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医》灼暮

25、突进

　　青谷现在面对着的，不仅仅是安静林立着的房屋，在他的感知下，灵神气息像是无形的丝线从隐藏的窗户、墙壁后延伸而来，与自己连接，仿佛就是一张巨大的蛛网，线的那一头牵着猎物，这一头握在自己手里。
　　但是青谷在明知道有埋伏的情况下仍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周身泛着青色的微光，青谷的动作变得轻盈灵活起来。他伸出右手，一团小巧的天青色的气团从他的掌心处浮起，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在其内部，无数纤细轻盈的气流不断地流窜着。
　　青谷把它托出去，这小气团便不缓不慢地飞进了房屋群中，它安静地漂荡着，无声无息，灵师们从中没有感觉到丝毫危险的气息。正相反，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让人无法相信它能造成什么杀伤。
　　正当所有的灵师都困惑地将视线集中在这一小气团上时，它忽然间发生爆炸！剧烈的狂风从中喷涌而出，伴随而来的还有巨大刺耳的噪音，沿途嵌在窗框中的琉璃被震碎，狂风和噪音涌入屋内，毫无防备的灵师们直接暴露在这样狂风与噪音下，所有人只感觉粗糙的暴风像是利刃一般划过自己的身体，同时风压产生的一股巨大力量把自己向窗外拉去。
　　不仅如此，还有那些噪音。他们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根本无法阻挡这种程度的噪音。这种噪音并不普通，它是由扩散在空气中的灵神发出的，它们会直接进入人的耳道，无法通过普通手段隔绝。这种剧烈的噪音直接刺穿了耳膜，在大脑中激荡回响。
　　有的灵师反应很快，他们迅速地在周身构筑起一道壁障来抵御这次的袭击，但有的灵师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吞没了。他们这时才明白，这种噪音是专门用来对付灵师的，召唤灵神需要集中自己的精神力，大脑被这种特殊噪音所刺痛，自然无法集中精力，灵师的作用就体现不出来。
　　飓风和噪音很快便散去，几乎就是在同时，尖利的石刺从墙体中刺出，一一贯穿了灵师们的身体。第一波的攻势结束，他们刚刚觉得松了一口气，而就是这松懈的一瞬间被青谷很敏锐地抓住，在他们还没能重新组织进攻的时候，青谷的第二波攻击就来到了。
　　精心准备的伏击，在这里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本想要给予敌人重创，却在一瞬间被瓦解，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青谷了，但没想到这种程度还不够。

　　青谷大步奔跑过街道，青谷巧妙地选择着路线，不用想，都知道直接通往灵塔的道路上肯定被布置了最为坚固的防御，青谷虽然自信那些防御抵挡不住自己，但是为了减少自己的消耗，他还是决定选择最为轻松的路径。
　　因为最终之战还未到来。
　　忽然，在他的脚下，泥土忽然隆起，爆开！炙热的火焰卷带着刺鼻的气息一涌而上，那是事先被埋藏在地面下的爆岩被引爆了，爆炸掀起的泥土像是雨点一样纷纷落下，充满了刺鼻火药味的灰尘几乎在瞬间便塞满了街道。
　　两名灵师的身影出现在房屋的顶上，他们是从另外的伏击地点赶过来的，这也是青谷先前在感知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存在的原因。灵塔在各条道路上都布置了一定量的灵师，在青谷的前进道路上可以作为正面防卫青谷的屏障，同时，其他伏击落空了的灵师们会离开原本的伏击地点，向青谷这里聚集。
　　在青谷深入的同时，青谷面对的不仅是他前进道路上的敌人，同时还有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呈包围之势的灵师们。
　　那两名灵师正好赶在青谷清扫完这一条路上的障碍的时候到来，他们的战术如法炮制，同样是抓住了青谷在击败敌人后放松的那一瞬间，同时是用爆岩这种隐蔽性极高的袭击手段，终于成功地打击到了青谷。
　　两人乘胜追击，双手伸入身后的灵箱，各抽出两柄漆黑的长刀，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想要冲进浓密的烟尘中，然后趁青谷还未从刚才的爆炸中恢复过来，进一步地缠住青谷直到援军到来。
　　但就在这时，青谷毫无预兆地冲破了烟尘，向着上方冲了出来，正面迎向两人。这两名灵师大吃一惊，仓促间向着青谷劈砍。
