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驹隙》杳默

44、开机

　　简雨声来到罗颖说得水果摊，只见一个穿了身运动服，围着大花围裙，头顶带着大花帽，为了防止头发散下来还用丝巾将头发围住了，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的女人，站在水果摊后面。
　　简雨声四下看了半天，没找见罗颖，直到摊子后面的女人将沾着西瓜汁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跟菜市场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女人居然是影后罗颖。
　　“你？？？”简雨声扶了扶墨镜和口罩。
　　是的，眼前的罗颖她没有认出来，
　　罗颖没理她的惊讶，道：“买个西瓜？”
　　简雨声愣了愣，小声道：“没人认出来你？”
　　罗颖跟旁边的老板娘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拿起案板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擦完把毛巾随手一搭，然后就领着简雨声走到菜市场二楼的茶水间。
　　一路上，只有几个买菜的年轻人朝简雨声多看了几眼，至于那些卖菜的大爷大妈倒是没几个瞧她们的。
　　茶水间原本是给菜市场的保安、清洁工、管事临时休息用的，平时没事锁着，而罗颖来这的第一天，安安就把茶水间的钥匙搞到了。
　　“你来这儿做什么？”茶水间里，罗颖给简雨声倒了一杯茶。
　　闻言，简雨声顿了顿，道：“蒙导让我来……向你学习。”
　　“学习？”
　　“额对！蒙导说的，说……”简雨声心里的小九九开始疯狂运算，借蒙小又的名头，有些话就好说多了：
　　“她说，罗影后在演戏方面一等一的不错，让我有事没事这几天多向你请教学习，嗯……学习怎么演戏，她告诉我你在菜市场，我就来了！”
　　罗颖闻言，把手里的茶放到桌子上。
　　她对蒙导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夏·棠》那部影片，影片看完，对她的冲击还是很大的，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感觉。后来《秋·红》找到自己主演，她看了剧本、简单的和蒙小又聊了聊，又因为楚鹤鸣的原因，她就接了。
　　对蒙小又本人，罗颖其实了解的并不深，所以简雨声说完这番话，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还是信了。
　　罗颖看着简雨声，简雨声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还有些别扭地道：“当然，如果罗大影后不愿意，我也不好……”
　　“水果摊的工作你来做吧。”罗颖轻轻说道。
　　“什么？”
　　“演戏的事情我也是一路摸索过来的，蒙导说让我教你，我自认为自己还没有教人的资格，”闻言，简雨声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眼里之前还有点光，现在连那点光都没了。
　　看见她这个反应，罗颖竟然觉得异常新奇。
　　“不过……我能把多年来发现的一些经验和小技巧告诉你，至于适不适用，还要你自己琢磨。”罗颖道。
　　听见她的话，简雨声的眼里立马出现了光。
　　罗颖觉得这样的简雨声很可爱。
　　简雨声是一个简单的人，罗颖一直知道。
　　只是娱乐圈里的人，不得不让她多留一个心思。
　　“那……罗影后！我应该做什么呢？”简雨声有些兴奋地过了头，热烈地与之前判若两人。
　　闻言，罗颖细长的眉毛一挑：“笨方法，黎灿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黎灿……”
　　简雨声抿着嘴唇，看着罗颖朝茶水间的门走去，临出去，罗颖又道：“对了，这里的人认不出我们。”
　　“认不出？”
　　“嗯。”
　　说完，罗颖就离开了茶水间，简雨声拿起她给自己倒的那杯茶，思考她说得话。
　　黎灿……做什么了。
　　剧本中，黎灿入狱前在水果店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水果店开在另一个主角秦禾珍家楼下，黎灿每天每天都会看到秦禾珍，有时候禾珍会在水果店买一些折价水果，有时候禾珍的脸上、身上会带着伤痕匆匆从水果店前走过，雨天、晴天，每天每天……

　　下午简雨声替代了罗颖在水果摊的工作，而罗颖跟老板娘打好招呼后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简雨声是不知道的。
　　傍晚，简雨声回到宾馆，没见到罗颖的人影，无意中听人说起，才知道，罗颖到宾馆厨房帮忙去了。
　　简雨声从宾馆旁边的超市买了一个打火机。
　　吃过晚饭，回到宾馆房间里，窗户开了一条缝，坐在窗边，开着一盏小灯，摊开剧本。
　　简雨声抽出一根蒙小又给她的烟，夹在手里，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用力一按，火焰亮起。
　　简雨声学着他人抽烟的模样，当火焰靠近烟丝便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太过用力，反而被突然撞入喉咙里的烟雾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眼泪和鼻涕一起涌出。
　　“咳咳咳……”
　　“这种东西，怎么有人喜欢……咳咳咳。”
　　简雨声擦干脸上的眼泪又吸了一口。
　　“咳咳咳，草（是一种植物）……咳咳咳。”

　　罗颖走进房间，闻到一股烟味，那时，简雨声正认真仔细地研读剧本，旁边的烟灰缸里放着几根似乎刚点燃就被掐灭的烟。
　　简雨声的眼圈有些红。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两个人仍旧没有好好交流的意思。
　　简雨声不说话，罗颖也就没开口。
　　从那天起，简雨声在开拍前就一直待在菜市场水果摊。

