

　　“瞎特么咧咧什么！”陈靖东匆匆站起身：“有点事先走了，王处问起就说我去——”

　　“去会小情儿去了。”王越笑嘻嘻的，一脸八卦的凑过来：“有啥高兴事儿说来听听呗？”

　　陈靖东沉稳了没一分钟，还是没忍住炫耀的冲动，一五一十说了方坤的心血和成绩。

　　王越听的直拍大腿：“卧槽！真特么牛逼！我就说呢，学霸就是学霸！过年时候难怪小孩不高兴。潜力股啊！不行，这么大的喜事，东子你得请客！必须的！”

　　陈靖东心情好，直接点头答应下来：“下周随便你和楚荣选，哪天中午出去吃。我请客。”

　　“不行不行，”王越直摆手：“晚上。就下周五晚上，小孩不是也周末休息吗，带着一块儿吃。主角哪能缺席啊真是！”

　　“行。”陈靖东抓起车钥匙和香烟，伸手拍了拍王越肩膀：“有事打我电话。”

　　“好嘞。”王越看着男人匆匆出门，笑吟吟的自言自语：“东子真他妈奇葩，养亲生儿子也就这样了吧？啧啧，圣母玛利亚。”

　　到振兴门口时候时间还早，陈靖东停了车在路边，抬头看到边上有家连锁的理发店，想了想干脆先去剃个头。寸头留习惯了，稍微长一点就不舒服。

　　好不容易在理发师“苦口婆心”的各种游说办卡中脱身，陈靖东站在车边上抽根烟的功夫，方坤放学了。

　　“哥！”方坤脸上带着不掺假的惊喜跑过来，称得上神采飞扬：“你怎么来了？不上班吗？”

　　“翘班了。”陈靖东清清嗓子，掐灭烟头一本正经的：“逗你的，出来办事，不回去了。”

　　“嘁，”少年撇撇嘴：“我就说呢，你怎么可能特意为我翘班呢。”

　　心底慌了一下，陈靖东连忙转移注意力：“上车吧，今天周末，好好带你放松放松。”

　　“真哒？”方坤的眼睛睁圆，乌黑的瞳仁直直看着陈靖东，满满的高兴：“有什么喜事吗？正好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陈靖东心知肚明小孩的好消息是什么，却故意不揭穿：“我有什么喜事？不就是周末了，出去打打牙祭，顺便庆祝你开学我解放了。”

　　“你这人，情商真低。”方坤果然没发现，闷闷的耷拉着眼角：“走吧走吧。”

　　伸手弹了少年光洁的额头一记脑奔儿，陈靖东边拉开车门边戴墨镜：“小样儿，你们黄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样怎么样？”方坤坐在副驾，迫不及待倾身过来求表扬的傻样：“二十四啊！哥你不知道我们老师吓掉一地眼镜片子的震撼场面啊！我数学考了九十一，物理八十八，英语八十二，就语文的议论文写的不好丢分有点多，考了七十九分。”

　　“戒骄戒躁继续努力。”陈靖东嘴边挂着轻松的笑意，张口说出带兵时候的口头禅：“你还有潜力能跑的更远。”

　　“嗯，”方坤也跟打了鸡血样的，挥舞了一下称不上强壮的拳头：“哥我有预感，中考时候我能创造奇迹。”

　　给小孩逗笑了，陈靖东一边打着转向灯开车，一边跟他逗咳嗽：“世界第几大奇迹？”

　　方坤胡噜一把头发：“我要是真考个全班前三，或者年级前十，哥你有啥奖励？我得看看有没有动力。”

　　“随你开条件。”陈靖东洒脱的给了一扇任意门。其实他心里想，方坤就是考不到前三前十的，他想要什么自己都会毫不犹豫满足的。

　　“那我可说了啊。”方坤像是早想好了，整齐的牙齿稍稍咬了下嘴唇又松开：“我中考要是全班前三或者年级前十，你带我出去玩，就咱俩，半个月。”

　　“就这个？”陈靖东失笑着摇头：“我请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假，一个礼拜五天连着一头一尾两个周末，九天是可行的。放心小崽子，你就算没考到这样的好成绩我也带你出去玩。在三亚时候不就说好了吗？你工作赚钱之前，我带你旅游，等你毕业工作，你带我旅游。”

　　“九天就九天。还有还有，”方坤涨红了脸：“我现在没想到。那你就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用一年时间好好想，到时候再告诉你。”

　　“行。”陈靖东爽快应允：“中考完就出去玩，考得好再答应你一个条件。哎先说好了，不许犯法，还有，我得做得到。”

　　方坤眼珠亮亮的，重重点点头。过了几秒钟少年夸张的长叹口气：“哥你把我惯坏了。”

　　“惯坏我乐意。”陈靖东忍不住就拿他的矛攻击他的盾：“谁让我是你哥呢哈哈。”

　　那些兴奋的余韵还没散去，方坤看着陈靖东专心开车的侧脸，发现新大陆一样：“哥你剃头了？”

