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蒋零

14、最后的时日？

　　太横山山口处，安慈只匆匆打望了一眼，那红透半边天的战火让她内心的不安无限扩大，龙的嘶鸣声，白色的光辉，她知道那是师兄，千万不能有事，她这样想，隐去形，她小心翼翼地从另一条小路，翻过卞峰离开太横山，等到望不到有魔族敌兵之时，立刻腾起云雾，以平生所学的最快速度赶往天外天，现在也只能去天外天求助于十八佛陀。
　　西方的天外天是极远的，以前她会跟着天痕师兄来拜访，听上几段佛经后便昏昏欲睡，反观天痕却是津津有味，乌斯师姐说自己杀戮太重，不便来这种慈悲圣地，每当这时候，师姐甚至会破天荒地叫上几声二哥，祈求天痕放过，太横山总不能显得形单影只，对礼佛这种事情不重视，对天外天不重视，所以，天痕是下了死命令，即使睡觉也必须去天外天睡。现在回想，安慈是无比感谢师兄的，让她得机会知道天外天的门冲着哪边开，能与十八佛陀有面熟之缘。
　　安慈踏入佛殿，金光普照，十八佛陀立于两侧，丝毫不动，反倒是上位的如来问她：“太横山氏缘何到此处来，今日并不讲经。”
　　“佛祖慈悲。”安慈双手合十，叩首三拜，“请救我太横山。”
　　满殿静谧，如来经她这样一说后，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救？”
　　“请助我师兄与战神一族驱逐魔族。”
　　“你知我佛从不介于战事。”
　　“我佛慈悲。”安慈又拜了拜，“我太横一族也是无意再起战火，父神叮嘱谨记于心，可如今是魔族犯我家园。”
　　“两族争斗之事，胜败自然注定，既然正义一方，何愁家园不保。”
　　安慈一改匍匐在地，她站得笔直，“我太横自然无愧于天地，只是害怕换来胜利的代价太大，承受不起罢了，既然佛祖无意介入，安慈只是有背水一战的方法。”说罢她打算离开。
　　“太横安慈，你的命数自然是定下的，天界与神族的几次劫难才是你的责任，生命切不可滥用，莫要负了造你之时的初心。”
　　“造我的神都要因为无端之战陨落了，我缘何还要为这天地做些什么，佛祖怕是也知道，我这用来抗灾的天书，能不能成功助天地渡劫，还得全凭借我自己的意愿，我不愿，谁也没有办法。”
　　立于旁边的十八佛陀之首突然出列：“无量如来，允弟子们前去，事关天地命数，是大慈悲。”
　　“然。”看如来未曾反对，安慈喜上眉梢，反复谢过，拜别后携十八佛陀赶赴太横山，心中着急万分，他们如今是以最快的速度回返，希望师兄能够平安无事。
　　他们离开后，菩萨对着如来一拜，“无量如来，这是定下的轨迹。”
　　如来目视远方：“本以为她有佛缘，不忍而已，可发现无法改变，一切都在我那老朋友神之父的预料之中，下次再见她怕又是一呱呱坠地的婴孩了。”
　　菩萨赞同：“她的书页就是她的生命，书页燃尽，生命戛然而止。”
　　“那便是……为数不多了，她的页数恰恰是天灾次数，无一次多余。”
　　“可惜可叹。”
　　引十八佛陀到太横山，太横山穹顶的白光依然强健，安慈放下心来，看来师兄暂时无事，如今十八佛陀再一到，她便没有其他担心了，想到这里，她便火速撤离，回到太横山的清心殿，那里卞西守着乌斯师姐，正在等着她回去。魔族的解药是不能指望她拿到手了，那样是在给师兄添乱罢了。
　　风尘仆仆得踏入清心殿，看到坐在一旁的卞西为乌斯师姐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神力，而师姐没有好转，但是也并未恶化，她依旧是半条臂膀已经化出原型，脸色苍白。
　　“停下吧卞西。”
　　卞西也是惊了一跳，停下手中的神力后，再看安慈竟然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感，他拉过安慈，将她牢牢搂在怀里，“你回来了。”
　　安慈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我回来了。”
　　“乌斯她还没醒。”
　　“我知道。”
　　“我尽力了安慈，你别生气。”
　　“我知道卞西，谢谢你，没事了，会没事的。”
　　“你别再走了，我不放心。”
