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周/轮回]Sugar》红踯躅

3、（三）

　　鉴于微草诸位都是地头蛇，活动一结束就立马原地解散，因此王杰希出来得要比周泽楷早那么一丢丢。他把停车地点发给对方后，立马钻进车里，将副驾上摞得乱七八糟的水杯雨伞背包等物一股脑儿丢到后座。
　　扔最后一件外套时，从衣服内袋里抖落出一张纸条，捡起来看看了，发现是干洗店收据，日期显示这堆衣服是半个月前送过去的。
　　王杰希叹口气，掏出皮夹子把纸条折好塞了进去。
　　然后他拿过手机，拨通家里电话，“喂，妈，收据在我衣服里夹着，别找了……嗯，晚上不回去吃了……搞对象？您别说笑了，光凭我这双大小眼就能把人吓回去，哪儿有那么多想不开的姑娘上赶着投怀送抱啊……”
　　正贫得不亦乐乎，就看周泽楷猫着腰，以一种盗贼的姿态从后门往这边挪。无论动作还是神情，都跟睡过头的刘小别企图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训练室时如出一辙。
　　王杰希用下颌夹住手机，朝他招招手，“小周，这边儿。”
　　除去正式的比赛场合，周泽楷鲜有跟王杰希交流的经验，更别提这种近似于二人世界的场合了，一时间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对方。他两手扯住外衣下摆，神色显得颇为踌躇。
　　待他走近了，看到王杰希正忙着跟人讲电话，瞬间如蒙大赦，当机立断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然后震惊地发现，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存在会把SUV后座塞到水泄不通的人类。
　　“没，真不是……就一朋友，轮回队长，长得挺好看的那个……”王杰希被自家老妈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搞得啼笑皆非，搪塞几句之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而在他身后，枪王大大正翘着呆毛，用那对上了高额保险的前肢跟后座上的杂物较劲。他倔强地想要在不打破层位和相对叠压关系的前提下，把这堆劳什子尽量往旁边扒拉，以求给自己无处安放的臀部找一个归宿。
　　王杰希默不做声地看了十秒，突然笑起来，还是那种偶尔心情很好时才会露出来的，只挑高一边嘴角的笑法。
　　他回忆了一下平日跟叶修对喷垃圾话时的心理状态，竭力将嘴角扯成一条直线，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东西那么多，不嫌挤啊。”
　　周泽楷循声抬起头，就看王杰希伸手在副驾椅背上拍了拍，语气斩钉截铁得像在做赛前战术部署，“过来，坐这儿。”
　　然而上翘的尾音将他的好心情暴露无遗。
　　“别怕，”见周泽楷表情呆愣愣的，他又促狭地眨了眨比较大的那只眼睛，补充道，“吃不了你，回头还得跟小江交差呢。”
　　这会儿周泽楷听清了，王杰希真是笑着说的。
　　还没落到地面就已经蒸发的雨，还未说出口就已经被遗忘的情话，吃到一半却已经融化得不像样的冰激凌。可是即使在万物凋零的冬天，世界上也总有几朵玫瑰不会枯萎。
　　红色的，或者粉色的。
　　有着一双大小眼的狐狸甩动起毛茸茸的尾巴，对他说，来，到我身边来。

