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一颗松儿

6、重伤

　　青华依稀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她睁开了双眼，屋子里很暗，青华起了身，头有些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适的情况。青华看了看四周，是她不熟悉的一间房间，摆设地十分简单，一张她现在正躺着的床，一张桌子，一扇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青华从床上起来，走出了这间房间，房间之外是宽敞的大厅，首先映入青华眼帘的就是布满一堵墙的柜子，柜子被整齐的切割成一小格一小格，每一个格子上都标注了各类药草的名称。

　　青华记了起来，这是瑜安神官的药庐，她曾经来这里过一次，那次是为了给昌伯拿药。

　　“你醒了？”一个年轻温润的神官从大厅外的走廊走了进来。

　　“瑜安神官”青华弯下身子对他行礼。

　　“可有觉得哪里不适？”瑜安神官走到大厅的桌边坐下，又用眼神看了看对面的座位，示意青华坐过去。

　　“没有。”青华乖乖走了过去坐下。

　　“你是受惊过度。宿暮神官把你交给我的时候，你还在梦魇，一直在不停地发抖。”瑜安神官的口气很是温和，像是春风拂过的感觉，他再次提起这些的时候青华并没有再感到害怕。

　　“我在日食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可怕的怪兽。但是大家都说没有看见。”青华低下了头，她有些担心瑜安神官会不会不相信她说的话，

　　“那怪兽长什么样子？”瑜安神官极有耐心，没有露出半分怀疑的神情。

　　“我看见了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体型很大，还在吼叫，声音大的吓人。”青华一边回忆一边向瑜安神官诉说。

　　瑜安神官听完后沉思了一会，之后抬起头对上了青华的目光，“刚刚我听说在中殿外抓住了一只从天牢里逃出的魔族，还伤了好几位神官，你见到的那个怪兽大约就是这只出逃的魔族吧。”

　　“魔族？”青华听昌伯提过魔族，但她从未见过，昌伯说，魔族在上古大战中所剩无几，剩下的有些被关在天牢里，还有的被封印在北海之内。

　　“嗯，别担心，那只魔族现下已经被抓起来了。”瑜安神官起了身，走向他的药柜。

　　“原来是这样。”青华放下了心，随即又想起昌伯对她说过魔族是极邪极恶的存在，这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给你开些安神的药物。”瑜安神官在他的药柜前忙碌了起来。

　　“多谢您。”青华看着瑜安神官温和的面庞对他礼貌道谢。

　　“宿暮神官说晚上处理完事物就来接你。青华，你现下无事就替我打打下手吧。”瑜安神官转过身来对着青华笑的很是亲切。

　　青华正在思考她该做些什么，听到瑜安神官的话赶紧点了点头，随即走到瑜安神官身边，瑜安神官递给她一张单子，上面书写着数十种药草，青华了然，撸起袖子照着单子上的名单在药柜前忙了起来。青华之前从未接触过药草，这任务对她而言有趣的很，这会正忙的不亦乐乎。

　　“瑜安神官，那位小神官伤口又裂开了，身子也烫的吓人。”一位小童急匆匆地跑进来，头上还挂着汗珠，现在已是秋季，空气中已经布满了凉意。

　　看来这小童确实是急得很，青华想道。

　　“快带我去看看。”瑜安神官听完皱起了眉，跟着小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起了还在忙碌的青华，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青华，你抓完药就送去偏殿，让那的童子煎完送去西房。”

　　青华赶紧点了点头。瑜安神官的脚步声渐远，青华也转身在药柜前忙碌了起来，瑜安神官给她任务似乎很是紧急，她需要抓紧些。

　　青华很快找完了单子上的药草，走到偏殿的时候却见那煎药的童子正急急的往外走，青华慌忙拦住他，递上手里拿好的药草，“瑜安神官让我送来的药草，说要尽快煎好送去西房。”

　　“我正要往西房送药，现在没有时间煎药，这位小神官能帮我煎一下吗？我还得赶去送药。”青华看见那童子手里还拿着一碗乌漆墨黑的药汁，于是赶紧让开了自己的身子。

　　“你去吧，我来煎药就好。”青华对着那童子摆摆手。

　　“这药不用煎的太久，一刻钟就好。多谢多谢了。”小童子说完又急忙跑远了。

　　青华走进了偏殿，偏殿里立着许多炉子，每个炉子上面都立有药罐，青华找了一个干净的药罐，开始煎起药来。

　　偏殿的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水漏，用来计量时间，一小桶水流完便是一刻钟，一大桶水流完是一个时辰。

