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游戏不科学》羽小飞

15、风流债

　　林缘那三个字掷地有声地落下，萧媚娘三观炸裂，久久都不能回神。

　　看她心思恍惚，林缘在趁机套话和立刻逃跑间摇摆了一下，决定还是稳妥为好，便慢慢地往船舱入口挪去。

　　“原来如此……”
　　萧媚娘喃喃自语，眼神一点点聚焦，终于从迷茫中逐渐回过神来，此刻转头望向林缘：“虽说并未违反花魁大赛的规矩，可……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到这里，她的语速渐渐快了起来，隐隐透露出一股被欺骗了的怒气：“你买了两千多个花篮，全部送给了樱雪羽晗灵，她才勉强赢过我变成花魁，若论美貌，她觉决计比不上我一根手指头……”

　　这时林缘距离入口只有一步之遥，看出他想逃跑的打算，萧媚娘冷笑一声，当即抬手咬破指尖，将鲜血抹在了红裙之上。下一刻，阴气骤然激发，鬼脸争先恐后地从她脸上挤了出来。

　　受到这么严重的精神打击后，这恢复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点。

　　林缘啧了一声，随即当机立断，开口幽幽地问道：“从一开始到现在为止，你有亲眼见过樱雪羽晗灵吗？”

　　萧媚娘一愣。

　　“其他人也一样只听过传闻，从没见过真人。”
　　林缘接着说道：“因为根本就没有真人，一切都是骗局，是我编出来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樱雪羽晗灵这样一个人！”

　　萧媚娘：…………

　　“什、什么！？”
　　萧媚娘浑身僵硬，刚刚才修补好的三观再次粉碎性骨折，觉得整个世界顿时都不真实起来：“樱雪羽晗灵是假的，怎么可能，我竟然输给了一个假人，不，可是，怎么会这样……”

　　夜风吹过，萧媚娘打了个激灵，木楞楞地看向林缘的方向，正想要追问几句寻求答案，就发现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萧媚娘：……中计了？
　　…………又中计了？！

　　“林缘——”
　　眼中红光大盛，萧媚娘羞恼交加，拔腿就紧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然而林缘对船上的环境更加熟悉。

　　怨魂挤在boss身边大声嘶吼，鬼哭狼嚎的背景音乐中，林缘凭借风骚的走位，愣是一马当先窜进了船舱，把萧媚娘给远远甩在了身后，然后开始借助地形绕着圈儿地溜她。

　　可怜萧媚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反应过来重新追上去，就只剩下跟在后面吃灰尘的份。跑了十分钟，已是喘着粗气连一步都迈不动了。
　　大怒之下，她索性不管不顾地将裙中的所有怨灵都给放了出去。

　　一时之间阴气笼罩了整条楼船。

　　林缘之前虽能四处乱窜，但当整艘船中都充斥着游走的鬼脸时，他也就无所遁形，只有认命地被气急败坏的萧媚娘堵在了一个房间里。

　　“果然事先没有详尽的计划，就容易陷入被动的局面啊。”
　　绝境之中，林缘靠着墙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无奈地开口说道：“说实话，我最讨厌的就是冒险。”

　　萧媚娘立在门口，简单收拾了一下散乱的发髻，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别想再拖延时间。”
　　她语气冰寒地开口。黑气从皮肤下涌现出来，丝丝缕缕编织成网。附近的怨魂聚集过来，依附在网上，扭曲的血脸上表情缓慢地发生变化，有哭有笑，唯一相同的就是全都极为诡异：“你就这样乖乖地去死吧！”

　　“那可不行。”
　　林缘轻笑一声，随即不退反进，竟以一种破釜沉舟的表情猛然向她冲了过去。

　　“自寻死路！”
　　萧媚娘冷酷地弯起唇角，布满了鬼脸的脸瞬间铺天盖地罩向林缘。

　　蓬勃的阴气如巨浪般拍下来，眼看林缘就要被牢牢裹住，却是意外陡生。

　　只见其中一个鬼脸忽然毫无征兆地改换了方向，竟朝后扑向萧媚娘，刹那间就将黑网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这一幕大大出乎萧媚娘意料。

