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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第六章男儿生当佩吴钩

      “元儿,你还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吕后气得浑身直打颤。
      “母后,儿臣说,萧洋没有通敌,萧洋是儿臣的爱人。他更不是杀我皇弟的凶手,儿臣愿以性命担保!”鲁元公主说着,转身牵过自己身后的家臣的手,领到吕后面前,坚定地说:“母后,他冒着被冤枉成弑君和通敌的死囚回到长安,就是因为与女儿相爱!刚才他还在东阙现身救了儿臣!求母后成全!”
      鲁元说完,决绝地转身拔下家臣唇上的假胡须。一张清俊又不失英锐的脸登时呈现于吕后面前。
      “是你!”
      她做梦都想不到,这人会亲自送上门来,而且是以这种身份。
      萧洋。
      他,他到底是谁?
      萧何的孙子?刘恒的男宠?元儿的新欢?
      元儿还年轻,再嫁虽不是个好名声,难不成,让她独守空房一辈子?
      吕后只觉得,心,突然间异样的疲惫,周身一脱力,咚一声跌坐于坐秤之上,面色如墙。刘邦啊刘邦,你也从阴间爬出来,瞧瞧你这几个肖儿肖女吧!

      兀地,吕后侧脸逼视着刘恒:“恒儿,那你,到底和萧洋到底怎么回事?”
      刘恒宽和一笑,如释重负:“只要皇姐幸福,儿臣就安心了。咳……这事,本就是儿臣一厢情愿。”
      ……

      “统统都给哀家退下,哀家累了。”最后,吕后像哄苍蝇一样挥挥黑爪子,赶散了这干人,自己一个人直挺挺地倒卧在清凉殿紫琉璃帐内的白玉床上,头脑中糨糊成一团,无法思考,却又难以入睡,口舌干燥得嗓子都要燃烧起来,却连喊太监给自己倒杯茶的力气也荡然无存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殿外有一武夫的大嗓门喧哗:“求公公赶紧去通报一声吧!边关告急啊!!”
      “嘘——”孙公公唯唯诺诺一拱手,右手中的拂尘也跟着一晃。那太监悄声说:“太皇太后醒来之后,老奴定会第一时间通报,可是,可是太皇太后正睡着呢。”
      “可是!可是匈奴兵都把平城围得跟铁桶似的啦!”报信的大兵急得直跺脚。
      “哎呦,您可小点声啊……”公公诚惶诚恐地小声说着,急忙去堵大兵的大厚嘴。

      “什么事——?”
      公公和边报兵正纠结着,只听一声居高临下的苍老女声传来。
      “太皇太后!匈奴大举进犯,雁门已经被他们层层包围了!”大兵一脸的忧怆,吕后听了,却是不动声色,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谲爬上了满是皱纹的额头。

      “刘恒啊刘恒,那快土地是你最熟悉不过的,不知道,以你这身子骨,戍边的滋味会如何?”吕后放声大笑,整个清凉殿抖了三抖.

      再说刘恒、周勃他们。
      一出东阙宫门,只见鲁元公主的凤辇和刘恒的辇车都已在外候着了。天华就把萧洋的肩膀拍得邦邦地响:“绵羊你没事了,太好了,哈哈哈!走,咱们好久没喝上几坛子了,回去好好喝个痛快!”
      “且慢。”鲁元公主眉眼低低的,柔柔地说:“萧大人既是本宫的,未来驸马,还请随本宫回府,免得母后生疑。”
      “哎呀!我怎么忘了!”天华有些遗憾地说。
      刘恒一听,只觉得心中一紧,继而微笑:“那萧大人,咱们改日再会。”
      午后的强烈日耀得刘恒眼睛微迷着,愈显皮肤莹白,睫毛垂影,优雅而款款的笑让萧洋望得失神。好久没见他了。

