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医》灼暮

2、2.拔除

　　青谷独自一人穿过狭窄的小巷，他婉拒了城主为他带路的想法。因为这毕竟是灵神的拔除，而且就这么远的距离看来，那灵神的气息都这么嚣狂，更不要说是在近距离的了。如果爆发战斗的话，又很难保证不波及到普通人。再说，他也不想自己与灵神签订契约的场景被人看到。既然城主已保证那附近的居民早已逃离，自己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越是往近走，青谷眼中的血腥气就越浓厚，沉沉的腥气使得他呼吸渐渐沉重，仿佛气体凝结成了液态，阻塞了他的气管。他背着木箱，平稳地走在幽暗狭窄的小巷中，神色淡然。青谷在暗暗的集中精神，他的呼吸渐渐的放缓，全身心更加完美地融入了环境中，连那些血红色的气息都不会再随着他的走动而流动。
　　不一会儿，青谷走到了一扇门前，停下了。他能够敏锐地感受到，那血气的来源就是这里。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里竟是一座看起来颇为气派的豪宅。高大的宅门被漆成了元青色，其上还雕刻着方正中规的金线，两边延伸出去的围墙由青砖堆砌而成，可惜这里已被灵神侵蚀了太长时间，不论是气派的大门还是高大的围墙，精心漆上的颜色都已剥落，墙体门体也是一副千疮百孔的样子。
　　青谷倒是没有表现出来有什么感触，他只是抬手抚过这扇大门，然后轻轻发力推开，走了进去，大门一开即合，泻出了一小股腐浊的气息。
　　令人恶心的腥气扑面而来，本来门外的血气就已经够重了，而门内却更胜一筹。青谷在面对这样的景象时微微一怔，他没有感觉到难以忍受，反而有一点点熟悉的味道在。那是来自于记忆深处的，他不愿再去挖掘的东西。
　　不出他的意料，门内根本就是寸草不生，房屋被腐蚀的残破不堪，摇摇欲坠。
　　可青谷没有对这片荒芜的景象流露出可怜惋惜的表情，他脱下灵箱的背带，把灵箱放在门口，拉开灵箱的箱门，然后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环绕着这座随时都可能倒塌的房子缓步行走。而与先前不同的地方在于，比起之前完全没有气息泄露出来的他，他的气息简直像是喷薄而出！他所到之处，那些血色的气息都被迅速地排开，为他让出一条路来，就像一位君王行走时，人们都不得不匍匐在地，为君王打开一条通畅的道路。
　　而与此同时，就在青谷看似毫无防备的行走时，一道黑影也无声无息的潜行在这间房子中。这道黑影身边簇拥着最为浓烈的血气。因为过于饱和，暗红色的气呈现出近乎液态的浓稠。他四肢并用，爬行在即将毁坏的墙壁上。他的四肢末端都延伸出尖利的爪，可以轻而易举的刺入墙壁与地板中，而不发出任何的声音。他伏下身体，一双鲜红的、没有神采的眼瞳始终追随着青谷形只影单的身影移动。
　　在青谷好像漫无目的的绕着屋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后，这道黑影终于按捺不住了。他那修长的肢体蜷曲，全身的肌肉绷紧，接着箭一般的弹射而出！不用两秒，他便接近了青谷，他那苍白的利爪瘦骨嶙峋，却能有力的撕裂空气，发出尖利的呼啸声。那一小段距离对他而言转瞬即逝，他在高速中化为虚影，利爪直取青谷的后颈，他的嘴角裂开，露出了森然的白牙。
　　眼看就要得手了，再不过眨眼的工夫，青谷的头颅便会被摘落。但是忽然间地面裂开，粗壮的藤条破土而出，切入了虚影中。那虚影面对着忽然间甩出的藤条，挥手想要凭借自己的利爪切碎它。但那藤条仿佛像是预知了他接下来的行动，笔直地突刺一软，轨迹缭乱的避开了他的利爪，接着缠上了黑影的手臂。随后藤条发力，把他从空中硬生生的拽了下来！
　　灵神•地藤
　　黑影的脸狠狠的砸中了地面，在土地上拖曳出长长的一道痕迹。更多的藤条从土中伸出，缠上了黑影的全身，黑影脸此时距离青谷的脚边不过十公分，他使劲的挣扎着向前爬去，不甘地咆哮着。
　　就差那么一点！就差这近在咫尺的一点！可他现在不论多么努力也爬不过去了，无数的藤条不断的缠绕在他的身上，收紧，他连动一根手指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眼神凶恶的盯着眼前的青谷。