　　对面是四柄锋锐的利刃，而青谷却是手无寸铁，况且现在三人都处于悬空的状态，青谷无法借力躲避，身体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刀锋之下。看似是一个毫无悬念的交锋，这样的局面，青谷该如何面对？
　　青谷交出了自己的答案。
　　青谷凭借风之灵神在空中急停！一股淡青色的气流在他的身前喷出，瞬间阻止了他上升的势头，这两名灵师根本没有事先的预料，长刀挥空，刀锋从青谷的胸前堪堪擦过，两名灵师的身体也因这一次的挥空而失去了平衡。
　　然后青谷在空中再度加速，逼近了两名偷袭者的身前。在这两名灵师眼中，青谷的身影急速放大，几乎在一瞬间就到了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距离，另他们措手不及。
　　青谷的双手鬼魅般地探出，轻描淡写地在两名灵师的脖间抹过，动作就像是随风而来的叶片那样轻巧。但是青谷的身影与他们在空中穿过，两人仿佛是失去了全身的力量，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青谷平稳地落地，继续向前奔跑离开。
　　青谷一路突进，向着灵塔的核心——那座洁白无瑕的高塔逼近，一波又一波的灵师涌上来，被青谷一一击退，混乱的灵神气息在城市的空气中乱窜，冲击着每个人的精神力，还有他们的认知。
　　灵塔在几百年前成立以来，就从未被人入侵到如此地步，哪怕是在当年灵影族的影王都未曾做到此等壮举。灵塔的防御与玄国王宫的那种毫无层次战法可言的灵师防卫系统截然不同，无论是在灵师的数量与等级上，还在于灵阵的质量。
　　玄国王宫的灵阵曾给红影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但是却仍然被青谷从地下直接破坏，而灵塔的灵阵则具有极强的自我防卫性，它不仅排斥陌生的灵师入侵，它甚至能够拒绝陌生灵神的介入。
　　要知道在这片天地间，灵神可是无处不在的，他们维持着这片天地元素的平衡。尽管局部的力量很微小，但是它却充斥于天地之间，足以积累成为一股巨大灵神力量。
　　自然之中的灵神对于灵塔来说同样是外来灵神，而即使在排斥了外来灵神之后，这里的环境与气候竟然同外界没有什么区别，这也就意味着灵塔竟然能够在这一片土地上存蓄着足以代替天地之间灵神的力量，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很了不起的。
　　而且尽管近年来的灵塔将他们的力量集中于“零”部队上，减弱了他们对于常规灵师的吸收与培养，但是即便如此，他们的灵师数量也是全世界最多的，配合上精妙的战术，即使是他们也足以给青谷带来很大的麻烦。
　　也正因如此，在灵塔的人看来，玄国王宫被入侵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活在灵塔的阴影下，依靠着灵塔的复制才得以存续的傀儡王国而已，而灵塔被入侵这样的事情却绝对是超出了他们想象的空间。

　　不过青谷可管不了这么多，即使灵塔再强，他也会选择攻打这里，他是来复仇的，一旦决定了就绝不会更改。
　　而现在，青谷正置身于这硝烟滚滚的战场之中，无数的灵师在他的面前倒下，然后又有新的灵师补充上来，青谷将他们一一击退，他的精神力与体力都在此时发挥到了极致。
　　青谷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死亡的威胁无处不在，但是他仿佛在享受这样的生死搏杀，享受这种仿佛在悬崖边奔跑的向死求生的感觉，在他体内，好战的血液在慢慢地燃烧起来，随着“锁”的解放，青谷在慢慢地向着一个真正影王的模样靠近着。
　　但是同时，他也从未像现在一样，感受到如此冰冷的孤独，因为那个愿意陪伴着他的那个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红影，在这种时候，要是有你能陪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青谷转过街角，有一队灵师挡在他的面前，他们排着特殊的阵型，层叠站位严密有序，整个队伍就像是一只无所不破的矛一般，散发出锋芒毕露的气息。
　　青谷停下了脚步，面对着这样的阵型防守，简单的冲锋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只见他背后的灵箱中，一团青紫色的凝胶缓缓地蠕动而出，漂浮在青谷的头顶。随着手指微微摇动，就像是有线牵连着一般，凝胶被甩向了对方的阵型。
