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帝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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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坐在石凳上，悠哉地品着茶，腰身挺得直板，一如从前。
这位主，心高气傲，双腿虽废，平日却要装作出无恙模样，只是平日饮食，除却几个贴身的，从不许旁人靠近。
有时来了兴致，要在外头赏景品茶，也是如今日这般，围了薄纱。
陈公公见过，也就见怪不怪。虽然初见那会也被迷惑住，以为这位主没事。
跟往日不同，脾气暴戾不愿见人的肃亲王，身边竟坐着人。
身形娇小玲珑，一瞧便知是女子，这会正依偎在亲王身边，举止亲昵。
绕是早知情况，陈公公心里还是觉着骇然。肃亲王多年寡身，不近女色，也不知是谁家闺女这么大本事。
他按捺住内心躁动，“王爷，奴才奉命前来宣旨。”
“大晚上的，真是辛苦公公跑这一趟。”容陸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王爷客气。”陈公公笑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容陸没应声，站在后边的木炽接话，“陈公公，时辰已不早，赶紧把圣旨宣了回宫吧，一会宫门该下钥了。”
陈公公嘴上应声，视线却一直往亭内打转。
肃亲王双腿俱废，皇帝早已下令赦他免跪，可旁的……陈公公眼珠微动，掐着声音道：“恕奴才多句嘴，里边的姑娘，是不是该出来跪拜接旨。”
突然被点名的苏箫苡，紧张地扯住容陸的衣裳。
容陸嘲讽地微勾嘴角，眸色极冷。
目的这么明显，生怕他看不出来么。
气氛一瞬间僵持住。
“怎么陈公公，今日来本王这，不是为了宣旨，而是想看本王的女人？”只听得容陸淡淡开口，打破了那份沉默，声音里隐带不悦。
那凌厉如刀子的视线，便是隔着薄纱，也能叫陈公公清楚感受到。
“奴才不敢。”陈公公连忙伏低做小，见好就收。他掏出怀里的圣旨，作势要宣读，周边的人连忙跪下。
容陸看着还呆愣着的女人，轻拍她手示意，苏箫苡这才松开揪着容陸衣服的手，在亭内跪坐下来。
陈公公只当做没看见，如常宣读了圣旨。
圣旨不外乎赏赐肃亲王那些个把玩的，无甚新意，一长串名字下来都能把人听困。
“谢皇兄赏赐。”圣旨宣读完，容陸开口，让木炽把赏赐的物什收好，话里逐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陈公公眼见至此，只好作罢，正欲转身回宫，忽来一阵风，将那薄纱一角掀起，正好觑见跪拜起身的女子。
两人眼神恰好对上，只见那女子慢慢睁大杏眼，惊愕又紧张，随即抬袖掩住脸，薄纱在这时也复垂下去。
好在，虽只是惊鸿一瞥，也叫他觑见了真容。陈公公忙收回视线，带着那几个太监回宫复命去。
他心中情绪澎湃，恨不得即时已到皇帝身边。
“王爷，他看见我的脸了。”苏箫苡见人走远，扯扯容陸的袖子，不安的情绪在心中弥漫扩大。
总觉得有坏事要发生。
“无妨。”容陸轻笑声，嘲讽冷冽，“你以为，宫中大半夜突然派人来，真的只是赏赐那么简单吗？”
“不过是冲着你来的罢了！”
苏箫苡惊疑，总算摸明白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不住往下沉，她慢慢捏紧手，反倒冷静下来，她问：“是谁将这事告诉了皇帝？难道王府里，出了叛徒？”
可是这样想，又不对。
容陸对亲王府的掌控，向来都是绝对的，守卫森严，暗卫密布，不然他每天大摇大摆地走动，早被捅到皇帝那去招来杀身之罪，哪有今日时光。
若不是王府，便是外头的人。
她家两个小丫头，是不可能的。
那便只有她来去的行踪，暴露自己。
可她苏府，明面上惯来与亲王府，扯不到一块去。她是如何被盯上的？
还有，她每回来亲王府，都是挑的黑夜无人时，加之那一身辨不出男女的黑衣，算是行踪隐秘。
就算后来，主动与容陸约会，也是他派人守在她身边以后的事。
若是这样也能被盯中，对方的势力与耐心……是个恐怖的对手。
从今日情形来看，这个恐怖对手，怕就是皇帝。
是她眼见事成，太过掉以轻心了。苏箫苡心里懊悔。
如今陈公公见到她的脸，皇帝那儿必然知晓，顺着摸瓜，他们苏府必然会被拉出台面，到时皇帝会怎么想，朝中百官会怎么想……
苏箫苡想到那情形，后脊背就一阵发凉。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柳眉紧拧，容陸冷眼看着，任由她想象也不出言打断。
