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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控制狂(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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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溯的梦还在继续。地点仍是在这浮华之城。
青年回到了长安已半年有余。当初的青年形貌更成熟了,从前隐藏在深处的阴鸷竟在眉间显露了出来。也许是地位扶摇直上而不需要再多作掩饰。
他喝着闷酒,时不时与同僚客套几句。心里正憋闷着表妹最近的反常,就在见过她堂兄后,不知道发什么疯竟提出要和离之事。
和离?他怎么可能同意?做梦!
同僚来往之间,宴会之上,他竟意外又见到了他曾经交付一腔热情最后又被他放弃的女子。多年未见更有风韵,远看她从容游走于贵人之间,吟诗赋词,说理谈经。她竟然未发现他坐在这——青年心中浮起的阵阵酸意和不甘似让他突然又想找回当初的心动之感。青年因为妻子而生的郁闷被这久别重逢的激动压制了。
翌日,耐不住内心的躁动,他便径直去了小墨斋。刚回长安的时候他并没想过再去找她,只当是是年少时的风流韵事。倒是他的夫人找过她几次。但隐匿的心思一旦被勾起就不容易灭了。
墨小茴没想到相隔四年后他会主动相叙,只随意穿着日常的白色襦裙,未施粉黛就见了面。
“小茴……墨姑娘,经年未见你还好吗?”青年以问候开场。
墨小茴非常客套地微笑着答道:“谢袁大人关心,小茴的生活一如既往,活得还算滋润。”
“其实我昨天远远见到你,风采依旧。只是你都不曾看到我啊。”男子的口气带着小小的抱怨,希望对方能如从前那样安抚自己的失落。
“……多谢大人谬赞了。小茴并非没瞧见大人,只是见大人与同僚交谈甚欢而不便打扰罢了。”女子的话带着明显的疏离,也没接他的话头,只是敷衍道。
“那,还有一事。内子似来寻过你几回,可有给你造成困扰?若有委屈我便寻个由头制止她……”青年随便找了个话头以表他对她的在乎。
“不了,袁夫人娴静淑贞,并不薄看我卑贱之身。我与她一见如故,交谈甚欢,相见恨晚。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青年顿感不悦,对方怎么成了油盐不进的样子?挫败感令他难忍,愈发锲而不舍地向对方叙说着往日的恩爱情意,暗示着有否再续前缘的可能。
墨小茴接到了暗示,脸色却出乎青年意料地渐渐白了,“蒙袁大人错爱,可小茴知道时如逝水不可追,感情亦是如此。况大人官运亨通,年正当盛,自不缺红颜相伴。小茴自知年龄渐长容颜渐失,身份低微,不配侍于大人左右……”
青年见她不识好歹、没了往日知情知趣的模样。此刻也不好厚着脸皮纠缠下去,板着面孔甩袖离开。
……
“听轩,给我随便找几个无赖去小墨斋搅搅乱子。”
“……是。”
青年看着几个混混打砸一番,正欲伺机出面假装来主持公道,哪曾想一个胡服侠士从外面飞奔入院子,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然后还把他揪出来了。
青年当着墨小茴的面被揭破了假面,恼羞成怒地看着那个紧紧护着墨小茴的“小白脸”侠士,想着怪不得小茴对他这么冷淡。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明明昔日的过往是那么美好——可一切的绮梦却被那小白脸的存在给打破了。
于是他决定再让听轩找杀手对付那个梗在他心头的侠士。这一日,正是袁溯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两天。
袁溯心道:原来那日集市的女侠,便是原身谋杀未遂的许岫啊。原身与许岫的短暂一会,并没发觉对方是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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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回到现实。
袁溯、卢清媛、以及生魂墨小茴依着昨晚的计划,一早坐马车出发去平康坊。
及至小墨斋,袁溯让卢清媛先行一步,回头问等在马车旁的听轩:“那天……就是集市见过女侠的那天,我问你墨小茴的事,你怎么没提我派人暗杀女侠失败的事?”
“那天不是夫人突然出现?情绪还很激动,所以就被打断了……”
“后来你怎么不说?”
“老爷您……没问。”
“……”好有道理又无言以对,袁溯叹口气接着道,“那后来女侠的事就不了了之了,对么?”