      “绵羊你想什么呢?病包和你说话了。”天华晃晃萧洋。
      “没什么,我在想,什么时候去代王府一遭。”萧洋也勉强一笑,只是,眼睛依旧停留在刘恒身上。
      “代王府随时恭候,可惜的是,大约刘恒明天便要启程回晋阳了。”刘恒依旧笑着,仿佛,周围一切都已消失,与萧洋对望得忘情。
      代王殿下,今生我们缘分至此了吗?难道,你竟无一点眷恋?儿时的信誓旦旦,怕只是一场忧伤而穷及一生的梦罢。萧洋一面想着,神色黯淡下来。

      待到申时,萧洋一身夜行衣潜入代王府,只见,大厅内空无一人。
      莫非,又有重大事情相商?萧洋曾来过几次代王府,对地形记忆犹新,他记得,假山之后,有一个小木门。
      轻轻敲门时,萧洋袅声说了两个字:“卢,令。”
      便有人缓缓开门。
      “绵羊,我就知道是你。”天华迅速掩门锁上,亲昵地拍了拍比自己矮得多的萧洋的脑袋,但是没有以往那般趔口大笑,眉头竟还头一次郁结了。

      顺着微弱的油灯光,萧洋探见,除了刘恒,众人皆是一脸切切的愁。
      “天华,你怎么知道是萧大人来了呢?”刘恒淡定一笑。
      “绵羊的声音我还听不出来吗?神秘兮兮地说莫名其妙的话,他也是绵羊。”天华不顾萧洋使劲摇晃自己的肩膀,憨憨地说。
      “绵羊你晃我做什么啊,卢令是什么意思?”天华不解地问。
      “卢令。”刘恒会心地笑了。
      “死到临头了,病包你还笑?”天华重重地锤了墙一记,咬牙忿忿道,“真是气死我了!绵羊,他奶奶的!死老太婆说,病包熟悉边关的风土人情,让病包做大将军,去打该死的匈奴!”
      “殿下任大将军?打匈奴?殿下的身体……”萧洋有些震惊,吕雉啊吕雉,非要他死无全尸,你才安心吗?

      此时,箫洋仿佛置身一望无际的大漠,一阵暴风刮过,眼前,尽是怒沙扬起之后露出的一堆堆白骨。偶有沙土回落,撒在骷髅残骸之上,流入漆黑的眼洞之中。

      箫洋惊骇地捏过刘恒的手。凝脂般滑腻,琼枝样颀长,这样的手,怎么打仗!

      “殿下,这仗,你断不能去打。”
      萧洋一脸的果断,“吕雉实在是居心叵测,一来,以殿下的身体,是不是承受得了这种磨砺?二来,殿下要是在战中有所表现,凯旋之后,只怕更是成了她眼中钉,到时候,她最想铲除的人,不是殿下,又是哪个?其三,匈奴人果真那么容易击退吗?匈奴人最擅长打闪电战,这次,怕是想引诱我汉军大举北上,在北面交锋,这场大战得打多久,谁又预料的到?是依我看,殿下倒不如‘大病一场,断了她的念想。。。。。。”
      “什么?让病包再大病一场?绵羊你还嫌他不够弱吗?”天华打断道。
      刘恒和萧洋皆是一愣,既而相视一笑。昏暗的灯火下,两人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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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恒殿下,你骑马的样子很难看啊,怎么都快要趴在马背上了!”
      十年前,十三岁的萧洋已挺拔如秀树,侧一张锐意风发却又恬然的脸冲刘恒嘻笑着,骑马邀那体质虚弱的小人儿同去同去上林苑打猎,绿得如盖的林中,萧洋如是对那人说。
      “萧兄,这样才衬的你更英武啊。”十岁的刘恒伏在白马上,眉头微敛,挺秀的鼻上布了一层汗珠。
      “少废话,是不是又胃疼了?”萧洋急急地一勒的卢黄马,“不如,还是回去吧!”
      刘恒笑得若春风拂栏般让人爽心,他轻描淡写地说:“不必了,即便回去了,也还是疼。”
      萧洋心下一阵酸楚。
      其实,萧洋又怎么不知道落下这病的原因?