　　青谷这时才终于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这个怪物竟然长着一张人脸！虽然眼瞳猩红牙齿尖利，手指末端延伸出了利爪，全身瘦骨嶙峋，但是脸的的确确是人的模样。可以想见的是，他原本是个人，是被什么东西改造了一番，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青谷伸出右手，按在他的额头上。一团淡蓝色的水从打开得灵箱中缓缓飘出，飘到了青谷的面前，然后包裹住了青谷的右手，渐渐渗入了黑影的额头中。黑影此时仿佛突然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面目猛然狰狞起来，伴随着的还有痛苦的哀嚎，他原本即将安分下的躯体再度剧烈的挣扎起来，但与之前捕猎的本能不同，他是想拼命逃离这里。
　　灵神•凉雨
　　青谷此时也并不轻松，他正在努力的把寄宿在这人体内的东西驱逐出来，不得不聚精会神。
　　终于，在青谷小心翼翼地努力下，黑影的躁动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团淡蓝色的水从黑影的额头中渗了出来，其中混合着一团血红色的“烟”。这“烟”不停的剧烈翻滚，可是一直无法脱出水的牢笼。
　　青谷终于松了口气，他轻轻一挥手，那些藤蔓松开了黑影，把黑影放在地上，再从刚刚钻出的地缝中退了回去。
　　而那些血红色的“烟”被剥离出这具身体之后，这幅躯干也慢慢恢复成了它原本的模样。那竟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眼睛阖上神色安详的躺在地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青谷低头看了一眼男人，怜悯的神色在他灰色的眼瞳中一闪即逝，这是他自从来到这个小城后第一次流露出略有生机的神色，却显得那么苍凉。
　　青谷回过头来，再度集中精神，全神贯注起来，最至关重要的环节现在才要开始。青谷咬破自己的食指，顿时，一注极细的血液顺着青谷修长的食指流下来。青谷将食指伸入凉雨中，流淌的血液刚刚扩散出去，就引起了“血烟”剧烈的躁动！它们就像是一群嗅觉敏锐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争先恐后的汇聚到青谷的手指上的伤口边掠夺血液。
　　灵神•影血
　　“影血”本就是以血为媒介的灵神，为了在血液寄宿，它们会寻找宿主，以宿主体内的血液为生。它们对于宿主来说也算是有利有弊的。它们会强行提升宿主的身体机能，增强宿主的运动能力，但同时也会剥夺宿主的神智，甚至改造宿主的身体结构。
　　“影血”这种灵神本来是生活在深山中，以动物的血液为住处，但偶尔也会有这种入侵人的居住地的例子。
　　所以在嗅到青谷的血液之后。它们会趋之若鹜的汇集，因为它们的住所刚刚被“凉雨”强行剥离，它们在寻找新的住所。
　　但在接触到血液后，它们没能像之前那样轻而易举的入侵，而是瞬间沸腾了！它们如临大敌，再次剧烈的翻涌起来。因为青谷的精神在以血液作为媒介，要强行突入“影血”的中枢，试图连接两端的思想。青谷在用绝对的力量压制他们，他们当然只能奋力反抗！
　　但青谷这边当然同样不好受，他也在承受深入骨髓的痛苦。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巨力碾压，神经末梢犹如火烧，脊髓要被强行撕开一样。无数种痛苦在他身上重叠，他咬住牙关忍住没有发出声，但却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上。脸部极端的扭曲，身体痉挛，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着。青谷痛苦的双手抱头，身体蜷曲在一起。他的眼前如同书页快速翻动，无数画面闪现，愤怒悲伤的回忆与幻象重叠，仿佛正在经历死亡。
　　不知有多长时间过去了，疼痛逐渐消失了，青谷才终于唤回了神智。他睁开眼睛望向天空，泥土的气息清新，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襟，手心也尽是湿漉漉的。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迅速站起来，走到大门口，合上了灵箱的门，背起灵箱推门而出。他的步伐如来时一样稳健，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他径直从站在小巷口向里面探头探脑的城主身旁走过，离开了这个小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