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夫的自我改造（快穿）》舸小狸

2、妒夫津（1）

　　等到袁溯再有意识的时候，一个青面长耳，尖嘴猴腮，性别不明的小鬼控着幽火，正领着他在幽冥中沿着彼岸花生长的道路前行。

　　“你已经死啦，知道吧？这里是地府知道吧？”

　　“我是给你引路的，叫我引路人就好啦。我喜欢别的鬼叫我人，我做人时候可威风的……”

　　袁溯一句未言，小鬼就自顾自地介绍起来，因为身还不足五尺，时不时在袁溯面前蹦跶以示存在感，看上去就更显得滑稽。

　　“你是被人杀死的，所以我领你现在去枉死城……巴拉巴拉巴拉……”

　　原来世间之大，真的有传闻听说过的鬼界地府枉死城。袁溯心道。

　　“敢问……引路大哥，为何一路上不见我的侍卫们？”

　　“他们生前忠于职守，会有好报，已经有其他鬼差前去接应。放心吧。”

　　“那就好。”袁溯表了个谢礼。

　　不知走了多久，两鬼终于到了有人烟——哦不——有许多鬼的地方，相想必就是枉死城了。

　　城里光线晦暗，与人间日将西沉相似，不过也比伸手不见五指强。有模有样的小屋鳞次栉比散落于城中街旁，鬼来鬼往，还真有城的味道。周围高墙环绕，有许多亡者不知从城墙朝下眺望着什么。

　　引路人这就给他解释了：“枉死的人到这里暂时等候阎王和判官定赏罚。喏，那城墙上的就是等着看害他们枉死的那些家伙有什么下场。”

　　引路人又指着一座小屋，“赏罚之前你就在那呆着吧。可以想想你生前有没有亏心事，有没有亏欠了谁，那是要有相应的罪要赎哦。桀桀桀桀……”

　　袁溯被笑的一阵恶寒。

　　不过，论起亏欠的话……袁溯若有所思。

　　**

　　在小屋心无旁骛地度过了鬼界的几日，引路人再次到来，带来了袁溯的判书。

　　“吶，看你生前为除暴君出了不少力，是善事，该给个好报。”

　　“但赏你投个好胎之前，罚也要分明。你的谋划多少连累到了顾氏，也间接由于你而害顾氏白白背负妒妇之名，所以——上面先罚你化身几个小世界里的妒夫，替妒夫们收拾收拾烂摊子，消除不好的影响，顺便解除身边人的怨恨。”

　　“你这惩罚倒挺有意思的。嘿嘿嘿，又有好戏看打发时间啦。”

　　袁溯无语。也深表赞同——真是奇怪的惩罚。

　　不过也罢，走一步算一步吧。

　　阎王和判官定了这么个惩罚该是自有其意，也许其中正包含阿芜想惩罚他的心思也说不定？那他更该好好做事赎这个罪才是。

　　引路人问道：“还有什么要办的吗，没其他事就上路啰？”

　　袁溯之前已在城墙上看到了陈将军一方势如破竹，泰和帝不久就被士兵们剁成了醢——呵，也算罪有应得。于是他摇摇头跟了上去。

　　引路人小手一挥，说上路就上路。

　　**

　　袁溯睁开眼，竟似是在一片浑浊的水中。仿佛又感受到了在淮水时被死亡和痛苦笼罩的恐惧，袁溯剧烈挣扎了起来：

　　感觉要再死一次了！

　　怎么办？好难受，又透不过气了。

　　凉水要扎入肺里吐不出来了！

　　水真脏！

　　唔……咕嘟咕嘟……

　　突然一股救命稻草般的力量把自己拽出水面，袁溯才从失魂落魄的胡思乱想和绝望中脱离。

　　引路人忍着笑打量着他，“你这鬼平时一直端着，我还以为镇定自若临危不惧才符合你人模狗样的形象啊。没想到死过一次的还这么胆小？”

　　袁溯心有余悸，也异常尴尬：他的形象，泰山崩于前而不倒的世家子弟形象啊——毁于一旦！

　　袁溯轻咳一下打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才想起来瞧瞧自己的状况：引路人和他都悬浮在空中，下方就是刚才吓得他半死的河水，像是某处郊外的小河。

　　而最重要的是，他低头又伸手，然后看到了自己这个半透明的身体……是鬼吧？所以说这个世界的这位“妒夫”已经是死人了？

　　引路人似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替他解惑道：“没错，这是个和你一样的溺水鬼。不过你刚刚的‘溺水挣扎’完全就是你自己心里的恐惧臆想，慌得不行了哈哈哈，都是鬼了还会溺水？哈哈哈笑死我了……”

　　不顾袁溯憋着的那口闷气，笑够了他就继续正事儿道：“给你提个醒，这个世界良贱分明，习俗未必和你那一样。还有，这个溺水鬼也叫袁溯，是贱籍的教坊乐工，和同教坊的女伎汐鸳曾约定终身。”

　　“后来呢，乐工太善妒，汐鸳忍不了要分开，纠扯来去，这家伙就想用自己的死来让爱的女人铭记，让她永远做个世人眼中的负心女。”