　　“刚才等你时候还有点时间，就去剃了。精神不？”男人难得嘚瑟的扬扬下巴：“是不是特别酷？”

　　方坤极其配合的点头：“酷！哥，回头你在网上买个那种推子吧，以后都我在家帮你剃头，想留几毫米就留几毫米，不用去理发店了。”

　　“我们家小方坤真能干。”陈靖东笑着摸摸硬戳戳的发茬儿：“说吧，想吃啥好吃的？吃完饭看电影吗？要么去游乐场？”

　　“都想去。”方坤抱着书包认真的想：“要不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看场电影，最后再去游乐场。”

　　“你可真是不贪心。”陈靖东扶额：“深更半夜电影散场，还有游乐场开门吗？”

　　“有啊。”方坤理直气壮的：“我同学说，江北那个新开的，什么A市新地标，最大的摩天轮。”

　　遇到红灯，陈靖东索性划开手机去搜信息：“喏，自己看，周末营业时间到晚八点。”

　　方坤接过手机，有点失望：“不是吧。”

　　“明天白天带你去，”陈靖东想都不想的给了补充方案：“还能多玩点别的项目。”

　　“不，就晚上去。”方坤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执着：“那咱俩直接去摩天轮那边找吃的，吃完饭先去坐摩天轮，然后再看电影。”

　　“黑灯瞎火的，”陈靖东摇摇头，啧啧称奇：“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懂。”方坤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

　　天热，少年白皙的额头还有微微的汗意，连耳尖都擦着浅淡的绯色。

　　“我不懂，咱俩有代沟好了吧。”陈靖东哼笑，离合器一踩，松开了手刹：“你们这些小孩，成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不成想方坤特别敏感：“什么叫我们这些小孩？还有谁？郑顺顺又跟你联系了？”

　　“没有没有。”陈靖东想起那个女孩前天发给自己的那条短信‘叔叔你方便接电话么’。不过自己没回信息更没回电话，当然不算联系：“我就随嘴这么一说。除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我哪还认识什么小孩？嫌自己命长了？对了，王越他们说要我请客，庆祝你考出好成绩，下周五晚上。”

　　因为开车，晚饭也不能喝酒，两人就去吃了必胜客。

　　方坤最近食量大涨，点了两份牛排又加了一份意面，这才揉着肚皮说饱了。

　　陈靖东看他瘦的也不见长肉，一脸嫌弃，东西都吃狗肚子去了。

　　九月份，虽然早就过了立秋，毕竟日头还长，不会像冬天一样六点多就黑天。

　　两人吃完饭又逛了逛，陈靖东还帮方坤买了一件打折的牛仔夹克外套，也不过才七点钟。

　　方坤伸着脖子望眼欲穿的，死活不同意陈靖东马上去坐摩天轮的建议，非要等天黑透了，关门前再上去。

　　结果两人傻乎乎的买了票等着，差不多在工作人员的白眼频翻之下，坐上了关门前的最后一班摩天轮。在俩人前面，隔着四五个轿厢有一对小情侣，依偎着谈笑着，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彩灯在黑夜里寂寞的闪耀着，随着轿厢的缓缓上升，风声也慢慢大了起来，像是尖利的哨音。微凉的风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把方坤的头发都吹乱了。

　　少年趴在透明的轿厢玻璃上看着外面。位置越来越高，脚下的璀璨灯河也越来越壮观，城市的夜景一点点铺展开，分外迷人。

　　方坤在看着不知道哪里的景色，陈靖东在看他。

　　夜色惑人，将一切都抹上了一层柔光镜，楚楚动人。

　　少年的额头抵在玻璃上，鼻梁挺直，嘴巴微微张着，不自知的露出半颗牙齿。窗外的霓虹缓缓流转，映进他的瞳仁七彩流光，很快又慢慢移出，大海退潮一般，随着摩天轮的旋转，转移到他微嘟的唇瓣上。

　　四周风声那么烈，四周又像是奇怪的密封箱，除了虚无和两个人，什么都没有。

　　轿厢一点点上移，就快到至高点的时候，方坤突然动了动。

　　少年不经意的抬头去看另外那一对乘客。

　　看着方坤抬头，陈靖东完全是下意识的跟着抬头，顺着目光望过去。

　　隔着四五个轿厢，自下而上，那对小情侣所处的轿厢刚好停在了最高的位置。女孩后背倚在窗玻璃上，抬着头，勾着脖颈，跟恋人缱绻的亲吻在一起。

　　少年不自然的低头，捂着嘴巴咳了咳，转过头刚想跟陈靖东说话的功夫，刚好看到陈靖东也将将移开视线。男人的喉结还带着明显的吞咽动作。

　　两人目光隔着半米的距离撞在一起，胶着的扭了几秒，又不约而同的迅速分别看向窗外。

　　风声依旧，彩灯依旧，只是鼓噪着叫嚣着砰砰乱跳的心，变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