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与魔王的故事》梦染长安

10、深渊

　　父亲的头上有一双线条优美，漆黑发亮的大角。
　　他就像山一样雄壮，居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畏惧着父亲的力量。
　　他是这个地方的最强者！
　　我继承了父亲的黑发，但一直渴望着某一天我的额头也能长出那么美丽的角。
　　强大威严的父亲，美丽温柔的母亲，我们一直都快乐幸福地生活在这里，本来是这样的。
　　但在我六岁的某一天，有人找到了父亲，他们谈了很久。
　　之后父亲和母亲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吵。
　　他说有人打进来了，他必须去应战。
　　你根本打不过他，不可能赢的！！母亲痛苦的尖叫令我记忆深刻。
　　父亲只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就跟随着来人离开了。
　　这是第一次父亲离开那么久。
　　在父亲离开后的几天，母亲的眼神越来越忧郁，也越来越沉默。
　　她不再允许我跟着几个伙伴乱跑，让我在家陪她。
　　大概半个月后，跟随父亲一起离开的人回来了。
　　他带回来父亲战死的消息。
　　你们该离开了。他说父亲在死之前托他把母亲和我送出去。
　　我不明白死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
　　母亲则默不作声。
　　他带着我们离开了这里。
　　路上遇到的人们再不是曾经顺从的模样，他们用贪婪，垂涎的眼神看着我们，但惧于带我们走的这个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切令我感到害怕。
　　那个人带我们走了很远，离开了平时我们活动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
　　你们本就不属于这里，回去吧。
　　最后他说了这样一句话，离开了。
　　我们要去哪里？我抬头这样问母亲。父亲呢？
　　母亲终于说出了离开后的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沙哑，眼睛里闪动着水一样的光。
　　“父亲去了很久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了。法兰克，我带你去找外祖父。”
　　她拽下了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项链，那是父亲送给她的护身符，然后一把摔在了地上。
　　白水晶的碎片零落了一地，反射出冰冷的光。
　　她拉着我跌跌撞撞地向未知的前方走去。
　　她带着我走了两天，我们来到了一个很多人的地方。
　　他们手持着刀剑，身穿着铠甲，并且和以前我见到过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在最里面，最大的那个帐篷里，有个已经很老的男人。
　　他的皱纹深的就像是刀刻在脸上，和母亲一样的金发已经染上了霜雪的颜色。
　　“艾薇儿，你来了。”他呼唤着母亲的名字。
　　“父亲，”母亲带着我跪了下去，她摸了下我的头：“这是我的孩子，他是法兰克。”
　　这个陌生而又冰冷的男人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脸色难看地转过头去。
　　“法兰克，快叫外祖父。”
　　我畏惧地捉住母亲的手，不说话。
　　母亲也只定定看了我一会，转过去继续说：“父亲，很抱歉我一直让您蒙羞，但我没有后悔。”
　　“你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还不悔改吗？？”他咆哮起来，看起来既悲伤又愤怒。
　　“这孩子以后就拜托您了。”母亲抚摸着我的头，我看见一滴水珠从她扬起的脸颊滑下，滴到地上。
　　“法兰克，以后要好好听外祖父的话。”我只听到最后的这句话，就感觉到眼前一黑。
　　我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摇摇晃晃的狭小空间，母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自称是那个冷硬的外祖父的朋友丹尼尔，提到母亲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然后才告诉我，母亲有事已经离开了，而外祖父托他带我一段时间，现在我们正在去往他的国家的马车上。
　　“母亲是去找父亲了吗？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接我呢？”
　　我的心里惶惶，不相信母亲就这样抛下了我。
　　他愣了下，考虑了一下才回答了我。
　　“他们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只要你乖乖听我们的话，以后他们就会回来看你。”
　　“母亲不在这里，她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听话。”我机敏地问他。
　　“我会告诉她，你母亲让我帮她看着你。”最终丹尼尔这样说道。
　　为了可以早日见到母亲，我开始努力学习他们教给我的一切。
　　赶车的车夫叫科林，他同时也是个长着大胡子的恶劣骑士，总是喜欢找着法子来嘲笑我。
　　丹尼尔可以说是我最初的老师，他教我要用多方面的眼光去看事物，尽可能多想出几种解决方案，还要预想到这个解决方案会造成的后果。
　　科林则锻炼我的身体能力，他总是时不时偷袭我，粗暴但有效地迅速提高了我各项感知。
　　我们足足走了两个月才到达丹尼尔的国家。
　　在这期间，我终于，明白了一些事。
　　比如我曾经温馨快活的家，那是魔族的聚居地——深渊。
　　而曾经我认为的‘人’，他们，是魔族。
　　那我也是魔族，我当时理所应当地告诉丹尼尔。
　　丹尼尔却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人类，而我更多地继承了母亲的血，所以也是人类。
　　“人类与魔族互为死敌。”
　　“这不对，我的母亲和父亲非常相爱。”
　　听到我说这句话，他苦笑着说：“那只是意外，在深渊里，你看到过其他人类吗？”
　　“...没有。”
　　“魔族中像你父亲那样理性的存在是非常少见的。”
　　他带我去看了一片土地，告诉我这里曾经有过一个村庄，然后遇到了魔族。
　　“村庄毁了，人们死了，时间拂去曾经的文明和发生过的灾难，只留下这片空白的土地。”
　　他最后的这句话说的又轻又快，我半懂不懂。
　　“人类和魔族相互仇恨，两方分别代表着神和魔神的对峙。”
　　“我不信仰神，因为神没有救过我。”
　　丹尼尔看着风吹起这一地黄沙，淡淡地说道。
　　这时我才发现，他其实有一只眼睛是没有视力的。
　　一直以来他行动自如，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但我是人类，这就代表了我的阵营。”
　　“何况两族积怨已久...魔族拥有强大的实力但往往没有人性，人类聪明但体格孱弱，如果没有控制好魔族，扩散开来，只会给那些无辜的人造成伤害。”
　　“你现在不必记住太多，只要以后慢慢学就好了。”他和蔼的对我说。
　　在这漫长的路途中，我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
　　我不可能回去深渊了。
　　从前是父亲庇佑着母亲和我，但其实我尴尬的血统让我无论在人类还是魔族都难有立足之地。
　　明白了这点之后，我倍加孤独。
　　丹尼尔的国家是个小国，比起我们路上经过的那些国家可以说是小的可怜。
　　这个国家只有一个城就是他们的王城，我们进入国境之后一天就抵达了。
　　丹尼尔用怀念的眼神看着这座城市，他告诉我这座城市已经足足有四百年的历史了。
　　进城之前，他再次叮嘱我不能提起有关于自己的父亲的事。
　　城门的守卫检查过放行之后，马车缓缓驶入这座古老的城市。
　　我挑开帘子，看见有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在满街兜售她的花，卖鱼的妇人从桶里抄起一条鱼，鱼奋力挣扎，一下居然蹦到了地上，老人在街上慢吞吞地走着，突然有鱼掉到面前也不惊慌，帮妇人捉起这尾在地上挣扎扑腾的鱼。
　　我或许就像这尾鱼。
　　我默默看着它，心里不由这样想。
　　坐在身后的丹尼尔看了看天色，突然让科林调转方向。
　　我们先去拜见国王陛下，他这样说。