　　“不走了。”
　　卞西这才将她放开，安慈踱步到塌前，执起乌斯的黑色龙爪蹭了蹭：“师姐，你不会有事的，天外天来人了，天痕师兄会把解药带回来的。”她能感觉到乌斯的生命在流逝，她在一点一点地虚弱下去。
　　想让她活下去。这是安慈此刻的想法，她如今心中装不下什么天下大义，她只知道她敬爱的师姐，陪着她长大的师姐要离她而去，每一次她为了天界而焚烧自己的本体时，她能清楚地听见师姐撕心裂肺的哭声，虽然等到百年后她又会降生在太横山，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孩方式，直到一定年岁的时候，才能忆起父神的教诲，才能隐约有些前世的记忆，可不管在哪一场记忆中，乌斯师姐从始至终都对她那么好。
　　卞西跟随安慈三百年，他自然知道安慈的任何时候，任何表情代表的任何心情，他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绝望的安慈。“安慈，天痕他嘱托我，让你等他回来。”
　　果然这句话是及其有效的，满身是刺的安慈柔和了下来，卞西为这个认知感到痛苦，他也说过让她不要走的，终是抵不过天痕的一句转告。
　　“没错，师兄会有办法的。”安慈来来回回念叨了好几次，“我还不想忘记他们。”若是现在就离别，这一世未免太短了一些，他们又要再一次面临分离，还有父神，父神教了她很多东西，她也不愿意违背父神的意愿，将一页本体用在与天地浩劫无关之事上。
　　这场战事以神族的胜利而告终，白山战神一族损伤过半，天界期间也曾派些天兵过来，不过是杯水车薪，不提也罢，天痕扛着那位男散仙回来，安慈悬着的心才放下，她泪眼盈盈地迎上去，帮着师兄扛着另一边，还不时端看他受伤的眉角、肩胛。
　　“别哭鼻子了，我的太横山都要被你淹掉了。”
　　“哪有！”安慈气呼呼地使劲用袖子擦了眼角。卞西搭了把手，天痕的肩上轻松了些，可血还是止不住地淌出来，他仿佛丝毫不在意，反倒是去安慰安慈：“好了好了，师兄不是好好的吗？”他温柔地抚了抚她刚刚自己用力擦出的红痕。
　　“十八佛陀呢？”
　　“回天外天了，你没什么事情吧。”天痕想起十八佛陀之首临走时叮嘱他的话，让他在最后的时日珍惜身边。
　　“你好意思问我吗？”安慈一拳打在天痕身上，不痛不痒的，天痕夸张地捂着伤口：“负伤呢。”
　　早在他进屋，安慈的眼神便跟着他走，自然知道他的伤势如何，“死不了。”
　　“狠心的丫头。”
　　“安慈。”卞西打断了他们，他还扶着已经昏迷，站立不住的男散仙，看起来手足无措。安慈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搭把手，将那位男散仙抚在旁边的小靠塌上，为他诊治起来。
　　“若这次乌斯能平安度过这一劫数，我作为兄长为你们主婚。”他是对着昏迷的那位仙说的，那仙毫无反应，反而惊到了安慈。“师兄？”
　　“因为乌斯再也找不到比誊窕更爱她的伴侣了。”
　　“那乌斯师姐呢？”安慈转过头望向榻上安静的乌斯。
　　“她自己有多喜欢誊窕，大概她自己也不清楚。”
　　天痕丝毫没有提解药的事情，安慈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这毒怕是如今无药可解。“真希望能看到乌斯师姐穿嫁衣的样子。”
　　“会的。”
　　天痕的心翻来覆去煎熬不已，他强忍着泪，打起笑意，可还是无法忘记佛陀的那句——再最后的时日里珍惜身边，他不知该如何对安慈开口，她最爱的师姐，应是时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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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在搬家，好久没更新，接下来又有考试，可能会更的慢一点，但是不会弃坑的，以前的坑，《焚青瓷》也打算开填了，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