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抑郁宣战，与昼夜为敌》李维尔

60、第六十章 不眠夜

　　怎么办？
　　自己根本没办法跟网络对抗，根本没办法跟躲在屏幕后面的那个抄袭者对抗，根本没办法跟成千上万甚至上十万个人对抗。怎么办？我究竟应该怎么办？是该放弃写小说的梦想，还是该就这么屈辱地，带着一丝被发现的希望坚持下去？
　　郝恩玄每日每日地想着这几个问题。
　　他几乎把每天必需要做的事情都搁置了，就连一日三餐这件事，都是能推则推，排在这几个问题的后面。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想出个一二三四来，反而是把自己想得心情有点偏抑郁了。
　　遇见崇妖是别鸣人生的转折点，至于为什么能遇上崇妖，郝恩玄想，一定是因为自己有过自杀的想法吧。
　　那天晚上，郝恩玄照例想着那几个问题，盖上被子之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而这时，忽然有个想法从他心里窜到了脑子里：他是不是可以写封遗书，将自己写小说被抄袭的所有经历都写下来，或者是在某个平台上开个自杀的直播，用自己最后的觉悟和生命去挽救自己和自己的小说，以及无数像自己一样被抄袭过心血的小说家？
　　现在他们所处的时代，但凡是有点颜值、有点才华、有点性格、有点嗓音、有点实力和长处，又愿意去展示和表现的人，不管是通过什么软件什么渠道，想要出名的概率和机会都不知道比先前要容易多少倍。
　　这可能是个很惨烈的战法。
　　郝恩玄觉得，不管自己能不能最后看到“孩子们”进入大众视线，能不能打败那一群假冒伪劣商品，只要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让它们重新拾起自己的身份，他就觉得自己这条命值了。如果只有这样做，才能让网友们注意到自己，才能让网友们知道孰真孰假，郝恩玄绝不后悔。
　　郝恩玄的这个想法十分强烈，甚至都已经闭上眼睛开始思考遗书的内容了。
　　而这个时候，窗外的夜空里忽然出现了一道颜色温柔且十分柔和的光线，像是一颗流星后面拖着的长长的尾巴。
　　郝恩玄看到了，多多少少脑海中想起了一条很久很久之前的新闻，说是仙子座还是什么座的流星雨好像会降临，但降临的时间早已过去。他想，难不成还有这么一颗被遗弃的流星在孤独而庞大的天空里吗？那么这颗被遗弃、被遗忘的掉队的流星，一定就是自己了。
　　所有想要自杀的念头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和消减。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郝恩玄穿上睡裤，初春的夜里尚且有些寒冷，他光着上身打开窗户，把此时受到的身体上的冷当做了一种考验。
　　郝恩玄不相信流星能实现人的愿望，因为流星的光是因为与大气摩擦产生热，越来越热的温度引起了燃烧。如果硬要说流星的燃烧和人们的愿望之间有某种联系，那一定是流星承载着人们的愿望，以人们的愿望为燃料，燃烧，最后烧得一点儿不剩，或是变成陨石落到产生人们愿望的大地上。
　　都说未到苦处，不信神佛。
　　很多时候，人的观念是会变的，不知道是因为好的方面而改变，还是因为坏的影响而改变。郝恩玄便是如此了。他在看到它的那一刻，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对着流星许愿有没有用的问题，便已经站在窗前，闭上眼睛开始默念自己的愿望了。
　　然而这颗郝恩玄眼中的流星，并没有像自己印象中的那样，一闪而过。相反，它不仅没有在遥远的天际消失，并且肉眼看起来好似离着自己越来越近了。
　　《你的名字》？
　　自己现在住的小区会成为寸草不生的陨石坑吗？会有一个几十年后在幽雅乡村里的女孩从某处地方看到了这场灾难，她会想他们一样产生拯救一个城市的想法吗？自己会在无知无觉中逃出一次因为流星坠落而附带的死亡吗？
　　郝恩玄望着那颗越来越近的流星胡思乱想。
　　如果因为这颗流星，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委委屈屈地死去了，自己会很不甘心吧。
　　“那是流星吧。你们说主人许下的愿望，会不会是能看见我们？”
　　“那不是流星。”
　　“好像是一种强大力量的集合，我所掌管的树精灵跟那股力量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共鸣，我也感觉到了一股很温暖的力量包裹着我。”
　　“小老头，你是不是在唬我们呢？你个小小的密山土地神，拖着一双小小的腿儿。跟你有关的力量也就是大地呀、大树呀的，连跑步都费劲，更别说是像天上那个一样飞了。我猜呀，那一定是属于我们鸟儿的力量源泉。”
　　“哼，你个坏小鸟！我土地爷爷要是不会飞，那我是怎么上天庭述职汇报的？”
　　“略略略略略。”
　　“你们快看呐，流星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那不是流星。”
　　“主人，主人，我的小主人，你快看看我，流星要砸到你脸上啦！快跑呀，快离开这儿，快点带着我们离开这儿呀。”
　　“我们试了多少次了，主人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说的话。”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那不是流星...”
