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弹琴的秦时明月》纯净100

8、番外空山鸟语

　　韩国新郑
　　雀阁建在姬无夜的将军府内，专门用来软禁他掠来的美女，弄玉这回的刺杀对象就是姬无夜。

　　墨鸦和白凤是将军府的巡逻，二人追逐一番后墨鸦险胜一筹，将小白鸟从鹰爪下夺回，可小白鸟却主动跳进了白凤手里，白凤给它包扎了受伤的脚。

　　墨鸦说作为打赌输了的代价，要白凤陪他去看看雀阁新来的女人怎么样，白凤不情愿的跟去了，看也不看很是不屑的听着墨鸦给弄玉打分，墨鸦给她评分九分半，但看她双手一直悬空在桌案上乱动，以为她手有毛病就扣了一分，白凤扭头一看，一眼便看出她是在弹一把看不见的琴。白凤深深看了弄玉好一会儿，墨鸦调侃他是不是看入迷了，白凤皱眉道：“她虽然长得美，可落在姬无夜手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两人一同飞走。

　　此后白凤经常请调来雀阁附近巡逻，借故偷看弄玉，而弄玉总是闭着眉眼，安安静静的抚着看不见的琴。弄玉也认识那只小白鸟，似乎它经常来她窗前看它，弄玉发现它受了伤，又注意到已被人包扎好。某日，白凤在弄玉的桌案上放了一把真的琴，弄玉一弹之下，惊艳四方，引得百鸟落窗，停驻盘旋不去。曲罢，弄玉道“谢谢你的礼物”，并说此曲名叫空山鸟语，还有一首曲子是描绘涅盘凤凰向往自由的，白凤落泪一滴。弄玉递上一方帕子，白凤正欲接过，墨鸦提醒他雀阁是一座逃不出的华美牢笼，白凤收手，两人一同离去。

　　姬无夜得知弄玉抚琴引来众鸟盘旋后勃然大怒，下面跪的一群雀阁的下人全部吓得瑟瑟发抖，墨鸦站在一边。此时大厅内飞来一只猎鹰，姬无夜对墨鸦说这只鹰他养了三年，经常给他带来一些它猎到的猎物，有次甚至猎到一只小老虎，是只难得的极品，可是他今天发现他的小黄莺不见了，笼子翻倒在地，偏偏就在鹰厮旁边，问墨鸦认为是谁偷走了他的小黄莺。墨鸦说他认为不会有人有这个胆子，姬无夜又问“你难道不觉得是我的猎鹰吃了我的小黄莺吗？”，墨鸦道“它断不会监守自盗，如若真想，又怎会等了三年才吃。”最后，姬无夜在一众压抑着惊慌叫声的下人面前掐死了猎鹰，随后派给了墨鸦一个新任务。

　　无夜一挥手，众护卫就把七个下人拖了出去。下人们惊恐地哭喊、求饶，很快，又是一片死寂，墨鸦站在殿外。

　　七具被生生绞死的尸身就在他头顶的高架上晃荡着，尸体的阴影被冰冷的月光投在他身上。

　　死亡，对于每一个活着的人自己来说，何等艰难。

　　而对掌握生杀大权的人而言，伏尸遍地，只须一句话，一个手势。

　　墨鸦告诉白凤有了新任务，他等着墨鸦说出任务。他此前的人生意义本在于不断地执行任务与等待下一个未知任务。

　　墨鸦站在他身侧微微靠后之处，忽道：“难怪百姓都把雀阁叫做金丝笼。从这里看，它的确像个精致的笼子。

　　雀阁在将军府之中央，亦在整座城池中央。

　　这里精致华美，却伪装不成真正的自由自在。

　　这其中的每一任“主人”，都只是将军相中的，细巧可爱的玩物。

　　白凤喃喃道：“我不清楚它建造的初衷。也许从一开始它就是一座牢笼，一座会吃人的牢笼。”

　　昨日无辜惨死的七个人的尸身，还在架子上晃荡。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白凤的本性是善良的，可是，只要是将军要做的凶杀之事，他就得维护与执行。

　　这令他一直忧郁不已。

　　墨鸦或许也想过白凤想过的这些，但他此时只是悠悠道。“牢笼本不就是这样。”

　　白凤恨恨地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它的一点是什么？”

　　墨鸦问：“是什么？”

　　白凤咬牙道：“一座牢笼，不应该修建得如此漂亮。”

　　墨鸦缓慢地道：“其实，牢笼处处都有，有些很美，有些很丑。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

　　看似轻立树巅，自由自在的他俩，是否也不免于看不见的牢笼？

　　一座从小进入，不知何时解脱的牢笼。

　　白凤心情激荡，不禁疾声，几乎是喊着道：“飞鸟原本应属于天空，而不是牢笼！”