      这可怜人,是当天亲眼见自己的三哥赵如意被吕后用毒酒猛灌而死,又在同一天目睹了吕后将三哥的母亲戚夫人砍成“人彘“的场景之后,受了极度的惊吓。那是多惨烈的场景,三哥七窍流血,黑血浸染了枕头,印得被面上黑花斑斑,黑血,顺着牀一直流到地上;戚夫人手足全部被砍去、眼珠也被挖出,昔日美不胜收的女子,如今成了遍身血肉模糊的一团,像被扒了皮待烹的血淋淋活羊,活羊脸上又哪有如此狰狞的黑洞?像待烤的全猪,蠕动着、抽搐着。。。。。。为这惊吓,刘恒三个月亦不能进食,一张惨白而俊俏的瘦脸形容更像是爷爷家养得瘦白兔了。同样受了惊吓的另一位,也就是刘恒的二哥、当今的万岁爷刘盈,还依旧病卧在床,满口胡话。

      萧洋一咬咬唇,狠狠一蹬马腹,猛拽黄色的卢马,便听这额上有白斑的烈马“咴”一声脆嘶,飞跑如梭。
      “嗷”一声惊叫。
      刘恒赶上时,只见一只棕皮獾猪倒在地上,挣扎,挣扎,尖爪子刨土,再刨土,直至不能动弹了。
      萧洋淡淡地瞄了獾猪一眼,收起刘恒赠与的云钏弓,只听刘恒悠悠念道:“卢令令,其人美且仁。卢重环,其人美且鬈。卢重鋂,其人美且偲。”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呢?”萧洋问。
      “说的是,猎人又英俊,又仁厚,且白面有须。”刘恒捂着胃说。
      “可是,我还没留胡子呢。”萧洋笑得云淡风清,像云,又像海。

      ----刘恒亦笑,笑容胜似江南的翠竹当风。这供皇家打猎的上林苑里,林木绿得艳溢香融,未能敌得上他的清,那御花园里名花无数,未能敌得上他的雅。

      可这家伙正笑着,却终于禁不住疼痛,双手捂住小腹,身子微微打着颤,惹得浮云白马啾啾直鸣。
      萧洋嗖地跳下马,拥上去,想搀刘恒下马,又想跳上马抱他下来,却见那浮云白马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曲前腿,曲后腿,直至平稳跪地。
      刘恒腾出一只手,轻抚了马的头,“你们不用紧张,我没事。”
      萧洋扶刘恒下马,突地在心中喃喃地念着:愿我此生,只若浮云。。。。。。

      抬头,迎上如洗的蓝天,这是春天呵,上林苑中,还有燕啼唧唧,撩拨的人心里说不出的萌动,心中似是有些疼,又有些感动。
      萧洋依然记得,那天的天,那么蓝,满林子里的绿叶,绿满了自己的整个生命,只是,那绿,却不敌那人的一笑。
      那时年少,竟不知道伸开双臂拥紧那人,甚至去摸摸那张好看的脸,当年,为什么我们年纪太小。
      两人只是静静地,静静地,并排坐于林中,浮云白马和的卢黄马亦是静悄的.直至晌午,萧洋支起树枝烤透了獾猪,猪油被烤得滋滋拉拉直叫唤着,刘恒捂着小腹沉沉道:“我好久都不记得,原来肉食能炙得这么香!”
      刘恒破天荒地能咽下食物去了。
      “太香了!”刘恒含糊不清地嘟哝着,吃得满脸都是油。三个月无法进食,他是真的饿坏了。
      刘恒记得,为了这顿肥美的獾猪肉,自己又是几天没有吃下东西去,胃里翻腾不已,抽搐得钻心,原因只是滞食了很久。
      “知道自己不消化,还吃那么多?殿下的脑袋比兔子还笨吗?”
      几天之后,萧洋来探望刘恒,侧坐于牀边如是训斥道。
      那时候,萧洋还是专门陪皇帝练武的侍卫,皇帝病得躺在床上直说胡话,他便有时间经常偷着来找刘恒打打猎,教他两下子武功。只是,萧洋听说,刘恒再过几天,就要被谴晋阳自己的封地了,心下一着急,竟指责起来。
      “我又不是且美且仁的猎人,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么差劲。”
      刘恒庸懒地歪在牀上,捂着小腹笑着说。
      “卢,令。”萧洋沉望刘恒,低语。
      那天打猎之后,翻开《诗经》才知道,原来,那又短又美的诗歌,名叫《卢令》.
      --许多年之后,萧洋始终认为,《卢令》是《诗经》里最动人的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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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干吗那么默契啊!”天华突然觉得浑身烦躁得让自己想发火,脚底有些痒痒的。
      “萧洋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不过,这里是长安城,吕后的眼皮底下,不是装病的地方。”周勃说。
      刘恒轻笑:“现在的确不是装病的时候。再说,我大汉有难,不必说是皇族,便是普通老百姓,难道不该出一份气力么?”
      “那也不能拿鸡蛋碰石头!再不,再不把那老妖婆宰了算了!”天华涨得脸红通通的。
      话音未落,天华自己也有些纳罕了:关我什么事啊?他就是让我做他的侍卫头头,我也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险,连杀太后这个念想都有了?

