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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祭祖日 ...


  •   祭祖当天,浩浩汤汤的八旗子弟,从全国各地远道而来,禁卫军统领携着一面正黄旗在前方开路,北风席卷着八方旌旗,在空中猎猎作响。

      “皇上,时辰到了。”

      经宫人提醒,光绪皇帝仰望天空。

      灰蒙蒙的天空,寒风凛冽,天上的太阳始终没有冲破云层,垂死挣扎的余光,从阴云中散发出一种狰狞的美丽,凄厉地射落在祭坛上。

      他一步步拾阶而上,踏上高高的九龙祭台。

      大清第十一任光绪帝站在祭台上,身穿一身正黄色祭祖朝服,正前,背后及两臂各绣一条正龙;腰帷绣五条行龙,折裥处前后各绣九条团龙;裳绣两条正龙,四条行龙;披肩绣两条行龙;袖端绣一条正龙,并配用五色云纹。

      他虽不及弱冠之年,然而那遗传自满清男人特有的白皙肤色和高挺鼻梁,以及后宫嫔妃十代优化后的优秀基因,让他的面容俊美之极,被这一整套华美的皇帝礼服衬托的更加高雅尊贵。

      龙,是皇帝的象征,象征着九五之尊,至高无上的权利。

      然而,他登上祭台,才忽然发现,向来只有皇帝才能踏入的祭台上,早已坐了慈禧太后。

      光绪附身望向地上跪伏的满朝文武官员,恍惚中想起来,前几日,慈禧太后将不满意她登台祭祖的大臣全都杀了。

      一纸诏令,血溅皇宫。

      而他作为皇帝,却连拥护自己的大臣都无力保全。

      慈禧太后端坐在御椅上,神情平静的好似在御花园中赏花。

      那太后朝服上腾空欲飞的凰鸟,口衔彩云,飘飘欲冲天而去,竟比金龙还要闪耀,深深刺痛了光绪的眼。

      他心绪难平,深深压抑住心中的沉闷和阴郁,踏上祭台。

      在这万众瞩目的一刻,光绪皇帝大声道:“尊贵的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先祖啊,若能听到朕的呼唤,请先祖降下神威,保佑大清的江山永存,保佑朕的皇权稳固!”

      他自然意有所指,这是朕的江山,朕的皇权,不是你叶赫那拉·杏贞,慈禧太后!

      慈禧太后无声的目光,注视着不及弱冠的皇帝,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礼貌而讽刺,她倒是想看看他祈祷的清太祖努尔哈赤会怎样显灵,稳固他的皇权。

      谁都不相信一个死去之人会显灵,慈禧太后不信,满朝文武大臣不信,就连光绪皇帝自己也不信。

      然而当光绪皇帝当着皇室宗亲,全部八旗子弟的面,对着祖先努尔哈赤的呐喊时,却顿时震动了大清满朝文武的心神。

      在这仰望祖先当年辉煌的时刻,在这回忆祖宗昔日荣光的盛景,无人不曾记起当年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骄傲与辉煌。

      他于二十五岁统一女真,于明神宗万历四十四年,建立后金,割据辽东,建元天命,之后率领大军,披荆斩棘,从塞北一路打进中原,席卷辽东,攻破百万领土的大明皇朝,奠定了满清民族的盛世基业,最终率领百万大军远征蒙古。

      那是多么神勇无双的大清皇帝啊。

      而今勇猛地大清虎狮,却被一个后宫女人统领,而真正的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继承人,大清帝王却因年幼登基,大权旁落,可悲可叹!

      当光绪皇帝因一时悲愤,而呐喊祖先的名讳时,哪怕隔了十几代的血统,哪怕隔了数百年的时光,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名字依然强烈而刺激地激起了武军将领们骨子里的骄傲和血性。

      正黄旗下一位满族武将,当即跪在地上道:“皇帝祭祖,臣博尔济吉特·高加,请太后下台。”

      天空狰狞而辉煌的光芒,照在博尔济吉特·高加古铜色的皮肤上,他面容俊朗坚毅,两道剑眉,锋芒毕露,双瞳深邃,带着一股摄人的威严。

      溥年远远的跪在台下,仰头看向这位瘦削精悍,却又十分强壮的将军,他沉静执着的背影,仿佛远古而来拯救天下的英雄,一时之间,溥年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博尔济吉特·高加没有拐弯抹角,没有之乎者也,没有仁义道德,一开口就让太后下台。

      不止光绪皇帝无比感激,满朝文武皆内心翻涌。

      这份家国天下的胸怀和置生死于不顾的勇气,没有人能不震撼。

      紧接着,所有因念及清太祖努尔哈赤的辉煌,从而转为支持皇帝的大臣们全部跪下,齐声道:“请太后下台!”

      一时之间,纵观满朝文武,竟有将近一半之数!

      面对这犹如逼宫的架势,慈禧太后脸色淡然,没有任何惊慌和恐怖,对于近在咫尺的威胁,她端坐高椅,眼皮都没眨,只是把脸稍稍侧了侧。

      “当年辛酉政变,我刚刚从懿贵妃升为西太后,我儿同治登基时,不过六岁,先帝留下八位辅政大臣,原形毕露,独霸皇权,欺我一老一少,势单力孤,竟意欲夺皇帝印玺,挟天子以令诸侯,荒天下之大稽!”

