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之国] 骨中骨》不晓得要叫什么

6、【021-026】

　　【021】

　　“吶，你说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法斯的想法其实没什么不对。”

　　“她什么都不清楚，但是我也没有多解释什么，这对法斯并不公平……”

　　“作为兄长，我真是失败……”

　　“……吶。”

　　“理我一下嘛，辰砂──”

　　“──吵死人了！”
　　已经忍受淡蓝色宝石的吵闹很久的辰砂相当烦躁。

　　红色的宝石周遭飘散着许多银汞。

　　“这些话你根本不该对我说吧？”辰砂受不了地说，“给我回去找老师。”
　　不如说，老师也好，金红石也好，钻石也好──甚至是波尔茨。对辰砂来说，欧泊石找他们排解烦恼，都比她要适合。

　　“我拒绝。”
　　坐在离辰砂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欧泊石撑着颊说：“这些话我就是只想跟辰砂说。”

　　此时欧泊石的模样，说是任性也不为过。
　　明明发现辰砂想赶自己走，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五百年前发现初生的欧泊石，并喊老师过去的宝石，正是辰砂。

　　也许正因如此，其他宝石眼中成熟的欧泊石，唯独只会对辰砂露出如同没长大般的性格。

　　“滚回去。”
　　“不要。”

　　……算了。

　　辰砂皱紧眉头道：“磷叶石那个家伙，硬度脆弱就算了，既愚蠢，又麻烦。”
　　嗯嗯。欧泊石点头附合：“说得好。”

　　“就像你这个笨蛋一样。”

　　欧泊石：“………”

　　沉默许久，欧泊石才吶吶说道：“其实，法斯还是挺不错的……”

　　啧。
　　辰砂撇过头：“谁管你们这么多。”

　　【022】

　　也许辰砂已经不记得了。
　　在四百多年前开始，她便被欧泊石视为憧憬的对象。

　　并不仅仅是因为，辰砂找到了初生的淡蓝。

　　而是，在欧泊石最为恐惧的时候，是她找到了她。

　　──四百年前，欧泊石曾去过深海。

　　只是因为对大海的喜爱，对未知之地毫无畏惧的年轻宝石，将老师与兄长们的制止抛诸脑后。
　　随后，迷失在海洋中。

　　孤身一人。

　　等到她发觉走得太远时，她已经找不着亲近的宝石们。

　　……

　　那是欧泊石第一次恐惧着海洋。

　　曾经美丽的海，彷佛成为吞噬万物的敌人。

　　──你是笨蛋吗？！

　　打破寂静之海的，是怒斥声。

　　──早就说过不准跑到海里去，为什么就是讲不听！你这种家伙干脆不要回来算了！

　　那时候的辰砂，就是说着这种不近人情的话，找到了无措的欧泊石。

　　尽管话语相当刺耳，辰砂却始终未放弃过她。

　　这个红色的宝石就是这种，心口不一，又相当温柔的家伙。

　　【023】

　　──磷叶石不见了。

　　从金红石口中得知这件事情后，欧泊石独自一人跑到海边，站立许久。
　　片刻，彷佛下定什么决心。

　　她踏入海中。

　　【024】

　　………

　　……

　　只要略微昂首，便能看见波光粼粼。淡蓝色的宝石在海底踩出一浅一深的印子，步伐毫无停顿，前行的方向好似有无形的标的物，又好似没有。
　　群群水母漂浮在她周身，一缩，一放，却紧跟在欧泊石的四周。阳光照射下，宝石的虹光在海底微微闪耀，水母也闪闪发光。

　　不知道前行多久，宝石察觉到了什么。

　　脚步微顿，前进的方向稍微变动。

　　『你该回去了。』
　　有名女性坐在大石上头。

　　她并非月人。
　　比起月人独有的薄雾金光，她的身体是更立体的粉色。

　　她并非宝石。
　　比起宝石全身硬度又怕碰撞，她的身体更加柔软弹性。

　　她说：『那个孩子，我已经把他还给你们了。』

　　语气熟悉，却并不亲近。
　　表情平静冷淡，却毫无戒备。

　　“……王。”几乎是瞬间，欧泊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是蛞蝓王。
　　欧泊石缓缓松口气。然后，她注视着对方，好似被烈火烤断的右臂……

　　“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罢了。』
　　“月人做的？”
　　『………』

　　“有许多生物会说话，王知道吗？”
　　在女性的沉默中，欧泊石突兀地转移话题道：“浮冰、水母、硬壳，都对我说过一些事情。虽然老师说，他们的话语只是重复后组成语言，不带有真实的智能。”

　　“他们说，宝石是『骨』，月人是『魂』……”

　　“那么，王，你与你的族人，是『肉』吗？”淡蓝宝石平静地问道。

　　『………』
　　粉色的王微微垂下眼：『你相当聪明。确实，如你所言。』

　　善于战斗的宝石并不少见。
　　然而，擅长观察，又相当敏锐的宝石，却是少有。

　　『小心点。』女性告诫道：『月人，已经注意到你了。』

　　欧泊石沉默地看着她，片刻……

　　“嗯，我明白了。”
　　宝石笑了下道：“谢谢你带法斯回家，王。”

　　【025】

　　好像，忘记了什么。
　　躺在金红石的诊疗台上，刚经历过老师怒气，并失去了博物志工作的磷叶石淡淡地想。

　　是什么呢……

　　腿，断掉了。
　　不见了。

　　王送给她新的、腿的材料。

　　然后，被王带了回来。
　　又被辰砂拖到这里……

　　………

　　……啊，对了。

　　『回去吧。』
　　变成与宝石相似的模样的王，好像有过毫无活力的语气。

　　『你，喜欢着那个叫做──的孩子吧？』

　　『那个宝石，被──盯上了哦。』

　　被……
　　谁被什么盯上了吗？

　　失去了腿，失去了记忆的磷叶石，怀着平淡的疑问，轻轻地闭上眼。

　　【026】

　　在彷佛闪着点点亮光的月光下，欧泊石神色平静地走进金红石的诊间。
　　“我回来了。”她说道。
　　“……欧泊。”
　　金红石工作中的手停顿，她没好气地问：“你跑去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

　　“稍微去海里一趟，不小心走太远，抱歉。”
　　欧泊石微微歪头说道。薄蓝的宝石看向沉默的磷叶石。
　　“法斯，你的腿……法斯？”欧泊石伸出手，在好像有些无神的对方眼前挥了挥：“你还好吗？”

　　“嗯……”磷叶石抬眼道：“……泊？”
　　“是的？”
　　“我啊，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了。”

　　是吗。
　　欧泊石看着磷叶石新装上的玛瑙贝壳的腿，说：“既然想不起来，就别勉强了，法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