　　凝胶迎面向着灵师们砸去，在最前方的灵师面前忽然爆裂，它里面的液体泼洒出来，就像是遇见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一样，顺着空气慢慢地流下。
　　站在后排的灵师抬起双手，透明的水滴在空气中缓缓凝结，成型，组成了一把一把弯月形状的刀刃。水刃包围了青谷，青谷停下脚步，制造出四面坚实的岩壁将自己隐藏在里面。
　　看似凌乱的水刃扫向青谷构筑的堡垒，每一道都有力地切割在岩壁上，在上面留下深深的痕迹。
　　仿佛狼群分食猎物一般，堡垒在水刃的攻击下变得愈发脆弱，之前坚实的壁垒此刻摇摇欲坠，几乎土崩瓦解。
　　青谷紧锁着眉头，在短短的数息之内，无数种解决方法划过他的脑海，又瞬间被他否决掉。他不断地思考着，大脑飞速地转动，这是他在突入灵塔之后遇到的最为棘手的事态，不出青谷所料，灵塔果然将最为锋利的尖刀留在了最后。
　　大汗淋漓，绞尽脑汁，青谷不停的思考着。在把各种可能的办法都排除了之后，青谷的面前只剩下一个选项了，这个做法十分冒险，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青谷绝不想冒这个险，他仍然在犹豫着。
　　灵师们一边操控着水刃，一边观察着面前那座岩壁堡垒的状态，在这样严密的攻势下，他们想象不到青谷还能有什么应对措施，大势已去了吧。
　　正当他们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青谷便撞碎了岩壁，冲了出来！他仅仅在自己的面前顶了一枚钢盾，身体其余的部位被完全暴露在了锋利的水刃之下，在灵师们看来，这完全是在自寻死路。
　　每一个灵师都大吃一惊，同时在心中暗暗地疑惑青谷为什么会选择这样有勇无谋的方式。
　　无数的水刃切割在青谷的身体上，但是却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般轻易地切入青谷的身体，而是仿佛劈斩到了铠甲上一般发出低沉的闷响！所有的灵师心中一紧，每个人都在惊呼不可能，那可是能够切割岩石的武器，怎么会被人的皮肤挡住！
　　青谷的上衣在水刃的被割破了，这时灵师们清楚地看到，藏在外衣中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青黑色的鳞片。那是龙化！青谷竟然想到运用覆盖全身的龙化来抵挡水刃的攻击！
　　几乎就是转瞬即逝的时间，青谷便冲出了水刃的覆盖范围。
　　虽然有些惊讶青谷能够冲出水刃的包围，但是他们也并因此没有迟疑，就在青谷刚刚冲出第一层包围圈的时候，他们就再度发起了攻击。
　　灵师们的手指在空中虚画，随着他们手指的每一次滑动，一条火线便在空中形成，在所有人的编织下，火线结成了一张巨大燃烧的网，又一次地向青谷笼罩过来。
　　青谷翻身躲进了身后的房屋中，但是那一张炙热的火网在迎上房屋的时候却并没有如想象中的一样停下来，墙壁在高温下被切割变形，坚实的墙壁在火网之下变得焦黑脆弱，仿佛是豆腐被滚烫的刀锋划过，被轻而易举地切割成小块。
　　房屋轰然倒塌，烟尘四起，青谷直接被废墟掩埋在了下面，这还没完，火网完全笼罩住了整个房屋，开始向中心渐渐收缩。
　　一颗闪耀着暗红色光芒的光团从废墟中飞了出来，悬浮在空中。而当这光团出现的时候，原本看起来无法阻挡的火网竟然停住了它收缩的步伐，就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吸住了一般。
　　忽然，一缕火焰从火网中脱离出来，钻进了光团之中，然后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火焰被那暗红色的光团吸走，火焰仿佛争先恐后地涌入那枚暗红色光团之中。
　　灵师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火焰被吸走，那是什么？但他们还来不及思考，青谷的身影就从废墟之中冲破碎石一跃而起，向着他们快速冲刺过来。
　　就是他们惊讶的一瞬间，青谷便已经冲刺到了他们面前。一个灵师慌忙甩出一道水刃，青谷身体一矮，躲过迎面的水刃，然后他的手伸出，按在了灵师面前那看不见的屏障上，将灵神直接注入进去。
　　“咔嚓”，仿佛像是脆弱的琉璃一般，屏障应声碎裂，青谷的抓住最前面的灵师的手臂，那名灵师惊慌失措，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是看见了魔鬼一般。他赶忙后退，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是青谷的手死死地握着，仿佛不可撼动，这时那个灵师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失声叫道：“不！不可能！你没有被灵阵压制！为什么？这不可能……”