　　2019年7月8日，开机。
　　为了图一个好兆头，电影第一个镜头拍的是罗颖。
　　前一天晚上，蒙小又、冯文、罗颖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就第二天的拍摄内容进行了长达几个小时的讨论，蒙小又将分镜头脚本改了几遍，最后才交给冯文。
　　最后他们终于确定下来要拍什么了——电影开篇的长镜头。

　　“冯老师，昨天晚上探讨的镜头要修改一下。”
　　冯文站在一边，蒙小又把又修改的分镜脚本递给冯文。
　　蒙小又把原来多余的东西删掉了，只在画面里，留下比较鲜明的主要人物。
　　“镜头先给秦禾珍手里的刀，然后刀落地，给一个特写，视角慢慢上扬……”蒙小又坐在椅子里，专心致志地讲着剧本，冯文听她说，然后适时地插上一句嘴。
　　“镜头会带过地上的那些人，视角要到哪儿？”
　　“到水平，跟着禾珍的手，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来，跟着禾珍开门，薛棠海跑进来，继续跟着禾珍走到大街上，人群尖叫，禾珍朝着路的尽头走去，镜头停止，只拍她背影，走到前方的时候，禾珍回身……”

　　简雨声和李大诚一早就跟着罗颖他们来到片场，简雨声目的不是为了帮忙，而是为了偷师。
　　“老妹儿，罗、罗影后呢，今天不是拍她吗？怎么没看见她的人。”李大诚收回四处望的眼睛。
　　简雨声扬了扬头：“应该在片场里面，哥你今天有空了？不跟安助理出去玩了？”
　　听见简雨声的话，李大诚老脸一僵，不是好颜色。
　　随后不好意思地说道：“嘿嘿嘿，我原本是想跟罗影后那边打好关系，没想到跟那安助理还挺有话头的……”
　　简雨声白了他一眼，这几天她出去卖水果，李大诚听说之后就去水果摊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还好她自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然……
　　正说着，就见安安从片场里面秦禾珍的家，那栋快要拆迁的三层小白楼里出来，手里拿着罗颖的包和手机，他一出来就看到了李大诚和简雨声，朝他们笑了笑，然后快步朝她俩走来。
　　看安安过来，简雨声搓了搓手，道：“你俩关系这么好了吗？”
　　李大诚故意打岔道：“老妹儿你不知道吧，安助理的年纪比罗颖还大，是不是看不出来！”
　　“什么？？？”
　　“那天套话套出来的。”李大诚得意地扬了扬脖子，然后低声道：“别说出去啊。”
　　闻言，简雨声一脸震惊。
　　那安安是个童颜？罗颖三十了，他比罗颖还大，那不就是三十加？？？
　　“简老师，早上好啊。”安安笑着走过来。
　　“啊哈哈哈，”简雨声仔细地盯着他的脸，想看看是不是动过刀。
　　“简老师看什么呢？”安安见简雨声要把他看出个洞的目光，立即扭头向李大诚问道：“你跟简老师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李大诚道。
　　“罗颖准备的怎么样了。”简雨声收回眼，把多余的心思扔到一边。
　　“在入戏呢，我不好打扰她，就出来了。”安安朝小白楼二层一间开着窗户的人家看了一眼。
　　“欸，第一场是什么戏啊，罗影后要准备这么久吗？”李大诚随口道。
　　“一场异常压抑的戏。”简雨声皱着眉头。
　　“？？？多、多压抑？”
　　“哥，你觉得杀人，够压抑吗？”
　　“额……那得看杀哪种人了。”李大诚深觉自己说得有理，还点了点头。
　　“丈夫及其公公婆婆。”
　　“那好像……大快人心？”
　　闻言，一旁的安安无语地看向天空，简雨声倒是被李大诚逗笑了。
　　“主角秦禾珍性格比较怯懦、温软，常年遭受家庭□□——”
　　“没忍住就杀了？”李大诚呆呆萌萌地问道，因为表情天真，差点就让简雨声以为他在卖萌。
　　“都说了秦禾珍性格温软了。”安安无语道。
　　“没忍住算是一方面原因，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女儿，生病了，夫家重男轻女不给钱看病，女儿最后病死了……
　　夫家的人没有因为女儿的死伤心，反而觉得丢掉一个大累赘，又在这个时候逼着禾珍生孩子……
　　禾珍在那一天买了一个西瓜，用西瓜刀砍死了丈夫和公公婆婆……
　　这一场戏就是，从秦禾珍杀他们开始。”
　　简雨声面无表情地把这一场戏的背景叙述了一遍，李大诚听得头皮发麻，安安在一旁倒听得毫无波澜。
　　“好……无力啊……”李大诚喝了一口水。
　　“罗颖要把那种失去女儿的伤心、对夫家人彻底的失望、以及杀人后的状态演绎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简雨声道，因为她知道不容易，所以从昨天开始就对罗颖特别上心。
　　罗颖一夜未睡，为了这场戏。
　　“蒙导还要多久开拍？”简雨声朝着导演车后面的蒙小又喊道。
　　“不知道。”
　　闻言，简雨声拿起桌上的水，对李大诚和安安说道：“我去看看。”
　　李大诚想跟着，被安安一把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