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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6章 ...

  •   我坐倒在椅子上,突然冷声笑了笑。在如今这等危急的局势之下,太子同皇后割据,若是将军府还想着独善其身,迟迟不肯站队,便只有每况愈下这一种情况了,兵权被夺走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可笑,就在今早,我竟还天真的以为,一切都有了好转。

      “小姐你可别吓我!”珍儿瞧着我怒极反笑,似乎突然慌极了,跪在地上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一边叫我一边轻轻地晃着。

      我低头,将跪在地上的她拉起来,叫她坐在一旁。瞧着她一双杏眼此刻哭得红红肿肿的,里头却是慢慢的歉意。这一瞬间,我内心的不忍和自责几乎将我整个人都吞噬掉。当初进将军府时,我心里便清楚的知晓即将面对的艰难。

      若是她没跟我进将军府,那她是不是可以有一个美好的生活?

      我闭了眼,甚至有些不敢直视面前充满歉意的眼。长舒一口气,努力平息内心翻涌着的情绪,道:“珍儿啊,我自幼便将你当做我妹妹的。可是此事,我并不能做得了主,最多只能帮你争取。”

      她却突然又跪下了,刚停下的眼泪又开始流,用力的摇着头,道:“不,不要!若不是今天我失了体统当场晕了过去,我是万万不会叫小姐知道此事的!此事本就是我一个人的过错,叫小姐和二公子都失了面子,传出去便是将军府都要沦为笑柄……”

      “只是,只是求小姐能不能想办法救他?”她声音里带着些颤抖,祈求我。

      我瞧着她,更是揪心。“我可以叫母亲将你收为义女。”帮她抹了抹眼泪,解决办法好说,也算不是什么大事,我却顿了顿,看着她的眸子,问道:“你可当真是喜欢那李凌寒?”

      珍儿郑重的点了头。

      我眉头微蹙,便直接立起身,道:“你先在此处稍作歇息,父亲下朝也该回来了,我去瞧瞧。”

      身后的珍儿朝我磕头。那一刻,我竟想着,若是我能先假意劝着皇后娘娘将人放了,将军府会不会卖我这份人情,哪怕叫珍儿嫁给二哥做偏房。

      当真是可笑。

      在将军书房跟前不停地踱步,好容易消停下来,等了不一会儿,他便下朝了。这些日子,虽是有些商铺事宜的商议,却皆是通过管家递话的,如此,即使是住在一个大院里,却是许久未见了。

      我向他行礼,道:“父亲。”

      他远远地瞧见我,眼中仿佛并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知道我会等在这里。晦暗的眸子看着我,里头仿佛有些别样的情绪。他未应声,径直越过我,却没有进书房,背对着我开口,听不出情绪,他道:“韵儿啊,你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你为将军府所做的事情,为父都看在眼里,你辛苦了。”

      说着便推门要往书房里头去,我慌忙叫住他,道:“父亲!您知道,韵儿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此事!”

      我瞧着那人的背影,肩膀宽厚,手臂间仿佛含着千钧之力。他曾是叱咤战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英豪,事迹曾被民间口口相传,是个万民敬仰的人物。此刻却微微有些驼背,面上隐隐有着晦暗丧气之色。义气干云,不愿叫兄弟难看,竟被逼迫至此。

      我平生最不忍见英雄迟暮,豪杰落难,却是此刻,最令人心刺痛的事情就在眼前。

      他声音里带着些嘶哑,微微侧脸,仍是看不清神色,道:“凌寒的事情,你不必插手。她还指望着将军府的支持,不会轻易对凌寒动手的。”

      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却是对皇后娘娘没什么信心,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开口,“父亲,您从边关回来两年了,若是皇后娘娘派了人去边关,迫使他们交出兵权,二哥在他们手里岂不是没了活路?”

      他缓缓的推开门,轻笑了一声,道:“边关始终由我的亲信掌着,皇上早些年也是留了一手的,便是为了防着她们母子俩权欲滔天的。”

      我突然一愣。也是,我都能想到的事情,将军这等身经百战之人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突然转了身看我,想说什么却又叹了口气,道:“回去吧。”

      从父亲的书房回西偏院的路上,我几乎要忍不住眼泪了。抬头瞧了瞧,刚才还明媚的日光,此刻竟有几分刺眼。

      李墨寒慌张的进了府,身上还穿着巡逻时的衣裳,额角带着些汗,正好与我碰上。看见我,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瞧着他,平日里受尽屈辱甚至不肯言语一句的人,此刻竟憋红了眼。

      此番又是许久未见他了,说来奇怪,似乎每每见他,我都能瞧见他的另外一面。

      我很是难过,想他肯定也不好受,连忙上前轻轻抱住他,惊觉他经绷得很紧,他并没有伸手抱我,浑身的肌肉仿佛都在大力之下微微颤动。

      “你去见过父亲了?”他此刻仿佛用尽全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才能正常的说出话来。
      我抱着他,瞧不见他的表情,轻声回答他,道:“是。”

      “他没叫你去宫里求皇后?”他的声音很是冷硬,瞬间听得我刺痛。
      我轻叹一声,“父亲他,有自己的想法,我……”

      他瞬间大力的将我推开,我话还没说完,一时反应不及,竟退了两步,坐倒在地上。我还没从那一阵骇然中清醒过来,只愣愣的倒在原地,眸子瞪大,看着他冷得令我发颤的眼神,问了我一句:“你可满意?”便转身大步地往外走去。