　　青华看着水漏几乎快流完一小桶水了，那童子还没有回来，青华有些着急了，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盛好煎完的药汁，出门找那她还不知道在哪的西房。

　　青华想了想刚刚那童子跑走的方向，也跟着走了上去，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一间屋子，瑜安神官和她见过的那两个小童子都在里面忙碌。

　　“瑜安神官，我来送药。”青华走了进去，说完就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站好。但是瑜安神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正专心为床上的人诊治。

　　“啊！对不起小神官，我把您给忘了。”那煎药的小童子此刻正在捣药，见到她觉得分外抱歉。

　　“没事的。”青华对他露出了笑容。

　　瑜安神官终于看到了立在旁边的青华，拿过她手里的药碗闻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又递给了青华，“青华，把这药给他喂下。”

　　青华赶紧走上前去，她这时才看清了床上那人的面容，是重黎。

　　他的肩膀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疤，从靠近脖子的地方，一直蔓延到大臂，伤口处还泛着黑色的雾气。

　　“小口喂，若是他不喝就慢慢喂他喝下去。”瑜安神官对着青华冷静地吩咐。

　　青华点了点头，端着药碗走了上去，凑近了她才见到此时的重黎脸色白的吓人，脸上再没有漠然而是虚弱。

　　青华慢慢把药汁倒入重黎口中，重黎无意识地吐出了那些药汁，青华有些着急，重黎是她的同窗，虽说没说过几句话，但是见他这样她也不好受，青华忽然觉得心里又闷又苦涩。

　　“别急，慢慢来。”瑜安神官似是看出了青华的不安，温柔地安慰她，但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和青华的说话的功夫又用夹子从重黎的伤口里取出了一块黑色的块状物，一旁的小童立马端着盘子上去接住。

　　青华定了定心中的不安，扶起药碗，慢慢往重黎倒入药汁，这次重黎吐出的量少了些，青华终于有些松了口气，又打起精神往重黎口里喂药。小小的一碗药汁，青华竟喂了半刻钟。

　　“青华，还得继续麻烦你去煎药，这里实在是有些忙不开。”瑜安神官从伤口内又取出来一块物体后，对着青华开口，面上满是歉意。

　　“无事。我这就去。”青华说完便起身跑出了西房。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的彻底，西房里却灯火通明。

　　已经做过一次，在做起来青华便得心应手了许多，她只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煎好了药，赶到了西房。

　　瑜安神官站在桌边和那煎药的童子说着什么，青华直接走了进去，走到床边，“瑜安神官，还是像上次一样喂药吗？”

　　瑜安神官转过身看到了立在床边的青华，终于有时间对着露出了一个笑容，“还是像刚才一样慢慢喂。”

　　“嗯。”青华点了点头，然后跪坐在床边，端着药碗像刚刚一样慢慢把药汁喂入重黎口中。

　　刚刚还可怖的伤口被盖上了一层透明的药膏，伤口处也不再泛黑，身上和脸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

　　重黎这次没有再吐出药来，青华一会便喂完了药，她转过身，瑜安神官已经不在屋内，只剩下一个正在桌边收拾残迹的童子。

　　青华又转头看向重黎，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若不是微弱的呼吸，青华几乎都在怀疑他是否还在世上。

　　“重黎......”青华贴近重黎的耳边轻轻地唤他，她曾害怕重黎的冷漠淡然，但是如今她更怕他的脆弱易逝，她的年纪还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重黎的样子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但她单纯地不想让他出事。

　　青华靠在床边看着重黎的模样，他的发丝垂在床边，落在了青华的衣服上，青华就在这时候看见了重黎慢慢睁开了眼睛。

　　“重黎，你醒了！”青华感到惊喜，又想到重黎此时的情况，于是转过头，看到那童子已经放下手里的东西口里喊着瑜安神官跑出门去。

　　青华转过来对上重黎的眼睛，这时的重黎的眼神里没有平时的难以接近。

　　“这里是瑜安神官的药庐，你受了很重的伤。”青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重黎也看着青华，之后又转向看见了他的伤口，他的表情又变成了平日里的淡然，仿佛只是擦破了皮而已。

　　“你一定很疼吧......”青华看的莫名心痛，她伸出手抚上重黎的眼睛，阻断了他看向伤口的目光。青华自己都有些愕然，但是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盖在了重黎的眼睛上。

　　青华感受到手掌下重黎的眼睛慢慢合上，她甚至能感觉到重黎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刷过她的手掌。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青华伏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青华听出了其中瑜安神官的声音。