　　之前他不曾想要逃离，因为他一向觉得自己除此之外无处可去。而现在，他好像被某一种奇妙的机缘触发，整个人想法都变了。

　　墨鸦冷冷清清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世界上没有一种鸟能够一直飞翔，永远不需要落地。”

　　他一心想飞，飞得越高越好。“在这样的高度，即使将军府，其实也很渺小。”

　　墨鸦淡然说道，“只有当你身处其中，你才会觉得它，很大。”

　　墨鸦就在他后方站着，表情奇怪，白凤看不见墨鸦脸上的变化。

　　白凤问道：“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白凤听见墨鸦冷哼了一声。

　　随即，白凤后背陡然一痛，双眉拧起，无法置信地看了身后一眼。他不由自主地缓缓向前倒下。

　　墨鸦从白凤身后露出身形，垂眼看着他倒下去，神情依冰冷而捉摸不定。

　　白凤如同飞鸟，从枝叶间直堕而下，俯身摔在崖顶。

　　“当你的眼睛一直看着天空，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脚始终沾染着尘土。”

　　这是白凤稍稍自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墨鸦自他身侧一步步踱过去，走到崖边，眼睛并不看他。

　　白凤望着墨鸦颤抖的问道。“……为什么？！”

　　他无法相信，真心信任的人却毫不留情地向他偷袭。他为了这个变故而剧烈颤抖起来。

　　墨鸦肩头的墨羽在山风中摇晃，他的背影一丝不乱，冷冷地道。“你难道忘了我的名字？乌鸦总是追随着死亡。”

　　墨鸦说着，转身面对白凤，眼中闪现的邪气与杀气。

　　落叶随着山风不住飘落，落在白凤身边。

　　白凤问道，“所以，今天的任务目标……就是我？”

　　墨鸦冷声道：“没错。”

　　白凤明白了，他强撑起半个身子，觉得胸口憋闷，手按胸前咳嗽了几声，说道：“是姬无夜的命令？”

　　墨鸦道：“我们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只接受一个人的命令。”

　　白凤抬头问墨鸦：“你要杀我？”

　　墨鸦没有感情说道，“我们接受的另一个训练，就是命令必须被执行。”

　　白凤听着这句话，越来越担心。

　　墨鸦缓缓蹲下身，目光灼灼的注视他道：“有些地方是我们不能越过的无形的线。我提醒过你，但你太任性了。”

　　雀阁中的女子在将军眼里是人也好，是玩物也罢。谁敢有除此以外的想法，将军就让他死。

　　白凤本来也清楚这一点，这很危险，因为没有人救得了白凤。
　　白凤已准备接受必死的命运。他抬眼看着墨鸦，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一点。“如果这样说，可以让你在杀了我之后不会太过内疚，——哼，我愿意接受这个理由。”

　　说道最后几个字，声音再也无法平静。

　　白凤望着墨鸦无比熟悉又十分陌生的脸，有一丝悲从中来。

　　我只怕……还是不甘心吧。

　　就在此时，白凤的脖子猛然间被墨鸦的一只手一把扼住，同时他耳边响起一声大吼：

　　“笨蛋！为了雀阁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一架琴，已经有七个人丢掉了性命，他们的死为什么？他们的死，谁会觉得内疚？！”

　　墨鸦恶狠狠瞪着被他捏得五官扭曲的白凤：“你从来都不听劝！你一直都那么任性！！”

　　白凤咽喉剧痛，气都几乎喘不出了，两道眉毛夹得紧紧，一双眼痛苦地看着暴怒的墨鸦。

　　白凤挣扎着，艰难地要把话说完：“他们的死……应该负责的……是……下令处死他们的人。”

　　他说的并没有错。

　　他只是送了一架琴给那个美丽而孤独的少女，又怀着欣赏与感动听了一曲琴音。

　　他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意思。

　　可是，假如，假如……世上哪有那么多假如？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无意中连累了无辜的人。

　　墨鸦微微垂眼，随即又狠狠瞪圆了眼睛，脸上的怒火可以把半座山的树木点着。

　　他用力喘了两口气，嘴唇颤动不休，忽然一咬牙松开了掐住白凤的手，另一只手掌随即挥出，重重击在白凤胸膛。

　　白凤“呃啊”地低呼，被打得直飞出去，背脊撞在方才那棵大树之上。

　　“砰”地一声，木叶纷纷坠落，白凤自树干一点一点滑下，无力地侧身摔在树根的草叶之中。

　　他喘息片刻，望着崖边的墨鸦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愤怒。”

　　墨鸦冷漠说道，“你不会懂的！”

　　白凤的声音很激动：“其实你很清楚，他们的死，根本没有任何人内疚，也没有任何人牵挂，更没有任何人在乎。因为，我们和他们一样，你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我们自己的影子！”