　　***

　　自打落座那刻起，周泽楷就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嘴巴抿起，腰杆挺得笔直。
　　仿佛他屁股底下不是柔软的真皮座椅，而是王不留行布下的熔岩烧瓶。
　　王杰希对此视若无睹，换档的空余顺手打开车载音响，“听歌么？”
　　不等对方回答，便有裹挟着百般柔情蜜意的女声流泻而出，“又见炊烟升起，勾起我回忆……”
　　周泽楷的表情凝固了三秒钟，随后一个没忍住，“呵”一声笑出来。
　　“怎么了？”王杰希微微别过头，神色难得透着几分诧异。
　　“这首歌……”周泽楷敛住笑容，小心翼翼地组织起措辞，“……我外婆也喜欢呀。”
　　“哦，这有什么关系，歌儿好听就行。”王杰希给出的答案十分直男。
　　然而考虑到俩人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大好青年，窝在车里老歌共赏这件事儿，有朝一日说出去多少有点耸人听闻。
　　于是他掩饰般地轻轻咳嗽一声，透过后视镜瞅了瞅周泽楷，“要换别的么？”
　　从小在靡靡之音里泡大的枪王连忙表示不用不用，他也挺喜欢的。为了加以证实，还捏起嗓子跟着哼了几句，只可惜平均每三个音符中就有一个不着调。
　　王杰希听得心头顿生怜爱，无比坚信上帝在为你打开一扇窗的同时一定会关掉一扇门——
　　好好一小伙儿，盘靓条顺，怎么偏偏就是个音痴呢。
　　直到车子开出两个路口，王杰希才回过味来，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你刚刚嘲笑我品味落伍是吧？”
　　“不是呀。”周泽楷赶紧摇头否认，然而他表情很纯良，眼神却很狡猾。
　　“坦白从严，抗拒更严啊周泽楷同志，”王杰希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两下，嗓音压得低低的，说不上到底是在威胁还是在撩拨对方，“不老实交代的话，小心等会儿把你囫囵个儿打包卖掉。”
　　周泽楷先前不知道这位的垃圾话造诣如此之高，一时间感到极为奇幻，深深怀疑眼前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魂穿了叶修黄少天之流。
　　太过分了，一言不合就来超纲题是几个意思。
　　他谨慎地思考片刻，决定顾左右而言其他，伸手扯了一把卫衣领口，问，“我们要去哪里啊？”
　　车内空调的温度实在有点高，他感觉脊梁上都要冒汗了。
　　“不是说了么，去见买主。”王杰希眉毛一挑，越发胡说八道得毫无心理负担。
　　头一次面对画风如此跳脱的微草队长，枪王大大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把人拉到jjc打一顿。

　　***

　　后半程周泽楷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梦里自己化身巴拉巴拉小魔仙，魔杖一挥，所经之处万物皆为糖果，逮啥啃啥，贼开心。
　　“梦见什么就乐成这样啊？”正忙着施法，耳边突然有声音响起，虚无缥缈得仿佛来自云端，紧接着，一只手掌带着真实的体温覆上他的额头。
　　周泽楷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王杰希把胳膊肘撑在椅背上，正居高临下地打量自己。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十公分，他琥珀色的瞳孔里盛了一对自己缩小的人像。
　　即便睡得再找不着北，这么一折腾，周泽楷也完全清醒了，本能地想要往后缩。猝不及防之间，后脑勺磕在车厢上部的把手上，疼得他“哎呀”一声。
　　“亏得还知道疼，要不然真以为你睡傻了，毛毛躁躁的。”王杰希嘴里数落着，手上动作也不停，捞过枪王大大金贵的脑袋仔细研究了半天。好在被磕到的地方只是稍微有点红，并没有起包。
　　他把人按在怀里一通揉，末了觉得不过意，还像哄小孩似的在磕碰处轻轻吹了两下。
　　“不、不疼了。”周泽楷刹那间浑身僵硬，两颊迅速蹿起一抹红色。
　　“真的？”王杰希左眼写着半信，右眼写着半疑。
　　这倒不完全是假话，毕竟就眼下的情况而言，疼痛在周泽楷的六感中所占地位微乎其微。对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两口气仿佛是对着他心窝吹的，温暖而暧昧，生理性的电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过四肢百骸，将他后背激出一层薄薄的热汗。
　　罪魁祸首玩味了一下他的表情，决定见好就收。然而周泽楷发丝的触感实在太美妙，柔软顺滑，像新生的毛绒绒的小动物，让他有些恋恋不舍。
　　枪王大大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表示一切状况良好。
　　王杰希笑笑，长腿一迈下了车。临走前还不忘煞有介事地叮嘱道，“你就在此地，乖乖坐好，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
　　……不是说好要见买主么，怎么剧本说变就变啊？！
　　周泽楷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累——面对一个电波系魔术师，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秒打直球还是曲线球。
　　傍晚时分起了点风，王杰希剪裁良好的大衣下摆被风撩起，三步一甩，挺拔的背影因此看起来格外骚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