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见闻录》浮萍依

7、诡江

　　在参天茂密的大榕树下，刚子面无表情的紧抱着英子的尸体，两眼无神，嘴里还在呢喃着。七叔公叹了叹气，哀莫过于心了。这种心情他也体会过，回想他老伴刚死去的时候，他也是接受不了，把自已关在房间里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不吃不喝整整三天。子女们都生怕他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所以他们几个一边轮流守护他，一边给老伴置办身后事。最后，还是四妹看不下去了，过来把他骂了一顿。
　　说什么七嫂的死不是那么简单，是被鬼害死的。还要让他亲自把老伴的魂给喊回来，这样老伴才能安息，才能下葬，才能转世投胎。听到这话，他猛然醒悟，老伴在死之前明明是好好的，没病没痛，能吃能喝。怎么回了一趟娘家，人就没了呢？！
　　一时间他忘记了悲伤的痛楚，想起老伴回去之前跟他说过，要回去帮娘家叔父个忙，说是去帮他送送灾。要说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没少做过。怎么这次就把命给丢了呢。而且还是简单的送灾，不就是在屋里点点香，烧个纸钱送出门外就完事了吗！怎么还会被鬼给害死？
　　接着四妹把事情的原由经过讲了遍，原来是因为叔父家的儿媳，结婚五年了，也没给他们添上一个孙子孙女。要说他儿媳也是能怀上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怀上之后不是莫名的流产，就是胎死腹中。搞得一家人跟着心力憔悴，儿媳也是终日以泪洗脸。到处求医问药也没用，这才想起道观。所以托七嫂跟他们一起来道观这里查问一番。
　　原来过去叔父因为女儿生的太多了，愣是没生出一个儿子。在生了十个女儿后，村里就风言风语四起，在一次叔父跟人吵架后，那人吵输了就气急败坏道难怪生不出儿子，感情是上辈子没积口德，再这样没口德小心这辈子没儿送终。搞得叔父回去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在那以后叔父在村子里也是感觉抬不起脊梁，跟人说话也没底气。后来不知道在哪听到一个说法，只要把死去的女婴剁去四肢水葬让水流而去，来世就不会在投胎本家！届时就可以生出儿子了。
　　碰巧叔父的第十一个女儿出生了，听说在尿缸撒了泡尿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当时孩子直接掉下了尿缸淹死了。在夜黑风高的夜晚，江河里叔父撑着自已的小竹筏把刚生下来就死去的女儿按那说法剁去了四肢，然后用麻袋装好，扔进了江河里，被滚滚的江水冲走了。
　　果然，第二年后叔父的婆娘就生出了儿子。让他在村里也能抬头了，说话都能硬气了。高兴之于大办百日宴，宴请全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儿子了。
　　之后他还想多生几个的，毕竟儿子再多也不嫌多。可是在生下那个儿子以后，他婆娘就再也怀不上了。虽然是怀不了，但好歹他也是有后了。所以就不去计较什么了。但是他不知道是，死去女婴的怨灵一直住在他们家。
　　本来这类灵婴不能造成多大伤害的，毕意她们生来就死去了，这也是她们的命数。而且没经历过人世间的尘杂，所以没什么怨念，对大人是没有危害的。顶多让天眼还没闭上的婴儿生生病，因为只有他们才能看见，跟她们玩。所以叔公的儿子小时候经常容易生病，他们也不是很在意，只是觉得这孩子体质太弱了，等孩子长大就好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儿子长大要结婚了，他们也没发现灵婴的存在。之所以叔爷的儿媳生不小孩，就怪叔爷在江河把女婴儿的四肢给剁了，又把她扔在江里。那女婴和水鬼掺和家鬼合着外鬼搅和在一起，哪还有他们安生的日子？不鸡飞狗跳家破人亡就不错了。
　　派天兵天将去收服是不太可能的，毕竟还有在家鬼在。清官也难断家务事，所以还是得让自家人去送鬼。家鬼没了，水鬼自然就被门神挡在门外了。
　　但送鬼也不是那么好送的。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还难呢，更何况是送鬼？
　　送鬼，就是把扣好的三碗饭，插上三双筷子，点上一把香，带上元宝蜡烛。用托盘装着从家里面送到村西头，所谓送佛送到西，送鬼也要送归西。把东西从家里端去后其间送鬼的人一定不可以回头，不然就会被鬼当头一棒打散三魂七魄。
　　很明显七嫂去帮了他们的忙，当了那送鬼的人，被打散了三魂七魄而死。要说这些禁忌七嫂也是知道的，她也帮过别人送过鬼，但这次怎么会丢了命呢？
　　因为时运低，七叔公心里想道。凡事都有因果轮回，送鬼也不例外。本来不属于你的果，但插手了的事情就等同于沾上因，处理不好的话。孽障缠上身轻则大病一场，重则连命都不保。时运低的人是万万不能去送鬼的。
　　结果他还是振作起来，给自家婆娘招魂，又料理了的后事。这事能追究谁呢？叔爷吗？大家都是亲戚一场，闹起来也不好看。要怪还是怪他自已没看好自家婆娘……
　　七叔公把飘远的思绪拉回了刚子的身上，好歹自已老伴没的时候，有儿女陪着身边。刚子这……
　　七叔公上前想掰开刚子那紧抱英子的手，毕竟死人身上是有阴气的。沾上时间久了，人也会受不了！却发现刚子那手像是粘住了，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刚子，听话把手松开，长时间这样抱着英子的尸身，你会沾染阴气的。对你也不好。”
　　刚子却像没听见似的，动也不动。神情依久木讷。
　　七叔公一巴掌打在了刚子的脸上，大声喝道：“魂归来兮。”
　　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三魂容易不稳定。这就解释了，人为什么骤然接受到亲人离世时的消息会昏过去。魂不附体时，人会处在休眠状态。同理人在睡觉时，也会有离魂的现像。不然哪来做梦这一说词？
　　正统道教，三魂是指“天魂、地魂、人魂”，古称“胎光、爽灵、幽精”，也有人称之为“主魂、觉魂、生魂”或“元神、阳神、阴神”或“开魂、祝魂、人魂”等。而刚子的爽灵则识神涣散，目不聚焦，显然心神在过度悲伤下散离了人体。
　　一巴掌的劲道虽然不大，但是却让刚子感觉到疼痛，顿时回神了。他抬起头看了看七叔公，一言不发。又看了看怀里的英子，良久，眼泪留了下来，“七叔公，你说我要是能早点发现英子的异常，她是不是就不会……”刚子声音嘶哑哽咽说道。也难怪声音会如此，昨晚大声的嚎哭今早又滴水末进，嗓子不破就已经不错了。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啊。”七叔公叹了一口气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节哀吧。”
　　刚子轻轻抚摸着脸色已经发白发凉的英子，又帮她理了理凌乱的湿发。看见英子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下意识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给她披上，但又发觉自已的衣服也是湿的。才想起在下水时因为着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一脸尴尬的看着七叔公。
　　七叔公轻咳了下，“等会他们来了，你跟他们回去把衣服给换了，顺便把英子生前最爱穿的衣服拿来给她换上。”
　　刚子点了点头应声好，把在英子周围稍高的杂草拔了拔。事已至此，说再多愧疚的话也换不回英子的命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让她最后走得体面点。
　　天色早已大亮，雾气也已经散去。村里有习惯没习惯散步的老人都出来了。对于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只知道昨晚狗叫的厉害，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老骨头年纪大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没出来凑热闹。等天亮才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