　　“什么！？”
　　她吃惊之下动作慢了半拍，等想要补救却已经来不及了。金光闪过，萧媚娘眼睁睁看到一条软鞭绕过她的脖颈，狠狠地一勒。意识因缺氧而模糊，她向前摔倒，跌进了林缘的臂弯之中。

　　就在左侧2厘米之外，一张鬼脸悬停在那里，散发着恶臭的尖牙几乎就要刺上林缘的头顶。林缘抱着萧媚娘，一边沉默地与它对视，一边抓着萧媚娘缓缓后退数步，额头上慢慢地流下一滴冷汗。

　　赌赢了。
　　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萧媚娘昏过去之后，先前因鲜血激发的效果就逐渐消退，鬼脸没有如之前那样不顾一切地攻击，而是停留在原地，遥遥地与林缘两相对峙。

　　游戏要求是“赢得比赛”，为了不影响花魁大赛的进程，林缘不能任由混乱扩大，只好选择在这条绣船上与萧媚娘对抗。

　　他先前故意到处乱窜，调虎离山引导怨魂四散在绣船之中，同时让苍儿混到里面，关键时刻叫她反戈一击，这才勉强抓住了萧媚娘的破绽。但风险依然存在，如果萧媚娘失去意识之后，先前给鬼脸们施加的狂暴buff还是不能被消除，那林缘可能就真的需要放弃红裙的线索，直接进入“衣物间”躲到游戏结束为止了。

　　实话实说，林缘不喜欢打这种没一点准备的仗，但事到临头，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从之前的经历看，鬼脸都是有一定程度的智商的，之后杀鸡儆猴干掉一两个，再拿萧媚娘的性命略微威胁一下，应该能够稳住对方……

　　将整个计划重新盘算了一遍，林缘让金蚕控制住萧媚娘，然后把随身带着的剜肉刀取出来，正要跟鬼脸交涉，却发现房间里的鬼脸忽然开始骚动起来，那样子不像是愤怒，倒像是恐惧。

　　难道萧媚娘还有什么底牌？可看鬼脸们的反应，似乎不是很像。

　　林缘慢慢摸到桌前，将油灯提在手里护住，就听到有极其细微的咯吱咯吱的咀嚼声，越来越大，仿佛有猛兽一边啃食着骨头一边渐渐靠近这里。

　　那声音让林缘的头皮一瞬间都麻了起来，他屏住呼吸，看向房间门口。

　　有一个什么东西，从黑暗中探了出来，看上去瘦弱得过分，四肢更是奇长，走路的时候几乎像是绸带一样飘在躯体的两侧。

　　林缘强压恐惧，将油灯举高了一些，心就重重地一跳。

　　因为那分明是个人…………
　　是一个被拉长压扁了的人！

　　那人的脸色苍白，两颊画着红红的两坨胭脂，最诡异的是他的嘴竟像蛇一样，下巴整个卸了下来，越长越大，嘴角撕裂开来，肌肉纤维一条条地绷断，鲜血随之溅落在地面上。

　　这游戏里的怪物原来不止一个。

　　林缘几乎要被这毛骨悚然的一幕给魇住了，直到那怪物将脖子弯成U形，闪电般地弹出去叨住了一个鬼脸，咯吱咯吱地嚼着咽了下去，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这东西动手的时候，林缘连传说中的“一道黑影”都没能看到。这绝不是现阶段能正面匹敌的对手，他心中大骂，甩手就把油灯朝那怪物扔了过去，一把扛起萧媚娘，抱着金蚕就往窗口跑。

　　然而又一个意外出现了。
　　跑了没几步，他就感到萧媚娘身上一阵发烫，低头看去，只见萧媚娘的满头乌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脸上更是在数秒内就出现了无数皱纹，而与之相反，红裙仿佛吸饱了血，颜色飞快地鲜亮起来。

　　果然这条裙子才是正主，此时感到了威胁，为了与新来的怪物对抗，竟选择一次性吸走了宿主的大半血气。

　　再这样下去，萧媚娘恐怕就会死在这里。好不容易才抓住的线索，也会跟着断在这个地方。

　　林缘稍一迟疑，就见萧媚娘手指弹动了一下。他立刻将对方靠墙放下，随即单膝跪地，在她面颊上轻拍了几下。

　　萧媚娘幽幽转醒，看到林缘正要怒斥，余光却看到了自己那双长满了老人斑的手，整个人都顿时僵在了那里。

　　“不想死，不想变得更老，就快把红裙脱下来。”
　　林缘急急地对她说道：“你里面应该穿了其他衣物的，快点，趁着现在还有鬼脸能够拦着门口那个怪物。”

