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蒋零

12、易主

　　不周山彻底换了模样，以前的积雪都没有了踪迹，大圆愣住了，在她快要一万岁时第一次受不了妹妹的央求来不周山探望因受罚被锁在这里的卞西神君时，不周山就已经是一望无际的白了，如今竟然像在炙烤般的炎热，与祝融族的聚集地有一拼。
　　大圆无法理解：“怎么回事”
　　乌斯战神反应平淡，她盘坐在地上用法，潋滟的光芒笼罩着她，大圆忽感周边清凉，不一会儿竟长出绿草地与花来。
　　“走吧。”乌斯战神起身穿过山入口。
　　“卞西的法系是火系的，他算是祝融族祖先的旁系了。”
　　“那……为何之前不周山会常年白雪皑皑”
　　“我与卞西都是父神的孩子，算是亲兄妹，我们还有一对双生的亲大哥，其中一个名为天痕，另一个便是上一任天帝，原恒的父亲。”
　　大圆倒吸一口凉气：“是相传中修为可以与父神比肩的天痕天尊吗？”
　　“他比父神更有天赋，之所以如今已凐灭，是因为他看不透，未度过情劫。”
　　大圆当然知道这位天痕天尊了，可以说是但凡六界中有些修为或年岁的，便知道他，只不过没人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天尊是卞西上神与乌斯上神的哥哥，以及不知道他竟然是因为情劫而去。
　　“天痕便是水系修为了，他去之前像是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将自身的修为叠加在当时颓废堕落的卞西身上，他的修为高出卞西很多，就算是卞西后来恢复了理智，也无法压制洪厚的法力，便只能受着。”
　　大圆再一次感慨，天尊果然是天尊，即使受了凐灭之刑，修为也洪厚到经久不散，而乌斯更是清楚，她的哥哥在守护着那个孩子，以他的生命。
　　她们见到卞西神君时，卞西神君变了些，他的眉间多了红色的印记，整个人也没那么苍白了，发丝虽然束起也是零零落落的，见他们来了，抬了抬眼皮：“做何”
　　“三哥。”
　　“乌斯，天痕回来了。”
　　“我知道，他又离开了，托付你一些事，想必你也收到了。”
　　“你说，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缪慈又偏偏是天书。”
　　乌斯看了大圆一眼，大圆自己识眼色地退出木屋，合上房门，并捏诀护法，以免不想干的进入。
　　“你究竟又干了什么怎么会知道这些”乌斯呵斥。
　　卞西神君冷笑了一声：“你是早知道了吧，怎么，怕我知道他是天痕后又再起波澜吗”
　　“放下你的执念吧，神农公主本该如此命运。”
　　卞西神君不予回答，只是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天痕一直是好算计的，送到我身边长大，便再也不能狠心下手了。”
　　乌斯大笑了几声：“真是好笑，你总是算计来算计去，错失了很多东西，如今缪慈陨落了，我猜想你的愿望是实现了吧。”
　　“小妹在这里恭贺三哥得偿所愿。”
　　卞西神君握着的手滴出血来：“他得逞了，我是不忍心，总归是不会伤害她的，可又如何。”
　　“你怕是从未将缪慈放在眼中吧，她是天书，但是她有神识灵气，她有感情，你对她好她便以命相报了。三哥，你从头到尾就是个胆小鬼，不管是万年前还是现在，你不敢承认你喜欢缪慈，一直逃避，逃避，你也不敢像二哥般直接黄泉碧落去寻她，随她而去，你太贪心。”
　　乌斯撇了眼即将暴走的卞西，那是一种被戳中心思的难堪，但是她没有停下：“也感谢你的瞻前顾后，要不然这烂摊子谁来收拾，我们战神一族不踏出白山，若是要赎罪，便接了这重担。”
　　卞西的双眼也窜成了血红色，乌斯运了气，准备与他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只是没想到卞西一掌排到了自己的左肩胛上，血瞬间顺着胳膊，手指，从袖筒中滴落出来，骨骼扭曲得明显，“我会去的，也希望战神一族能坚守白山，守护六界安宁。”
　　“那是自然。”乌斯甩袖扭头离开。

