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归》云卷轻风

97、第九十七章

　　一直到进了自家大门，玉琴还在恍惚，愣了好一会儿，偏头握住李定松的手臂，才颤着音，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阿松，孙郎中说的，可，可是真的？他，他说我．．．．．．”

　　李定松听到话尾的哭腔，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忍了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柔和，“可不就是真的，你没有听错，我都问了孙郎中三回了，绝对错不了。”

　　玉琴情不自禁的抚了抚肚子，缓缓抬头看向他，眼中带泪，脸颊幸福的笑意却怎么也挡不住。
　　李定松也并未再说话，只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边的马氏睁开眼来，四处看了看，屋子里静悄悄的，竟然只有她一人在屋里，这让她又气又恼。

　　是，她是生了个赔钱货，但也是他李家的种不是，可现在瞧瞧，她都要饿死了，别说人了，连个鬼都没有一个，也没有如此磋磨人的不是。

　　恨恨的拍了床沿一下，却反被实木震的手掌发痛，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媳妇儿？”

　　李定柏在门边听到动静，唤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问道：“你醒了？要吃点什么？”

　　马氏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并没有走到里屋的李定柏，压了压怒火，将要吃的东西说了一遍。

　　等到终于吃上暖暖的汤，她这才问了出来，“家里的人呢，怎么都瞧不见了？”

　　李定柏听了这话，扬起嘴角笑了，“弟妹怀了，这不，阿娘见你还未醒，便过去叮嘱叮嘱，毕竟是老弟的第一个，可得小心点来。”

　　什么！

　　还没有从刚才生了个赔钱货的打击中缓过来，马氏又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如遭雷劈，调羹“嗒”的一声落在碗里，震惊的看向他，话都说不匀了，“你，你说什么，她．．．她怎么了？”

　　“怀了，一个月不到呢。”

　　李定柏本来还在为媳妇儿生的这一胎居然是女儿而失落，突然之间，当场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成了这般模样，所以对马氏的如此问，还是好性儿的回了一句。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这么巧！她．．．．．．”

　　李定柏嘿了一声，不以为意道：“怎么不可能，就是那般巧。”

　　马氏那个气啊，她前脚生了个闺女，后脚玉琴就怀上了，这下子，不是更将那老婆子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想到这里，她恨恨的咬紧了后槽牙。

　　桂氏可不晓得大儿媳妇的此番想法，因为她整个人都乐得找不着北了，看着小儿媳妇，这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顺眼。

　　将她扶到床榻上歇息，又叮嘱了好大一堆，这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拉着幺儿出了房门。

　　到了厨房，一边做饭，一边庆幸的朝天拜了拜。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儿子这病，总算是好了！这下子，她终于能放半个心了！想到这里，真是恨不得住在这里，日日看着小儿媳妇儿才好。

　　“阿松，这回，可是大大的委屈了玉琴，幸好你终于．．．．”桂氏咳了一声，看了儿子一眼，见他脸上带笑，这才接着道：

　　“以后可得好生待她才是。这个事情，毕竟是我们欠了她。不仅没有告诉她实情，还打着她的幌子私下行事。幸亏这孩子孝顺，不然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李定松也不拆穿，只坚定的点了点头。

　　热热的菜起锅，见她老人家丝毫没有家去的意思，他为难的咳了一声，想了片刻，说道：“娘，您老人家从大清早就忙到了此刻，还是快些回去歇息歇息，可别累坏了才是。”

　　累？桂氏浑身上下自从听了这个好消息之后，就突然有了力气一般，哪里会累，要不是顾及孙郎中说的，要让玉琴多歇歇，恨不得呆在她身边，将注意事项逐条说个详细。

　　“娘方才才说要好生对待玉琴这孩子，你怎么就忘了。都这么久了，你不是说她晌午饭都未吃，这怎么行。再说了，你一个啥都不懂在这里，没个指导怎么行，我自然得在一旁看着放心。”

　　听到她老人家如此义正言辞的说完这番话，李定松噎了半晌，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想到合适的借口，将她老人家打发回去，只能干干的笑着应了。

　　可怜的李定松，从这日开始，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得空的时刻，能让他跟玉琴二人，好生的叙一叙孩儿来到的喜悦之情。

　　因为不论何事，不论何地，他还没有开口，桂氏就将他匆匆赶了出去，偶尔能让他找到机会，她老人家则会以孙郎中说得那番，胎像不太稳来说事，害得他回回开了个头，就被偃旗息鼓了。

　　他的这个憋屈啊，再次委委屈屈的看了媳妇儿一眼，万般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正房。

　　等到满了一个月，李定松再也忍不住了，请了孙郎中复诊一番，等到一切都好的肯定时，他终于大大的送了一口气。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呐，支开她老人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玉琴忽然之间就发生了极大的孕吐，吓得一家子的心都提了起来，他自然不会再提前这茬。

　　熬了一个多月，玉琴的孕吐终于轻了下来，也就早上时不时会有一点点反应。

　　这会儿，不用李定松找借口，桂氏也支持不住了——这一个多月下来，她也累得够呛。所以见小儿媳妇松活起来，叮咛了一番，便家去歇歇去了。

　　这下子，可把李定松给乐怀了。

　　不过，还没乐上一天，又被各自担忧的幻想给吓住了，总要时时看着玉琴才能安心。

　　日子就像流淌的小溪，不知不觉就到了端午节。

　　这日，艳阳高照。

　　只见院子中的桃花树下坐了一位约十七八的女子，一头乌发挽在脑后盘成妇人髻，粉面桃腮，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微笑的弧度，那嘴角边的梨涡便若隐若现了。