      慈禧太后缓缓起身,脸色突然变得煜煜发光,她慈爱的看向一身华服的光绪。

      他长着一张俊美而纤弱的面孔,跟当年少年弱冠的同治皇帝多么神似啊,当年她的儿子,同治皇帝,也曾身穿这样一身朝服祭天,她甚至还记得当年,同治皇帝尚且年幼,是怎样亲昵而依赖的挽着她,一步步走到这祭台之上。

      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每每看到越来越意气风发的光绪,让她怎能不联想到自己可怜的英年早逝的儿子!

      慢慢地,她的目光冷凝起来,如果她的儿子同治还活着,今日,怎么可能会连同外人这般欺负于她呢?

      祖宗若真的在天有灵,为何不保佑她的儿子同治?让他英年早逝!

      “当年,若不是我与恭亲王殊死一搏,拿下八位辅政大臣,而今这大清皇朝,哪里还姓爱新觉罗?我儿同治去世,我拥护光绪为帝时,他才三岁,为防止当年权臣专政之事重演,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垂帘听政。”

      博尔济吉特·高加不为所动道:“太后的功绩我等铭记在心,然而皇帝已到弱冠之年,臣有请太后放权,让皇帝亲政!”

      这位正黄旗下一品武将,威刑不肃,掷地有声,常年在外领兵作战,极少在京上朝,这次回京,他对太后专政早有不满,他不惧残酷的战争,更不惧深宫的太后,对他来说,皇帝才是他效忠的唯一天子。

      “否则,臣便是回到辖地,也不得心安。”

      他既然开口,索性就将话说死了,忠君之事,为君分忧,今日皇帝不痛快,他更不痛快,若是太后不开口放权,他此番已然大军压京,又何惧为皇帝殊死一战!

      “大胆狂徒,你莫不是在威胁太后!你若不走,难道想让人扛着你回去?!”祭台下有大臣呵斥。

      博尔济吉特·高加嗤笑一声,‘噌’地一声,宝刀出鞘。

      在他身后,数千禁军亮出辉刀,他提着一把寒光出鞘的宝刀,刀锋指向方才出声的大臣。

      “这把刀,是当年清太宗攻破大明皇朝时期,大清名将多铎,斩杀南明大将史可法的白虹刀,大清的镇国之宝,真正的尚方宝剑,上可斩杀贪官污吏,下可斩杀奸患佞臣,今日,臣将用尚方宝剑,为帝王护道。”

      满清男儿的血性在他骨血中尚存,他高声喊道:“违命者,斩!”

      轰轰烈烈一场逼宫闹剧,彻底破坏了祭祖仪式。

      辅国公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回家,召集幕僚商议此事。

      他将今日的情形简单复述了一遍,然后目的简单而明确的直接问道:“此番太后是否会下台?皇帝是否会专政?朝堂上如何站队?”

      “绝不可能。”萧参谋摇头道。

      辅国公担忧道:“今日朝中有将近一半官员归顺了皇帝。”他讨好太后多年,心思全放在太后身上,自然不希望太后倒台。

      萧参谋道:“当年咸丰皇帝留下两位皇太后,一位正宫皇后,慈安太后,一位同治皇帝的生母,慈禧太后,清朝由慈安太后、慈禧太后、军机大臣恭亲王奕欣三分天下。而今慈安太后去世,甲申易枢之后,恭亲王奕欣下台,慈禧太后由此彻底独掌大权,执政二十年,满朝文武官员,皆由太后提拔。

      二十年的时间,大臣们多数为太后心腹,早已习惯了太后垂帘听政,以太后马首是瞻,而今慈禧太后大权在握,她的对手,早已不是权臣,而是清朝的祖宗制度。这位武将看似来势汹汹,忠心不二,实际上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辅国公放下心来,便说:“我也觉得由太后主持朝政比较稳妥。”

      萧参谋又道:“但是此番夺权事件,影响太大,为何今日满朝一半的官员支持光绪?当然不是因为忠心,而是因为那口‘白虹刀’,白虹刀是当年咸丰皇帝亲自赐予恭亲王奕欣的宝刀,恭亲王奕欣多年来用那把刀斩杀了多少贪官污吏?

      而今那白虹刀却被那武将当众亮出,这是恭亲王奕欣在隐晦的表达对太后专政的不满啊!恭亲王虽然下台,但是他的势力仍在,今日百官的支持,就是他对太后发出的威胁!太后向来忌惮恭亲王,为堵住悠悠众口,必定会适当放权。”

      “光绪皇帝,也该临政了啊。”

      辅国公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日后是何风光,不过他只是愁眉了一瞬间,马上又放松下来,管他日后如何,他照样吃他的喝他的,谁临征,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悠闲的问:“怎么一直不见溥年?他不是向来喜欢围着书房转吗?”

      没人回答他,辅国公寻遍了国公府,也没找到人,忽然想起一件事……

      坏了,他走的匆忙,将儿子忘在了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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