　　青谷没等他说完，他反手扣住那个灵师的手腕，向前轻轻推出。巨大的风压从他的掌心涌出，横扫而出的冲击波正面撞上所有的灵师，他们就像是狂风中的落叶那般被轻易地吹飞出去。所有的灵师们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笼罩全身，大脑也受到了波及，随后便没有了意识。
　　失去了防御的屏障，灵师本身就脆弱得连普通人都不如。
　　青谷剧烈地喘息着，先前的攻势连他都觉得极为凶险，若不是他选择在最后铤而走险，赌上自己最后的机会的话，说不定自己就止步于此了。
　　青谷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原本削瘦的身形此时看上去更显得单薄许多，力量仿佛在迅速地流失着，青谷不得不靠在身旁的一堵墙边稍微松一口气。
　　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淌下来，滴滴答答地打在地上，青谷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他周身的龙鳞褪去，露出了皮肤，此时才能够看到，触目惊心的淤青与伤痕布满了青谷的身体，血肉被翻卷出来，背部的伤口被烤得焦黑，甚至还有几处伤口深可见骨。
　　龙鳞没能帮助青谷挡住所有的攻击，有些水刃切割在龙鳞的缝隙之中，将龙鳞剥落了下来，削下了青谷隐藏起来的血肉，而且水刃本身的力量还可以穿过龙鳞，直接作用于青谷的肌肉上。这些是无法避免的，青谷知道。
　　青谷靠在墙边坐下，从灵箱中召唤出灵神来给自己进行应急的处理，一团淡黄的水从灵箱之中飘了出来，然后缓缓地覆盖在了青谷皮肤之上。当这一团水接触到伤口的时候，伴随而来的是比先前受伤时还要剧烈数倍的痛感。青谷的身体猛然绷直，脖子上的青筋一条一条地凸现出来，同时身体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但是从如注地汗水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的痛苦。
　　在这种黄色液体状的灵神作用下，他的伤势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肌肉纤维与皮肤被连接起来，焦黑的死肉也重新变回了鲜红的颜色，神奇仿佛时间倒退了一般。
　　但是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即使灵医可以直接修复断裂的肌肉与皮肤，它的副作用也是十分明显的。它为青谷带来的是剧烈的痛感与体力的消耗，疗伤带来的痛苦几乎不亚于青谷先前遭受的攻击。
　　看来即使影王是灵影族灵师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可在这样的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的攻势面前，还是会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在治疗之后，青谷的精神甚至有些恍惚。他勉强地支撑自己的身体站起来，深吸几口气，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让自己的大脑重又变得清醒。恢复了之后，他重又继续向前走去，虽然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但是他的脚步却依旧坚定，他的内心并未因此动摇。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敌人。
　　青谷走过面前的房屋，眼前又出现了一片开阔的草坪。一队全身漆黑的灵师站在他的前方，排着整齐的队列，在这里等待着，无声，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压抑沉重的气氛弥漫，大战即将一触即发，仿佛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样的情景。
　　此时当在青谷面前的是灵塔最为强大的灵师部队。
　　灵塔，“零”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