“是的。老爷您后来说算了,就没再派过人。”听轩耿直道。
袁溯于是了然地点点头,拍拍听轩肩膀。确定自己来了这世界之后,没造成什么祸事。于是稍稍安了心,进院去办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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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斋里有一清雅别致的二层小楼,墨小茴便居于楼上。院里景色也别致,只是此时袁溯顾不得欣赏,径自往假母那边走去。
假母在外头正愁眉不展,说起墨小茴突然昏迷不醒,唉声叹气之中,不知有几分真心疼人还是几分真心疼钱。她见是两位熟悉的贵人,就随便他们进去探望。
许岫女侠本受了刀伤,歇在二楼墨小茴居室的隔壁。见是袁溯这厮,忍着伤痛出来对他怒目相视——人渣不得入内。
袁溯正头疼怎么和女侠解释,卢清媛一反常态地迈上前替他说起话来:“许姑娘莫冲动,我和他都是来帮墨姑娘的,我知你们先前有……误会,但我保证现在你的伤和小茴姑娘的问题都与他无关。好歹他也是个官,说不定他能帮的可多了……”
许岫也认识卢清媛,对她观感不错。退了一步:“哼,大人要敢耍花招我便有刀法伺候。说到做到!我受了伤对付大人也还是绰绰有余的。”不放心地带着他们去看墨小茴。
袁溯意外,感慨这真是稀罕事,这位常常无视他的表妹竟会主动替他说话。似乎昨晚也帮他打过圆场来着?对了,昨天上午还送过糕点。看吧,行善还是有回报的。
进了屋内,床上的墨小茴就像睡着一般,呼吸尚在只是叫不醒。衣着和容状和生魂状态的墨小茴一模一样,可见正是前日晚上突然离魂的。
“前天晚上我被一群黑衣人莫名追杀,比以往的敌人厉害很多。解决了几个,摆脱了剩下的,负伤回去。”许岫仍然敌意地看向袁溯,“处理完伤势后,我和小茴正讨论什么人这么缺德,谈到了怀疑对象。没错,说的就是你——”
“然后我们都很生气,说着说着小茴就晕倒了,怎么喊都不醒。假母连夜喊了日常为我们调理的荀大夫来看,诊后直摇头。”
“昨日又换了两个大夫,都是一样的说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姑娘莫急,也许我们认识的大夫能有不一样的结论呢?”卢清媛安慰道。
袁溯便叫了听轩过来,让他去请平日里转给袁府上下看病的李大夫过来,速度要快。听轩立马就行动了。
那边,许岫和卢清媛已经聊了起来。生魂墨小茴也飘在一旁。
袁溯一个人干站着的感觉不太好,也想着参与进去,“呃……表妹似乎和许姑娘也很熟啊?”
“袁大人连袁夫人常来这做客都不知道?来做客会见到我、认识我不是很正常?”许岫不给他好脸色。
“……许姑娘说的是。”许姑娘说什么都对。
卢清媛得体地一笑道:“表哥公务繁忙,不太关心我和闺友间的往来。自然也不知道这朋友的朋友,成了我的朋友。对吧表哥?”
“……嗯,我对表妹确有愧疚,未能尽到……丈夫的责任。以后我会注意……”这话题越聊越尴尬,袁溯后悔硬加进来,只想快点儿结束。
幸好没等多久,听轩的效率挺高,应该是直接骑马把李大夫给“运”过来的。李大夫气愤地指着听轩那张毫无愧疚的脸,想了想还是不浪费精力吹胡子瞪眼,定下心神好好干他的本职吧。
李大夫本来信心满满地坐下,但诊了脉后,却也是一副皱眉摇头的样子。他捋了捋胡子,为难地说:“这位姑娘的病情古怪啊。诊脉像是风寒加重,可这昏迷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睡着了一般。唉,请恕老夫学浅,也无力为治。惭愧至极。”
换了几个大夫,又是同样的说法。
许岫焦急得没了方向,如果不是她腹部有伤,可能已经绕着屋子团团转了。
生魂墨小茴看着自己回不去的身体,也是一阵失望。不知道未来的哪个时候说不定就要绝望了。
卢清媛也皱起了眉,觉得这事真的是麻烦了。
送走李大夫后,又少了一份希望,大家又陷入一筹莫展之中。
袁溯想试试搜索原身有没有相关记忆,想了想没想出来。
只好再同听轩询问并交谈了一番,终于了解到原身这里还有其他的门路。就决定利用他官场的人脉,道:“……那你去把这位赋闲在家的老张太医请过来吧,以我的名义。”
“哦,还有一定要记得,好好地请张太医,要舒舒服服地把他带来,稍慢一点没关系。毕竟老人家受不得惊吓。”袁溯再三叮嘱要听轩待老太医“温柔”点儿。
听轩点头便走。
焦急地等待——也可能那将是最后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