　　只见她拿起两片粽叶，一手捏住粽叶的三分之一处，另一只手捏住叶尖往内一转，便成了一个漏斗形状。

　　然后一手拿住，一手利落的抓了一把糯米熏肉块放入，再用筷头轻轻杵了几下，两手按住漏斗顶部两端轻轻往里一按，大拇指将多余的粽叶往下一扣。

　　最后用粽绳缠绕捆好，一个漂亮齐整的马脚粽便包好了。

　　明媚的春光下，只见她手中的那根粽绳上下翻飞，没一会儿，手边的筲箕里就整齐的堆了一圈的粽子。

　　“阿南，好了，好了，停停手，这包粽子的瘾也该过足了。郎中说了，你要多休息，不能劳累的。”

　　从右侧厨房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快步的走到那桃树下，语气焦急，树上一只休憩的小鸟被惊飞而去。

　　女子还有些不依，嘴里轻声嘟囔着：“就你大惊小怪，这活儿哪里能累到。”

　　那男子听到这声不满，连忙蹲下身柔声安抚，“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只是，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她又调皮得很，我不是怕你坐久了不舒坦嘛。”

　　说完，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轻轻摸了摸女子的腹部，一脸疼惜和幸福。

　　女子这才拿起由男子递过来的温热帕子擦了擦手，任由男子小心谨慎的，将头靠在自己还未显的腹部。

　　还听得他一边轻抚，一边傻兮兮的说：“媳妇儿，我刚刚说的那话，咱们孩儿应该听不懂吧？”

　　“这就不好说了，前两日闵嫂子不是递了信过来，说是现在可以准备什么胎什么来着，反正就是多跟他/她说说话哩。”

　　这话当然是逗他的，谁叫他自从得知自己怀有身孕之后，整天神经兮兮的模样，连去净房那都是要站在旁边才安心的。羞得她耳根子都烫死了。

　　除了这个，还不许这，不许那，有时真的生生能闷出一顿火来，现下看到这幅傻兮兮的样子，哪里还能忍住，自然得好好儿逗逗他。

　　“啊！”男子又惊又慌，抬起头慌张的看了看女子，继而立马低下头贴在女子的腹部，哄道：

　　“乖孩子，阿爹可不是嫌弃你啊！实在是你前两个多月将你阿娘折磨得有些厉害，我这才嘀咕两句的。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晓得阿爹也是疼你的，是不。”

　　女子倚靠在圈椅的椅背上，双肩耸动，笑个不停。

　　温暖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桃叶，洒在女子的脸上，那笑成月牙般的杏眼，使得整张脸都熠熠生辉起来。

　　这二人，便是玉琴与李定松了。

　　李定松听了这笑声，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嘿嘿傻笑，“南南，你现在饿不饿？想吃点啥？”

　　说完，又觉得这个日头大了，扶起玉琴，说道：“南南，这会儿有些晒了，咱们去屋里坐吧。”

　　玉琴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还在冉冉升起的太阳，无奈的被拥着进了堂屋。

　　心道，看来得好好跟这人谈谈才好，这肚子才四个月都不到，要是以后是六个月，都如现在这般如临大敌般的小心谨慎，那可真是．．．．．．

　　不行！一定要跟他彻谈一下才好，玉琴打定注意后，才恍惚觉得确实有些饿了。

　　“我想吃个粽子。”

　　“这．．．．．．”李定松甚是为难，毕竟那天听得李大夫说，这糯米本就不好克化，怀了身子的人最好少吃才好。

　　玉琴也知道他为难，只是自个亲自动手包的，说什么都要尝尝才好，特别是又想起那糯米的清香，口齿生津，更是忍不住，低声哀求，

　　“阿松，就让我尝尝嘛，我保证不多吃。一个？那．．．半个？．．．．．．好嘛，好歹让我吃两口吧。”

　　边说边看李定松神色，看他一副满脸拒绝的模样，这才步步后退，无奈妥协浅尝即止。

　　李定松叮嘱了一番，才不甚放心的去了厨房，趁着煮粽子的间隙，也要时时出来看一看玉琴是否听话的好好坐着。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李定松拿起锅中的粽子轻轻一捏，感觉软而有粘性，这才捞出来，又将另外一边熬的红豆汤盛出，一起端到堂屋。

　　李定松剥好粽子，用筷子夹了一角放到碗里，递给玉琴，见她盯着碗里的那点儿粽子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仿佛在说“就这么一点也好意思拿给我尝，你确定不是逗我玩吗”，不禁虚咳了一下，安抚道：“等咱们生了，再吃个够，现下就忍忍，好不？”

　　唉，聊胜于无啊，玉琴妥协的夹起粽子慢慢咀嚼起来，又将一小碗红豆汤喝完，这才舒服的吐了口气。

　　李定松望着对面的玉琴，时不时觑一下碗里剩下的肉粽，生怕她惦记，又软语相求。不用想，自己肯定招架不住，于是连忙夹起一口吞下。

　　那么大个粽子，差点没噎死，看到玉琴递了一盏凉白开过来，急忙仰头喝下，喉咙里的粽子终于滑了下去，拍着胸口舒了口气。

　　玉琴又是好笑，又是有点遗憾，望着那空了的碗，小小的咽了咽口水，撇撇嘴道：“吃慢点嘛，我又不会跟你抢。”

　　李定松不说话，只嘿嘿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