　　城中心就是赛尔特的王宫，马车载着他们停在了附近的街道。
　　放下我和丹尼尔，科林先回去收拾下屋子，丹尼尔带着我走近了王宫的大门。
　　他对王宫大门警惕看着他的侍卫笑了下，拿出来一块令牌。
　　守卫看清楚令牌的字和徽记，愣了下，他叫来了他的队长。
　　“哦，丹尼尔！！”队长看见丹尼尔眼前一亮，热情地张开手臂怀抱了下丹尼尔。
　　“好久不见，你出去游历几年了？终于舍得回来啦！”
　　“八年不见了，阿尔文。”丹尼尔拍拍他，队长对上我的视线，愣了下。
　　“这是你的孩子？”
　　“不，这是友人暂时托付给我的，我今天刚刚回来，正好带他来见下陛下。”
　　“好啊，陛下也很久没见到你了，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对了，这小子是这几年才来的，还不认识你呢。”他开朗的大笑，向侍卫介绍：“这是丹尼尔侯爵，你下次可以直接放他进来。”
　　侍卫点点头，队长就带我们进去了。
　　穿过花园和庭院，面前的是一座大殿，队长让我们稍等，他先进去禀报。
　　他进去没有多久，花园那边就隐隐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脚步声响起，队长回来了，他带领我们走过空无一人的前殿，后殿的书房里正坐着这个国家的主人。
　　“贵安，陛下。”
　　“好久不见，丹尼尔，你看上去过得不错。”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开朗的青年，一顶镶满了各式宝石的王冠安放在他棕色的头发上，那双蓝色的眼睛带着笑意，他站在书桌前微笑看着我们。
　　我跟着丹尼尔一起行了个礼。国王摆了摆手。
　　“是的，在外游历令我见识了很多，收获颇丰。”
　　“哦？包括这个小孩？他是你和哪位淑女的结晶？”国王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
　　丹尼尔哭笑不得，再次解释了下。
　　“阿尔文刚刚没和您说吗，他叫法兰克，是我友人的孩子。”
　　“哦，他可没说，他肯定是想看我再问一遍。”
　　国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您好。”
　　“你好，”他咧开嘴,“我有一个女儿，她和你差不多年纪。也许你们会有共同话题。”
　　他喊来门外候命的侍女，吩咐把公主带过来。
　　但侍女一脸为难，她上前悄悄和国王说了一句话。
　　国王听完后一脸无奈，他对我们叹了一口气：“她不太喜欢学习礼仪，刚刚礼仪教师过来说她又躲起来了，现在侍女们正在宫里到处找她呢。”
　　“我让侍女陪你到花园逛逛吧。”
　　国王看起来要和丹尼尔单独说点什么，我点头应是。
　　去花园的路上，我看见有不少侍女在四处寻找那位不知躲去了哪的公主。
　　甚至有位气呼呼的贵妇人和我擦肩而过。
　　侍女看我盯着她，告诉我那是公主第四位礼仪教师。
　　...

　　...
　　“...艾薇儿自杀了，现在他很痛苦，不想见法兰克，就让我把孩子先带走。”
　　“是吗，这孩子是...”国王沉吟道。
　　两人静默了一会，国王突然谈起了公主，语气有点犹豫。
　　“那孩子，并不像我。”
　　“她长得更像三百年前的那个...‘人’。”
　　他拿出一副泛黄看起来已经十分脆弱的画卷，小心的展开。
　　画中那个银发的女人对他们耀眼肆意地笑着，眼角处被画师点上了一颗小小的痣，那双赤红色瞳孔栩栩如生，摄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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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颓废的我...想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