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道德流放地》十六明洲

30、乞讨了一根鸡腿

　　察觉到异情，简落期谐谑地看着他微笑，眨眨眼，“是弋洲叫你每天都要去给他报告吗？”
　　闪烁的精光掩藏在金丝镜框下，冷颂没有看出他的情绪起伏，以及坏心思…还乖乖点头道：“不是每天，应该只是出任务的时候。”说着他奇怪地看向简落期，疑惑问，“难道你们不用去报告？”
　　简落期收敛起嘴角的笑意，状若正经地推推鼻梁上镜框，说：“当然，我们也要，但是我们时间是错开的。”
　　简落期扮演起来非常学究气质，又儒雅精干，样子非常能唬人，冷颂很相信简老师，完全不会多想。
　　“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顶楼花庭里。”简落期道。

　　顺着蜿蜒阶梯，冷颂一直爬到顶楼，这里是清楼主人——楚弋洲的私人领地。
　　没有了楼下幽暗而不知尽头的档案室和神秘门，也没有了千篇一律的空房间，这里培植着大片婀娜娇美的异草鲜花，犹似静态极妍的各类美人拼命展示美貌，冷颂虽不懂植被，却看出很多花儿都是名贵品种，品相好得现在拿到花展上立刻就能被评为‘花王’。
　　但这里奇异交织，绽放的异草鲜花很多在这个时节里并不会开花，它们似乎被什么强大的东西固定住生命，停留在了最美的刹那，代价则是以燃烧数倍生命为代价，只为维持短暂的辉煌。
　　绝艳之下是生命的死寂。
　　冷颂能感受到植物的情绪，所以觉得这里有些古怪别扭。

　　硕大花庭中央还有着中空设计，隐隐从中央房间散发出点点星光。
　　冷颂走进去，里面有颗发光的大树，而楚弋洲就随意靠在树下摇椅上，似乎在小憩。
　　他的发丝顺着竹藤倾泻而下，坠落在地，恍若大雪倾世坠落人间。

　　没想到找的人在睡觉，冷颂犹豫片刻，心想既然撞到……不如……
　　平时不敢多偷看仙人的冷颂，趁这次机会眼睛直往人身上打转。
　　小憩的人长着细密长睫，覆盖双眸，似星辰垂落远山迷雾间，讲道理，楚弋洲的脸真是他见过最完美的脸。
　　虽然他自己长得也很帅！但如果能给他这么张脸，他能再给清楼打工五百年！

　　目光随着点点荧光，转移到那颗书上，冷颂惊讶地发现这是颗最普通不过的白玉兰树，树干粗大、树皮粗糙，盛开的白玉兰花有的枯败、有的半开，像是养分不足，和门外那些姹紫嫣红完全比不了。
　　但它能独立在这，就能显示出楚弋洲对待它的特殊性。
　　这时，夜晚微风拂过，白玉兰花随枝摆动，袭来清香点点。冷颂才骤然发现，原来楚弋洲身上那股似有若无、让人琢磨不透的冷香来源于这里，可见楚弋洲平时在这待的时间很长很长，才能沾染花香。

　　无数荧光随着飞舞，它们有秩序的成群进出，进来停留在树叶上，待荧光黯淡又立刻飞出推窗，融入灯红酒绿的城市中寻找目标，循环往复。
　　随着楚弋洲的倦堕，楚弋洲额间那颗一直板正严肃的玉坠也变得歪斜，向来不近人情的冷漠仙姿，也有了两分烟火气，只是单薄的样子美则美矣，始终无法剥离孤寂。
　　冷颂见漂亮可爱东西就想戳，手痒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他食指小心翼翼地戳过去想帮人戳正，冷颂特地屏住呼吸，生怕把人弄醒了。
　　可楚弋洲很敏锐，察觉到身旁有气息，白皙冰凉的眉就蹙起，像不满意似地不自觉蹭了蹭那个在他脸上使坏的东西。

　　还没还得及收回的手指被他蹭个正着，冷颂瞬间像被水泥糊了一脸，表情眼神全呆滞了！

　　卧槽！这还特么是他那个冰冷无情的仙人吗！
　　卧槽槽！这熟练自然的动作怎么和娇娇睡醒要撒娇这么像！
　　难道楚弋洲成仙前，本体是喵星人？老板你不能卖萌！他的仙人滤镜碎了呀喂！

　　正当冷颂内心一万个草泥马，觉得自己快要勘破天机的时候，没有一点预兆，楚弋洲疏睫颤动两下，自然地睁开双眸，眸中一片清明，只见他一脸冷漠地盯着自己脸上那只作怪的手，面无表情。
　　冷颂：……

　　槽！他原本就是要伸回来的！你这个清醒时间不太对啊（╯‵□′）╯︵┴─┴
　　建议你闭眼睡一觉再醒！

　　楚弋洲眼神已经转移到了他身上，如这样▼_▼
　　面无表情非常冷酷，他竟还能从中看出‘你怎么来的？你想死吗？手指不想要了吗？’这种威胁。
　　冷颂越解读越尴尬，他现在这个尴尬姿势，不是要揩老板油就是打算暗算老板。他才慌忙缩回手！
　　手在空中找了半天归属地，才僵硬收回，“我看有只文字…”
　　“蚊子！所以帮你打…呵呵…呵呵…”声音越说越小，冷颂暗骂自己蠢。