　　天界再一次迎来了他们的新主子——火龙族卞西神君，不知内情的人也都相信那些风言风语：听说了吗？卞西神君命他的手下引诱天帝原恒，在天帝原恒上钩与那仙子大婚之日，杀了原恒，成功坐上天帝宝座，那个手下也被灭口了。
　　“诶呦，你可闭嘴吧，还想活命吗？”
　　那仙会意地捂住嘴，瞭望了几眼四周，没发现异常才放心下了。
　　卞西对于外界如何传他丝毫不在意，他现在居于清心阁，即使每日从轩辕主殿阅完六界众事，需要些时间才能抵达，但他依旧每日回去。打开窗以后又时常在想，缪慈能够通过这扇窗看到什么呢？第一次踏入清心阁园内，是他成为天帝的第一日，那时他第一次看到与不周山山中一模一样的参天大树。
　　“这是……缪慈栽种的吗？”卞西这样问大圆，他想缪慈身处天宫定是思念不周山的。
　　“回卞西陛下。”大圆面无表情地回答：“这是原恒天帝的。”
　　卞西也不与她计较，他知道在这位连圆仙子心中从未认可过他这位天帝，她从不叫他天帝，提起原恒也总是伤感，唯一欣慰的是她偶尔也会提一提缪慈仙上，这一点比起她的妹妹连方的所有温婉体贴都让他愉悦。
　　他疑惑的是这儿为什么也会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神农树，“连圆仙子，敢问这颗树是什么时候有的”
　　“在原恒天帝降生那日。”
　　“开始便是这副模样吗？”
　　大圆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下白眼：“原恒陛下降生那日百凤齐鸣，万兽消声，更是有神树降临，花开不败，这树变成现在这样还得归功于卞西神君您，共工祝融不周山一战，神农氏献树，这神树也便在那一刻凋零了。”
　　“你说它是在不周山天柱倒塌那天凋零吗？”
　　卞西不知这中间有何巧合，他无法想到，若说天痕会允许它立于清心阁，那便只能是与缪慈有关了，可这缪慈的本体是天书，又和神树有什么关系
　　“神君无事连圆便退下了。”
　　卞西神君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进了清心阁，给自己添了一盏茶，他依旧像以往一样打开小轩窗，却看见梳妆台前坐一身影，“谁”他脱口而出。
　　那身影并不理他，只是直坐在那里，头也不转，她穿着缪慈平素里最爱的那件衣服，头上的簪花也与他怀里那一支成一对。
　　“缪慈。”卞西快步走过去，从后一把抱住她。扑鼻而来的莲花香气，不是缪慈身上淡雅的味道，他掰过看了一眼。
　　“连方”他哑然。
　　只见连方也是泪雨涟涟，欲语还休地撇了他一眼：“天帝陛下。”
　　回过神来的卞西怒气丛生：“我说过吧，不允许进这个房间，还有，你身上的衣服和簪花是怎么回事，竟敢动她的东西。”
　　“陛下，我喜爱你两万年了，从初有神识还未化形之时，您便常与乌斯上神还有神农公主一同来花园里游玩，那时开始，到您赐名，连方眼中只有陛下一个。”
　　“所以你便不顾我的警告”
　　连方也算豁出去了，她站起来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卞西神君，将头埋在他怀中：“陛下，您真心喜爱我也好，把我当做谁的替身也罢，我只是想陪着您，不是天后也无所谓。”
　　“天后呵。”卞西神君一把推开她，甩了甩袖子，他突然想起惊心动魄的那一日，原恒曾说：“我的天后只能是她。”他随手摘下连方头上的簪花，她的发散落下来，连方突然有些惊喜的期待。
　　“换下她的衣服，滚出去。”
　　连方还就真的乖乖宽衣解带，衣衫落地，她走到扭过头的卞西神君面前：“神君，你看看我，我是你的。”
　　卞西神君眼皮都未抬一下：“恬不知耻。”
　　“陛下，您自己苦恋神农公主，自然是知道这万万年苦苦等待的滋味，您在等待她，而我在等待您，您定是能体谅的。”
　　卞西神君沉默，他本想直接赶她出去，这会子随手将他的外衣扬起盖在她身上，一掌将她击出门。
　　大圆恰巧指挥小厮在院中洒扫，还不由的感叹，这精灵下仙什么的还真是不如原恒陛下的鳞片小童好用，砰的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大圆回头从发声的地方望去，自己的妹妹干坐在地上，泪痕未干，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再看她身穿的衣服，披头散发地被扔出来，她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连方。”
　　“姐姐，他真的一点都不喜爱我。”
　　连圆扶起妹妹，卞西神君不喜爱连方，她自然再清楚不过，怕是那位神君现在眼中除却缪慈无旁的了，“不喜欢的莫要强求，最后徒添烦恼罢了。”
　　“强求若是能得来，我觉得强求也是好的，最起码他在我身边。”
　　连圆摇了摇头，她知道苦劝无果，连方的执念已经深到撞的头破血流也不回头了。
　　“连圆。”
　　大圆透过窗看了一眼，卞西神君手执书卷，桌上茶壶位置未变，应该不是添茶，“神君叫我，你先回去吧。”
　　推门进去，见卞西神君扣下书，回头问她：“司命最近不在天宫吗？”
　　大圆想这卞西神君大概又是想旧事重提，查询缪慈仙上的转世吧。“因着前一段时间连续降雪导致许多阳寿未尽的人中途惨死，司命星君去了地府，与转轮王一同安排各人的命格以及投胎转世。”
　　“知道了，你退下吧。”
　　夜了后，卞西歇下，大圆也从不为他守夜，突然想起什么，他坐了起来，披上衣离开了轩辕阁，到了司命星君的宫殿，月食正开始，抬头看亮光一丝一丝被吞没，卞西恍惚，一年前的现在，缪慈是否也站在这里，思考着怎么进去才能不被发现。两极仪微弱的光忽隐忽现，卞西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了，即使发现了又如何，如今这天上该是他做主，他拢掌抬起，击破了司命临走时设的阵法，这不是最大的阻碍，他已经活的太久了，不那么纯粹，自然端看两极仪中万物众生是模糊不清的，更别提前世来生了。
　　他提起毕生修为，生硬地冲入了两极仪，两极仪发出强烈的光线，司命星君的宫殿已经开始震颤，卞西只觉周围迷雾蒙蒙，什么都看不清楚，可他还是心中默念千年前他捡回缪慈的那一日，强行一试，嘴角已经溢出血来依旧强撑着。
　　可他万万没想到意识再清醒时，回到的竟是万年前他与神农氏相遇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