　　“青华，他刚刚醒的吗？”瑜安神官走进了屋内，青华急忙让出位置给瑜安神官。

　　“刚刚他睁开眼睛了。”青华立在一边回答道。

　　瑜安神官探了探重黎的脉搏，又唤了他几声，这次重黎却没有再睁开眼。

　　“他现在又昏迷过去了。既然刚刚醒了，那大概毒液已经消除的差不多了，大约过几日他就能醒来了。”瑜安神官对着一脸忧愁的青华说道。青华听完点了点头。

　　“对了，宿暮神官来接你了，正在偏殿等你。”瑜安神官看着青华温柔的笑着说。

　　青华这才记起，她今日本要去蓐收宫里见宿暮姐姐的，但是却不曾想到这一路上出了那么多事。

　　“走吧，他不会有危险的。”瑜安神官说完便走出了西房。青华也跟着走了出去。

　　“你认识这位重黎小神官？”瑜安神官转头看向还是紧皱着眉头的青华。

　　“我们一起在后土宫学习。”青华走在瑜安神官身边，抬起头来回答他。

　　“原来如此。”瑜安神官点了点头。

　　“他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青华拧着的眉毛一直没松开。

　　“魔族在外逃窜的时候上伤了好几位神官，这位小神官伤得最重。”瑜安神官对着青华解释道。

　　“那他多久能好？”青华的声音随着她的情绪一同低落了下去。

　　“大约半个月他才能好起来吧。”瑜安神官的声音缓慢低沉，让青华安心了不少。

　　“青华！”青华才未走到偏殿就看到了正在殿里唤她的宿暮神官，打断了青华这时候的忧思。

　　青华提起裙摆跃过瑜安神官跑向宿暮神官，一把扑进她怀里。

　　“宿暮姐姐......”青华在宿暮神官柔软的的怀抱里忍不住多蹭了两下。

　　“宿暮神官。”晚一步进来的瑜安神官对着宿暮神官行了个礼。宿暮神官也对他回了个礼。

　　“青华有劳你照顾了。”宿暮神官抱着青华对着瑜安神官说道。

　　“青华很聪慧，帮了我不少忙。”瑜安神官笑的温和。

　　青华难得听见有人夸她，于是松开了抱住宿暮神官的双手，对着瑜安神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此便好。”宿暮神官把青华刚刚跑过来时弄乱的头发理好，对着她笑的柔美。

　　“青华，记得按时喝药。每日一服。”瑜安神官从桌上拿过两包包好的药草递给了站在宿暮神官身边的青华。

　　“多谢瑜安神官。”青华点了点头，从瑜安神官手里接过药包。

　　“青华，灰色绳子绑的是给你的药。”瑜安神官又看向旁边的宿暮神官，“宿暮神官，红色绳子绑着的是给你的药，你刚继任秋官必然忙碌，我找了些补身子的药草给你，每日一服便可。”

　　瑜安神官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格外温柔，青华一天都没见到瑜安神官如此温柔的时候，同她说话时候的瑜安神官总是温和的像个长辈，同宿暮神官说话的瑜安神官却很不一样，但是青华描述不出这种不一样，总之就是很不对劲。

　　青华见到宿暮神官愣了一瞬，后又恢复了平常端庄美丽的女神官，笑着对瑜安神官告辞，然后拉着青华走出了偏殿，外面有两只仙鹤停在院内等候，见到宿暮神官的到来，立马扑簌簌的飞来，停在青华面前，低下了身子。

　　青华坐上了仙鹤，转头看见瑜安神官还站在殿门口，“瑜安神官，再见。”青华对他招了招手，瑜安神官也对她招了招手。

　　青华转过头看见宿暮神官已经飞到了半空，她赶紧拍了拍仙鹤翅膀，追了上去。

　　“宿暮姐姐，你脸红了。”青华追上宿暮神官，下面的药庐已经被云层遮盖住。

　　“不许提了。”宿暮神官的样子很是端庄。

　　“提什么？瑜安神官吗？”青华眨了眨眼睛看着宿暮神官，眼里满是狡黠。

　　平日里端庄大方的宿暮神官听完这话脸更红了，青华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宿暮神官没再理她，驾着仙鹤先走一步，留下青华在身后唤她。

　　“宿暮姐姐等等我！我再也不提瑜安神官了还不行嘛！哈哈哈哈...”青华驾着仙鹤追在宿暮神官身后，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越来越远的宿暮神官的背影。

　　月色皎洁，两位衣袂飘飘的女神官驾着仙鹤在月下飞过，只留下的一串清灵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