　　袁溯眼角抽了抽，对此人做法深表呵呵，羞与之同名。

　　“你呢，就代替乐师还他的业障吧，比如对那个前未婚妻好一点、弥补弥补生前的缺德事，让她消消怨念之气、化干戈为玉帛之类的。时机到了，任务完成我就回来接你。”

　　“哦，还有做鬼小心别大晴天直晒就行了。我走啰！”引路人的身影渐渐消失。

　　袁溯深深吸了一口其实吸不到的气。待在原处，有点茫然。这个任务，貌似没什么头绪啊。要完成的话该从哪开始？前未婚妻要去哪个方向找？还有人与鬼的差距似乎有点大，人鬼殊途该怎么交流啊……

　　思来索去，许久在原位置动也不动。

　　一筹莫展中。

　　此时，正有一名虬髯壮汉挽着袖子，扛着几捆柴火，唱着不知名的粗旷山歌欲过前方木桥，应是位樵夫。

　　樵夫在桥前缓了缓，清了清嗓子，啐了口浓痰，嗖的一下弹到水边。

　　飘在水边学做思考状的袁溯蹙了蹙眉头，下意识地向后飘了十几尺远，又下意识地甩起衣袖遮鼻。可是，这一动一挥不得了了——

　　河面小浪涌起，带着一阵怪风，把已经踏上木桥的樵夫吹得七晕八素，鬓发凌乱，柴禾也抱不稳了，扶着桥栏才稳住。

　　还没等袁溯吃惊于他化身的这个妒夫做了鬼竟然还有法力，就见樵夫楞了下反倒兴奋了起来，顶着鸡窝头加快步伐过了桥。

　　袁溯只听他嘴里还囔囔着：“情痴浦的传言还真是真的啊。痴乐师的魂灵一定是见我长得英武不凡，嫉妒我的俊容才弄乱我的秀发。婆娘竟然还说我过这桥一定没事，回家得告诉她，让她再骂我丑！嘿嘿嘿……”

　　傻笑声随之渐远。

　　袁溯目瞪口呆。

　　不过这倒是让他想起了他生前听过的，前代妒妇津的传说——

　　相传，前代有刘伯玉之妻善妒，便连伯玉欣赏诗画中的水神，也想在丈夫面前与之争出个美丑。一日终不可忍，觉得丈夫既然这么爱水神，那她就投身河中，誓也要做个水神替代伯玉心中的女神。

　　水神自然是做不成的。但此后女子渡这条河，丑女随便过，但美女就非得打乱妆容扮丑不然风波将至。世人戏称之为妒妇津。

　　听着那樵夫嚷嚷的，这条河叫情痴浦，倒是美化了乐工的害人毁己。一个为了情不惜一切的痴人称号就仿佛让一切不堪不存在了一般。

　　袁溯觉得这还不如叫妒夫津来得贴切。

　　毕竟世上如果只有妒妇津好像是有那么些不公平，就像世上多是妒妇的故事而刻意把男子忽略一样。

　　地府给的这个任务其实还有点意思——袁溯如是想。

　　他今天初来乍到，在河边见到的人寥寥无几，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估摸着就是因为“他”这个“痴人”——或者说是“他”这个“妒夫”的缘故，令许多人不敢从这过河吧。

　　**

　　袁溯继续悬浮在原处以不变应万变——其实他应该已经“入定”几个时辰了，只是还没研究好任务该怎么开始。

　　这时总算又有一人来了，来者是一位背着琴具的青衣少女。少女头系着洗得快没了色的角巾，妆容衣着朴素到简陋的程度，但依然不掩其丽色，只是看上去有些消瘦和弱风扶柳。

　　女子似是往袁溯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铺了块粗布在草岸边，解下了琴。这一眼，袁溯看清了少女有一对讨人喜欢的杏眼。

　　不过这一眼凉凉的，让袁溯心生异样，竟然涌起一股狂热和幽怨。袁溯心惊，把不属于他的感受压了下去。不再仗着自己是一般人看不到的鬼而直视她。

　　片刻后，少女端坐于河畔奏起琴来。

　　琴声初时哀而不伤，似娓娓叙说着某个略带愁绪的故事，引人共鸣，渐入其境；一时又低沉舒缓起来，把感伤收起，似是彻悟之后的淡然。令人心绪趋于平静，又有安定心神之感。

　　袁溯遂想到了从前并未忙于公事的时候，阿芫和他也曾谱新曲共弹奏妇唱夫和。想起了实在忙碌的时候他竟真的忍心忽略她的感受，只一厢情愿觉得什么都不说就是为她好……

　　还忆起了丧妻之后的落魄，被仇恨之火点燃的愤怒，和大仇得报的一时茫然。还有——

　　琴声骤停，袁溯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扭头定睛一看，原来是女子的琴弦不巧断了。同时见少女蹙眉又望向了他这个方位。

　　袁溯脑中竟响起一道带着恼意的清亮女声——

　　“你今天怎么愈发奇怪了。一言不发，平时不是抱怨话很多么？”

　　袁溯向左右扫了两眼，又看了看少女，还是不太敢肯定是少女在和他“说话”。

　　少女终是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是的，她的确看得到他这个水鬼。

　　“袁溯，你今天究竟又在耍什么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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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妒妇津”的典故取自《酉阳杂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