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恋》尤小鱼

7、我还想穿满八小时

　　白天，新闻联播已经成滚动播出状态，姜艾九休息半天不到就被召回，说是院里人手不够，杨玫还是对她说，“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要不好说，老妈我去给你请！”

　　说的还是请假的事儿，这老太太还真够执着。

　　姜艾九笑着给了她一个拥抱，这个拥抱也不知怎的，完全处于意识下的，她总也有种感觉，仿佛这次离开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没事少出门。”姜艾九拍拍她的后背嘱咐道，明显这次杨玫接受了她这个拥抱，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将她推开，手一点点附上女儿的背，点头，“你也是。要半途后悔了，给我打个电话，我闹也要把你闹回来！”

　　“……”

　　这老太太……

　　“汪汪——”

　　二宝在姜艾九脚边吼吼两声，下嘴咬她的裤腿，对她和主人的亲密颇看不惯。姜艾九同杨玫断开这个拥抱，杨玫用制止的口气喊了声“二宝！”，它就老实下来，松了嘴。

　　姜艾九则佯装生气道，“你这小东西，要不是我买你回来，你还在那铁笼子里瑟瑟发抖呢，指不定哪天就饿死了。现在倒好，只认老妈不认我了！”

　　眼前的二宝可别提长的多好了，肥肥胖胖的，完全没有两年前在宠物市场看见的那个瘦弱的只剩皮包骨的小狗模样。当时，姜艾九和李夏一起挑，她们看中了同一个大铁笼里的两只狗，李夏看中的是那只吃食霸道、在狗群里一狗战三狗的泰迪，眼神犀利，颇有领头风范；

　　姜艾九的目光却落在那只躲在角落里看着群狗抢食，自己却因胆小在一边而瑟瑟发抖，瘦到脱相，毛发乱糟糟的，眼神胆怯，一声不吭的狼狈的小东西身上。

　　或许是看它很乖，养在家应该会很安静，所以决心买它。

　　啧啧~谁知道这是个在家人面前霸道，外面胆小如鼠，见到陌生狗就需要主人的保护，见到陌生人就害怕到躲在床底下桌子下、衣柜里瑟瑟发抖的狗啊，简直跟那些日天日地草空气的泰迪如出两辙！

　　算她看走眼了。

　　二宝这时被杨玫抱在怀里，姜艾九胡乱用手摸摸二宝的脑袋，有种恶作剧般的感觉。二宝是拒绝的，将脑袋从杨玫咯吱窝钻出去，屁.股对着姜艾九放了个臭屁，熏的姜艾九用手猛扇着空气，连退几步。

　　“狗都不待见我，我还是走吧。”她自嘲地笑笑，又收了玩闹的姿态，对杨玫正经道，“一个人要是寂寞了，就去我公婆那儿吧！”

　　杨玫不爱听这话，只催促她，“别管我了，快走快走！”

　　到了医院，姜艾九才知道，这哪里是缺人手啊，明明是急缺。

　　梅紫手举两瓶吊瓶见她换好护士服过来了，叹了好大一口气，“姜姐，你来了真好，我都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使了！”

　　这时候，护士长在喊梅紫，让她去另一个病房，病人点名要她给打点滴。梅紫心想，谁啊这么无礼的要求，就被姜艾九拍拍肩膀，“快去吧。你这个是要送去哪儿，我来接替！”说着从她手里接过吊瓶。

　　一进医院，姜艾九就看到许多患者扎堆往院里涌的，医院大厅也是挤满了人，有人恐慌，从她的说辞来看像是自己儿子被感染了，因此跪在医生面前声嘶力竭的喊着，“求求你们了，我家就这一个儿子，一定要救救他，他前几天才刚满二十岁！”

　　周围全是戴着口罩的病人、病人家属，偶尔几个护士医生匆忙路过，也会因为动静而朝这边望来一眼，又匆忙去到各个病房。

　　今天一天，这种事情频繁出现在医院内，现如今每家每户几乎都是独生子女，一旦感染，又有谁能预知未来呢？做家长的只能求，求医生，几近将他们当成了神。

　　另一边，也有病人情绪不好大吵大闹的，骂骂咧咧，踢公共椅，怒摔东西，扯着小护士说她言语说重了态度不好的。小护士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眼泪瞬间出来了，是被吓到的，也是委屈的，对护士长说，“我没有，是有位急需输液的病人在等着我，他这边不是很急，可以稍等一下的，我跟他解释了可他不听，然后发脾气……”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护士长拍拍小护士肩膀让她去平复一下情绪再去工作，又忙里抽空安抚那位病人，这病人却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嘴里一直在说“对不起”，然后嚎啕大哭。

　　原来，他的老母亲去世了，就在昨天夜里。

　　真是令人唏嘘！

　　姜艾九的心情也是无比沉重，做了几个深呼吸，她还是面带微笑的进入到上班状态。

　　晚上，院长订购的一批口罩手套、防护服到了，分发到各个科室。

　　一大袋一大袋，极多，此时医生是最忙的，护士长只好领了几个护士前去领取，几乎全是女性，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男女之分了，再重都得上，搬、拖、拽，怎么样都好，然后再一一分发给所有科室的医护人员。

　　晚上，姜艾九有些累的喘不过气，在走廊上摘了口罩被蔡护士长瞧见，说不要轻易摘，以防被感染，姜艾九又只好戴上，说自己昨天值的夜班，又忙了这么半天，累的有些受不了。护士长便让她先去休息，稍后安排其他人顶上。

　　姜艾九一想，这防护服是一次性的，脱了再不能用了，也挺浪费，于是摆摆手，“我就在这儿随便躺会儿吧，蔡姐也别安排其他人了，这防护服我还想穿满八小时呢。”说着往走廊边上靠墙一坐，双手抱着自己，将脑袋埋在双膝上。

　　“不是……你就在这儿睡啊，怎么睡得着？”蔡护士长换了只手拿资料。没见应话，猫着身子一看，这姜艾九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看着她蜷成一团的单薄身子，轻叹了口气，大步往资料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