      “天华,不要冲动。吕后身边高手如云,上次我已经领教过了。”代王殿下,《孙子兵法》 计篇的第二章我不记得了,可否背与我一听?”萧洋亦是从容地笑了。
      一别八载,他的身体也好多了,他的笑,更好看了,只是,在梦中,他无数次喊自己萧兄,如今却只称冰冷的喊自己为萧大人。萧洋想伸手去描摹他的嘴角,狠狠掐了自己的手,忍住了。他喜欢读兵书,萧洋相信他记得。
      “故经之 以五 事 校之 以计,而索其情:一 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 曰法。是这句吗,萧人大?”刘恒笑似江岸边的明柳。
      “病包,这话什么意思啊?”天华把萧洋挤到一边,焦躁地问。
      “哦,是说,兵家必须从五件事上来谋算敌方和我方的情况,这五件事是君民的向心力、天时、地利、率军的将领的本事、还有这个国家的法度。”刘恒的目光绕开天华,又铺撒在另一个人身上。
      “恒殿下,你觉得你做大将军,这次胜算有多大?”萧洋一面唤着儿时自己唤他的称呼,深情却是异样的严肃,“我刚从一个匈奴少年手中逃出,你们不知道他们的骑射和刀法比我们中原人强多少倍,我却晓得!”
      那一晚,所有人阻拦了一夜,却始终未打消刘恒的出征念想。天华气得直跺脚,萧洋急得一夜生了满口的包,然却根本不起作用。

      萧洋郁结着满腹对吕后的集怨回到公主府上,这辈子常是暖笑着的脸面,今天拉得比打猎用的那只云钏弓还长。
      “需要本宫帮忙吗?”鲁元公主想去拖萧洋的手,端望着萧洋试图微笑而无能的僵面,于是,玉手停在半空中。
      。。。。。。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公主的凤辇出现于宫门的东阕。再过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公主和萧洋出现于未央宫吕后的寝宫中。
      是时,刚下了朝,吕后通身的倦意,无不极致而深刻地刻上了她额间的皱纹和她的灰白头发间。
      萧洋只觉得,她在这种状态下还能宣见公主,真的不可思议,可她的确拉着公主的手,把她牵到身边坐着,吩咐孙公公去御膳房准备午膳,然后,一遍又一遍摸着鲁元的头发说:“我的女儿头发怎么不敌以前乌亮了呢?”
      萧洋也只得硬着头皮,双膝跪地,有些不忍地说:“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怎料,吕后一听此话,立马精神抖擞,且不说那血红的唇,连那灰白的头发,也顿生奕奕凶光。
      吕后也不接话,萧洋只得继续说:“微臣想担任大将军一职,请命北抗匈奴。”
      “唉呦!”
      吕后冷笑着,狠狠地拔下鲁元乌云黑发中的一根白发,连带十来根黑发,鲁元疼得□□一声。
      “说说你的理由,我的好女婿。”吕后端起一小钵银耳燕窝粥,举勺喂到鲁元嘴里,然后,慈祥一笑,笑得萧洋一身鸡皮疙瘩纵生。
      猛然间,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窗外不知怎么就打了个雷,哗哗泼起了大雨。难怪今早天蒙蒙亮时,晨曦红得晕染了大半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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