      周围四下无人,我在原地做了许久,内心的骇然始终没有办法平息,慢慢起身。他刚才推我时的力道,他嫌弃的神色,我甚至不敢回想……

      他为着他二哥的事情,当真是怒极了,才会这般的吧?回去的路上,我不停的强迫自己想些旁的事情,将此事压下。

      一路回来,珍儿瞧着我失了魂儿似的,也没敢多问。

      这几日,李斐仍是日日来报账,商事仍在继续好转,我却过得浑浑噩噩的。

      二哥的事,上头已经来人宣了旨,需得在牢里坐上半年。除此之外,刺在我心头的还有那日四下无人时,李墨寒将我推倒在地的困窘与心寒,他当时冰冷的眼神每每出现在我脑中,只觉得如鲠在喉,心寒不已。

      这个冬日过得当真是不舒心。

      *

      镇渊三十一年春,我父亲升了正三品太常寺卿。

      于情于理,我总是要回娘家贺一贺的,将军却令管家传了话来,叫我谨言慎行。用意很是清楚直白。

      递话的小厮去了几波,李墨寒总差人说衙门里很是忙,我便只好单独回了娘家,却从母亲嘴里听到了些不得了的消息。

      她将珍儿都屏退了,才开口道:“皇后娘娘派人去边关暗杀金副将了,同时出发的还有即将走马上任的王参将。只等着金副将一死,便顶了金副将的职。”

      母亲还言语暗示我,将军府早就已经被监视住了,一旦边关得了手,那狱中的二哥,便只能是人为刀俎了。

      往日里,这些政事,父亲从不会叫母亲知道的,如今这些话大约是父亲借母亲的口,说给我听的。父亲他知我心中所想,所选立场,所以便干脆未见我,算是成全。

      母亲说完这些话,便开始同我嘱咐些琐碎,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却是她突然问我:“韵儿啊,你心里……可有怨恨为娘?”

      我突然抬了头看她,她还是那么好看,却是眼里头泪光莹莹的,带着歉意。我一时喉间哽住了,却是看着她,定了定神,道:“母亲,这终究不是您能左右的,女儿怎么会怨您呢?”

      她却是欲言又止。

      我突然想起那日,在将军门口求将军放过父亲母亲的情景,便开口笃定的对她开口:“母亲,不管未来生了什么乱子,你万万记得跟好父亲。”

      看她点了头,我这才放下心,回将军府里去。

      马车上,我心下乱作一团。始终觉得总要给父亲母亲留条后路才好,以防意外。便直接去寻了洛霞斋寻了溜子,叫他时时备一辆马车,以备不时之需。

      在初初知晓大难将至时,我其实是信心满满的,心里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即使大难一点一点像蚁蚀一般,过来时,我也只是略微有些慌张罢了。却在发现堤坝上出现了无数细小的空洞时,才有一丝丝反抗的想法。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将军府败了,不仅仅是李家还有我自己,珍儿、管家、溜子、李斐,哪怕是院中的小厮,这些人便是一个都跑不了。

      我回将军府时,管家说将军正同一个参将在书房里聊着。

      在外头等了许久,心里估摸着此人大约就是王参将。他出门时,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我。

      我在门口通报一声,便往书房内进去了。行了礼,还未开口,却是将军将突然将一块浑黑偏长的玉牌子拍在了桌上,一声清脆,将我吓了一跳。

      他开口:“韵儿,拿着这个去皇后那里,你不必多说,她自然清楚。只管等着将你二哥接回来。”

      “是!”我心里有些惊骇,公父定是清楚皇后的动作,却仍是不愿相信,此番他要站在皇后一边。

      上前伸手拿过那块漆黑的玉牌,玉质上好,触手生温,一面的刻着虎头,整个凸了出来,目光寒利,栩栩如生。

      我不敢当场反过来看另一面,正打算退出去,却是父亲继续道:“切记,万万不可多言。”

      我突然愣住了,瞬间抬头看着公父的眼睛,想确认。

      他果真微微颔首。

      我入宫倒当真是顺利,竟是直达天听,皇后娘娘见我的第一句话便是:“韵儿啊,本宫可当真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的盼着你啊,你不来,本宫这心里,没底。”

      我将虎符奉上,道:“娘娘此番便可心安了。”

      她并未为难我,直接放了我去接二哥。毕竟失了兵权的将军府,日后她随便安个罪名,便可以处置了。

      可当我看到二哥时,他是被人抬出来的,奄奄一息,囚衣上是满满的血。我几乎当时便瘫软在地,额头上沁满了汗,旁边的公公扶了我一把,才叫我站好。

      他提着嗓子声音尖利道:“皇后娘娘仁慈,提前放人。您可得小心着点,万万不能失了分寸。”

      “谢过公公。”我轻声朝他道一句。

      他的笑声很是讥讽,又继续开口道:“皇后娘娘仁慈,特批了这四个人抬二公子回家,去吧。”

      我手攥的死紧,内心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瞬间逼红了双眼。却仍是行礼道了谢。

      跟着那四人在京中最热闹的街市上绕了一大圈,就这样,周围吵吵嚷嚷了整整半日,才回到将军府。

      到府里时,早有人在门口接过了二哥,我往里走了几步,瞧见珍儿,才终于敢流出泪来,顾不得手心里指甲掐出的血,慌忙叫她去请府内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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