　　万幸楚弋洲没和他计较，他看向白玉兰树，抬起指尖就有一点光芒飞越停留在手上。冷颂这才看清，散发光芒的是种丑陋小虫子，这只虫子非常亲昵楚弋洲，浑身不停在指尖打滚，兴奋极了！即使他身上荧光黯淡甚至灰暗下来，只能一闪一闪。
　　相比荧火的热情，楚弋洲情绪就淡淡的，他轻轻触了触萤火翅膀，萤火就心满意足地展翅破碎，湮灭为尘，化做荧光点点彻底消逝在微风中。

　　看到这场面，冷颂心一揪，问，“它怎么了？”
　　楚弋洲看着用萤火用生命余热照耀的点点微光，平静道：“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消失了。”

　　冷颂仰望着黑夜照耀下的白玉兰树，梦幻得就像魔法编织的虚假世界，神秘、诱惑充满危险，无数萤火飞舞在他眼前勾勒出一条流动的宇宙星河，这种朦胧的美，偶尔让他分不清现实，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属于星河那头，还是星河这头。

　　幽静氛围中，冷颂觉得与仙人隔阂拉近不少，他心头一动，忍不住问出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那个…我当年，是和你做了什么交易，才有此荣幸得到了三百年免费打白工称号？当皇帝？有金元宝？还是美貌？”
　　闻言，楚弋洲转过身，冷漠看着他，“一只鸡腿。”
　　冷颂：？

　　怕他听不明白，仙人还贴心地补充，“公元前二百五十年，你在我这乞讨了一根鸡腿。”
　　冷颂：？？？
　　冷颂快要裂开了，克制不住尖声道：“鸡腿？操！那是根黄金鸡腿吗？什么鸡腿要价三百年光阴？！”

　　楚弋洲说：“当时人间饥荒，尸俘遍野，一只鸡可以买间房子。”
　　这回冷颂不仅觉得自己要裂开来，神经都快炸了！连简老师委身清楼的老妖怪都是因为血祭了整座山，搅得人间仙界天翻地覆这种大场面，他毕竟不是妖，不求场面宏大但求精彩，但为什么轮到他这就成了乞丐快饿死乞讨鸡腿？这是什么人世间的参差，差距也太大了吧！
　　而且你那似乎亏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还站这！麻烦收敛一点！

　　冷颂紧咬牙关，扭头怒视：“你知道乞讨的词意吧？就是送人！我他妈会不会是你骗来的？什么鬼！为什么一只鸡腿要卖掉我三百年时间我不服！你知道吗？除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你的人！你别是在蒙我！”
　　他内心十万个愤慨和不服不服不服！
　　楚弋洲勾了勾嘴角，点头：“对，是在骗你。”

　　冷颂：？
　　冷颂：……
　　“契约是前程往事，不得告知人类，这是规定。”楚弋洲如是说。
　　冷颂凭空而起累积地一堆火顿时熄灭了，卡在脖子眼，吞不进去吐不出来难受死了。

　　楚弋洲举起手中图书，淡淡解释：“书上说，幽默有利于交际距离。”
　　看着那本名为《如何三天交上新朋友》的硬壳书，冷颂僵硬地扯出笑容，“呵…呵，您还真是什么书都看哈…”
　　见起了作用，楚弋洲立刻冷漠收回书，垂眸道：“你有事？”仙人得到了实验结果，瞬间拒人于千里之外，两人距离将拉出三座冰山那么远。

　　冷颂心道果然！男人得到了（朋友）就再不会珍惜了。
　　内心吐槽归吐槽，他还是一五一十将记忆里看到的东西和冯家的事告诉了老板。

　　听罢，楚弋洲低头思索，“你的意思是，引导费映春使用血观音的人，和现在帮冯珲找蓝家麻烦的人是同一个人。”
　　“对！”冷颂正襟危坐，郑重点点头，严肃道，“虽然他变化不小，四十年前是个姓冯的道士，现在冯珲叫他峰哥，肯定也是个假名字，但是他那张脸从来没变过，我敢肯定是同一个人！这道士骗人的时候眼神一直那么恶心，而且四十年前就是他教唆费老太太用太岁蛊保持容貌，害死费家十几口人，现在他同样在冯珲身边洗脑、挑唆他报复蓝家，如果来不及阻止，只怕蓝家也要出事。”
　　楚弋洲安静听他说着，忽然道：“你讨厌蓝家，那就让他们去死，不好吗？”

　　冷颂惊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楚弋洲默默看着他，说，“依照个人偏爱或者讨厌，就算是再客观理性的人，在描述一件事时，心绪语气也会产生微小变化。你不喜欢蓝家，讨厌蓝雪松，我能感觉到。”
　　这人眼眸是一潭幽暗流渊，静静注视你时，仿佛能把你整个人吸进去，再被深渊里的怪物吞噬解剖，什么秘密都留不住。冷颂不自在地回避他眼神，解释道：“我只是讨厌，又不是恨死他们，要报什么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