　　“怎么会这样？”
　　萧媚娘没有理会他，只顾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这不是我，我的手怎么会这么丑？！”

　　林缘一把攥住她的衣襟，将她拉近一些：“别管这些了，你好好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萧媚娘木着脸看向他，林缘恨铁不成钢道：“你昏过去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吃人又吃鬼的家伙。红裙吸收了你的血气，那些鬼脸的力量因此增长了好几倍，所以现在才能勉强拦住那个怪物。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把裙子脱下来，我带着你跑出去。”

　　从林缘的眼瞳里，萧媚娘看到了自己丑陋的倒影。她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就想推开林缘逃到角落里去。林缘扣住她的手腕，福至心灵地喊道：“我有办法让你变回来，但现在我说什么，你就跟着我做什么！”

　　萧媚娘浑身一颤，缓缓地开始动手褪去红裙，死灰般毫无生气的眼中却依旧没有显出半点希望：“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变成这个样子，还不如去死。”

　　“……胡说八道，你在我眼里闭月羞花国色天香钟灵毓秀风姿绰约眉目如画楚楚动人！”林缘松了口气，随即一把扛起她：“先别忙着死，我一会还有话想要问你。”

　　说着他让金蚕将萧媚娘固定在自己背上，随即把桃花红裙甩向那个手长脚长哪里都长的怪物。

　　“让它俩去死磕吧。”
　　林缘一把甩开桃花红裙，沉声对着萧媚娘提醒道：“屏住呼吸！”

　　萧媚娘望着他的侧脸，目光闪动了一下，随即依言照做。
　　下一刻，林缘带着她穿过窗户，直直跃入水中。

　　汩汩的水波侵扰了五感，林缘的头发拂过萧媚娘的脸颊。体温通过胸背相贴的地方传递过来，湖水冰冷，但心脏的位置却有一股她从未感受到过的暖意在缓缓地涌动。

　　她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救她呢？
　　为什么不放弃她？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如果，如果樱雪羽晗灵是假的，那林缘其实并无什么倾心之人，那他来广陵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的钱，布下那么大的局，与她这样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萧媚娘还没来得及弄清自己的心思，哗啦一声，视界骤然从幽暗的水底回到了开阔的陆地。

　　高台那里，欢呼声忽然高涨，只见一朵朵硕大无朋的烟花于夜空中盛开，耀目的光点如银砂一般自半空流泻下来，昭示着花魁大赛已经接近尾声。

　　时间不多了。

　　林缘脸色顿时一变，将萧媚娘放在地上，语气急急地说道：“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你能不能实话实说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红裙的来历、技能和弱点，如果能知道这些……

　　萧媚娘抿唇望了他片刻，唇角忽然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我变成这副模样，旁人恐怕连看我一眼都觉得不快，只有你。你来广陵就是为了我吧……若能早些遇到你，或许我对容貌未必就会这样执着。”

　　她的语气多少有些古怪，林缘微微一愣，倏忽之间，有冷火般的光芒自他全身上下涌出，耳边传来系统提示音，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直直望进萧媚娘的眼睛，开口道：“你……”

　　“你怎么了？！”萧媚娘尖叫着打断他，大惊失色地扑了过来：“这火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怪物……”

　　“这不重要。”
　　林缘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你……”

　　“这怎么会不重要。”萧媚娘眼里落下两行清泪，颤抖着伸手抚上林缘的面颊：“很疼吧，你不要再说话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这就告诉你答案。”

　　“你知道？”林缘一怔。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萧媚娘点了点头，目光凄楚地回望过来，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林缘，我也喜欢你。”

　　林缘：…………

　　下一刻，林缘的身形被火焰消蚀和崩毁，他脸上目瞪口呆的懵逼表情，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永远消失在了萧媚娘的眼前。

　　一星游戏“鬼鬼爱换装”，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