　　白凤伸手拭去嘴角血迹，神情有些萧索。

　　他双眼凝注前方，缓缓道：“我曾经听过一首曲子，讲的是一只离群的小鸟，在寻找自己的伙伴。它飞了很久，但始终没有找到。它终于很累很累了，停留在一座空荡的山谷里。虽然它有翅膀，但是面对着广阔的天空，它不知道要往哪里飞。”

　　弄玉的琴曲，令白凤内心深处对自由的向往苏醒，却也随即令他彷徨无措。

　　一种面对自由，求之而不可得的彷徨。

　　墨鸦眼望天边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弄玉？”

　　白凤道：“也许，同样身处牢笼中，在她身上，我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是白凤对墨鸦，也对自己的解释。

　　墨鸦忽然上前，俯身在白凤胸前穴道点了两指。“你走吧。”

　　白凤力气恢复，支撑着站起。“那，你的任务，怎么办？”

　　他当然想活下去，但他更不愿意连累到墨鸦。墨鸦甘愿为他违抗命令，他知道这会给墨鸦带来多大的危险。

　　墨鸦又背转了身，淡淡道：“我们都要开始逃亡了。”

　　两人在呼啸的山风中相背而立。白凤迟疑着问：“我们都很清楚姬无夜的手段。你有把握吗？”

　　墨鸦瞥了他一眼：“我们俩谁的轻功更好？”

　　白凤扬眉一笑，问道：“什么意思？”

　　墨鸦道：“你没听说过么？两个好朋友遇到了一头猛兽，于是其中一个立刻换上轻便的鞋。另一个问他，你换鞋也跑不过猛兽啊，那人回答，我只要跑得过你就可以了。”

　　这个寓言说穿了很简单，就是墨鸦那天在将军府屋檐上所说的。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靠自己足够的快。白凤却好像没怎么听懂。

　　白凤的脸微微一抽，随即神情又明朗起来，露出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气笑意，朗声道：“我以后一定会比你更快。”

　　墨鸦一步步走到白凤面前，一字字道：“从我们违抗姬无夜的这一刻开始，死亡就开始逼近，没有以后。”

　　他右手重重拍上白凤肩头，语气中充满坚定的期望之意：“你现在就要成长！你要变得更快，快到可以逃离死亡。懂吗？”

　　墨鸦的手搭在白凤肩上，久久不放下。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险恶人世，白凤实在太单纯。墨鸦好像又希望白凤成长得不要太快。

　　成长，乱世中人的成长，是一件太痛苦的事。

　　墨鸦自己走过这痛苦很久了。他虽然明知白凤迟早也要去面对它，但似乎努力地想要让它来得晚一些。墨鸦珍惜白凤的单纯，他自己久已失去的单纯。

　　因为他的纵容，白凤现在已到了必须立刻成长的境地。成长总是伴随着伤痕。

　　墨鸦的心里并不好受。但他还是希望白凤能够尽快成熟起来，现在形势已经决定不能再继续幼稚下去了。白凤感到墨鸦手掌的温暖有力。墨鸦还是像以往一样守护着他。白凤觉得自己永远不会真正绝望。

　　良久，墨鸦的手终于松开。他的语气又变得轻描淡写，“那么，后会有期吧。”

　　一边说，一边走了开去。

　　白凤道，“我们，不一起吗？”

　　墨鸦又与他相背而立，道：“我们必须分开。这样，他们才无法集中力量来追杀。”

　　白凤听着墨鸦的脚步，墨鸦走开数步，一个纵跃，飞了出去。

　　白凤微微回头。他有些不舍，更多的则是隐隐的担心。他实在很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墨鸦。他几乎要转身追去，但最终没有。

　　白凤此时已想起另一个人。那个琴艺无双，却彷徨无助，看不见明天的美丽少女。

　　我要把姬无夜夺去的还给她。我要她选择我的方向，白凤脸上闪现绚烂明亮的笑容。

　　他迎风而立，衣衫在身后飞扬，肩头的羽毛又在不安分地抖动。

　　“有着翅膀，面对天空，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飞翔……只有最笨的鸟，才会这样吧。”

　　白凤轻飘飘地飞起，飞向城市的喧嚣，飞向喧嚣正中那一方真切的寂寞。

　　他并不知道墨鸦就跟着他的后面。在白凤和弄玉道别之后，墨鸦试图劝服弄玉离开，因为姬无夜的武功比对方想象中还高。作为心腹手下，墨鸦是最了解姬无夜的人。然而弄玉拒绝了墨鸦的好意执意要刺杀姬无夜。

　　当天弄玉刺杀姬无夜失败，白凤要带走弄玉，墨鸦只能现身向姬无夜提出以命换命被拒绝。最终白凤带着中毒的弄玉逃出城外，墨鸦身受重伤被神秘黑衣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