　　而事实上，这颗“流星”确实是冲着郝恩玄来的。
　　崇妖曾有过最辉煌、最忙碌的时代，它也曾受到过万千的喜爱与崇拜，随着人们医术和科技等各个方面的火箭式发展，崇妖历史长河中的作用渐渐变得无为。没有灵魂可渡，没有渴望幸福的灵魂堆积，崇妖终将消失于风。
　　且不管崇妖是好是坏，为了活下去而尽力去做些什么，可能是大多数人本能下的选择。
　　崇妖亦是如此。
　　为了避免自己因为失去“工作”而消失，尽管崇妖自身没有深刻思考和精心谋略的本事，但它还是在偶然得到的九方宝石的指引下，找到了有着强烈的绝世之念和仇恨心理的郝恩玄。这不是崇妖的选择，而是求生本能的选择。
　　因了这一晚神奇的相遇，郝恩玄得到了原本属于崇妖的九方宝石。他与崇妖能够交谈，也就是他可以听懂崇妖的笛声，就是因为这半块九方宝石。
　　也因了这一晚神奇的相遇，郝恩玄和崇妖定下了一个约定。崇妖给予郝恩玄妖术上的加持，帮助他视线他所有的心愿，而后，郝恩玄的灵魂便为崇妖所有，不管是吃掉，还是之后追随，怎么处置都可以。
　　因为九方宝石，郝恩玄的生活彻底发生了变化，最令他欣喜的一点，是他可以看见从自己手下诞生的孩子们了。
　　原先肉眼凡胎，胭脂、鹦鹉他们一大家子从各个小说中诞生的人物看得见郝恩玄，并且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但郝恩玄既看不见又听不到。现在终于可以看见了，自己的房间里，客厅里，甚至是厨房里，都有从自己玄幻小说里走出来的小精灵们。生活变得拥挤且美好。
　　郝恩玄跟父母提出来，说要回老家去住，因为楼上的环境大嘈杂了，想去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看书学习。
　　因为郝恩玄向来比较安静老实，再加上是因为“学习”，郝恩玄的父母很痛快地答应了。第二天两人便带着被褥啊生活用品什么的，帮着郝恩玄把多年不住的老房子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了出来。
　　一旁的书中妖列队排着，给家里三个忙里忙出的人加油。
　　刚开始的老屋生活过得很惬意，有一种到老退休且子孙绕膝的天伦乐，这给郝恩玄造成了一种功成身退的错觉。
　　在这间静谧的小独院里，在崇妖和九方宝石的帮助下，郝恩玄尝试着结阵，召唤别人小说中的人物来为自己服务。
　　他想找来一个既听自己使唤，又有杀人天赋的人物，最好召唤来的就是一个一手交现金一手交人头的职业杀手。
　　因为郝恩玄无法确定被召唤者会被这个法阵从小说中传送到现实世界里的哪个地方，所以每当他召唤完后，还需要九方宝石确定被召唤者的位置。然后再由他亲自前去与被召唤者交谈，看他是否愿意为自己服务。
　　然而这样做的效率极低，而且也根本没有被召唤者愿意为他服务。
　　劳心又劳力。
　　后来，郝恩玄便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孩子们。
　　他之所以不想让孩子们去完成这件杀人案，是因为他不想让那贱人的血玷污了他们的手。
　　郝恩玄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没有那个贱人，他和他的孩子现在一定好好地彼此神交。他虽然见不到他们变成真人后的样子，但是他们的模样、衣着和性格早已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跟他的孩子们见面。
　　可是没办法，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郝恩玄开始跟胭脂和其他人商量，希望他们可以听他们可怜的主人一句话，希望他们可以完成自己唯一的愿望。
　　“杀人？”
　　“小主人，这样不好吧？杀人诶，是真的会流血的那一种哦？不像你写的小说里面，还能通过什么方式复活的...”
　　“主人，我知道你恨死那个人了，但是他的错还不至于必须被我们惩罚到死亡的地步。”胭脂是郝恩玄笔下门派是最善解人意的大世界，她想了一会儿，同样拒绝了郝恩玄的请求，“主人，只要我们好好的在你身边，只要你还继续拿着笔，我想，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一切都能重新开始，别人的话，别人的事，都是浮云流水。真正创造我们的是您，我们只听您一个人的。主人，杀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希望您能三思。”
　　郝恩玄笑了一下，是那种不屑一顾地笑声：“说什么创造你们的人是我，你们只听我一个人的，到头来，你话里还不是句句反对着我？我说的话，你可有一句听了吗？我的愿望，你可曾想去我实现了吗？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究竟有什么用呢？”
　　“主人，我们不想让你做以后会让自己后悔的事，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一个也没少，一个也没受伤地站在你面前，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郝恩玄发现自己把胭脂写得太善解人意的同时，也把她写得太理性和有自己的独立见解了。他现在不需要给他意见的人，他现在只需要无条件支持和提供帮助给他的人。
　　他站起来，去了趟不怎么使用的厨房，然后回到胭脂他们身边道：“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滚到那个房间里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除非那个人想帮我实现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