这女人，有时候真叫人看不透。明明不愚笨，可有时一些顾虑却多余得可笑，甚至到了让他怀疑，这跟当初想法果决不顾一切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段时日，越是深入接触，这种感觉就越深。
他始终想不明白，反差怎么能这么大。
时而总叫他忍不住冷脸，拂了她的情意。
他喜欢的女人，可以撒娇软弱，但不能失了聪慧主见。
处处顾虑没有分寸的妇人之愚，更是他厌恶的。
今晚之事，她的慌乱，着实叫他不喜。
是怕他护不住她，怕节外生枝坏了大局，还是说……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容陸相信是后者。
有时候她的撒娇，太过讨好。小把戏玩多了，就容易落马脚。容陸觉得这个女人，从来就没交过真心。
他弯弯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皇兄借赏赐之意，安插过来的眼线不知几何，这王府，从来就不缺叛徒。”
“卿觉着呢？”
苏箫苡被噎住。
这句反问，让她感觉自己像个白痴，在问无用的废话。
男人玉面微冷，有些不悦的征兆。
眼下情景，很明显不再适合谈这些严肃的事情。
真难伺候。
自打回京后，她就掐不住肃亲王的七寸了，哪哪都是逆鳞，动辄就不悦，她这个工具人真是太难了。
苏箫苡心里暗叹。
她软下声，三两句道出自己的担忧，算是为自己开辩，见容陸不搭声，识趣地转了话题，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只是她心念着暴露这事，心底不安，小坐会，就借着天色的由头回了府。
容陸见她离开，也起身往寝院走。白色衣角拂动，郎君玉面寒如霜，冷厉又不失矜贵，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杀伐。
木炽随着他走一段路后，转身往别处去。
容陸走入寝院，陈大屏已侯在门口，那身黑衣打扮，似刚从哪里回来。
他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边说，边推门进去，陈大屏随后跟上，并将门关好，才道：“陈公公已经回到皇宫，守在宫外的探子回报，皇宫的暗卫前往梁府将梁祁带进了宫。”
“属下去皇宫探看，果然见皇帝正召见梁祁。”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苏府如今被拉上台面，往后的日子，少不了盯着他们。”
说到这，陈大屏无声地勾勾唇角，有些幸灾乐祸。
苏箫苡没想错。
容陸身边，守卫森严，皇帝安插在亲王府的人就如同废子一般，别说探听消息，就连接近人都难如登天。
而她身边布着暗卫，素日行踪自是传不到有心人眼中。
她以为是对手太可怖，却没想过，若这事，是王爷故意透露出去呢……
“嗯。”容陸淡淡应声，“叫他们机灵些，别叫皇兄的人钻了空子。”
肃亲王并非良善，梁祁碰他讳忌，本就没有活路，会留着，不过是引子，借他将苏府拉出水面。
苏箫苡不是要以大局为重，不喜公开吗，好呀，他就要让京城皆知。
今晚，于她不过是试探。
没有女子，喜欢一个人还能忍受名不正言不顺的。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临了却怕旁人撞见。
简直是满口胡言。
“属下明白，王爷放心。”陈大屏应声。
“叩叩。”正说着话，门被敲响，木炽的声音响起，“王爷，刘将军他们来了。”
“进来。”
在战场叱咤风云的几大武将，肃亲王的左膀右臂，一身便服而来，几人齐齐对其行礼，容陸摆手，让他们起身，“坐。”
他们起身，与屋内的同僚陈大屏颔首示意，这才各自寻座位坐下。
木炽率先道：“王爷，那几个弃子，属下已经处理干净了。”
说的是将陈公公放进来的几个仆人。
没有容陸授意，亲王府岂是这般易进。如今事已毕，已经没有再留的价值。
容陸点头，拿出探子描画的京都与皇宫布防图，说道：“皇兄既已知晓此事，必然不会坐以待毙，不出两日，本王与苏箫苡的事，必然京城皆知。这几日，便辛苦你们些，京中跟皇宫的布防，盯紧些。”
说着，手指往几个用红圈圈出的地点了点，“尤其是这几个地方，不能出一丝纰漏。”
皇帝忌惮肃亲王，一直暗中想抓他小辫子，不难想象，这事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
几人点头，“王爷放心。”
“阿屏，武官那边，你切记安抚好，别叫他们被影响了情绪。”
“王爷放心，之前那一记，已经把不中用的墙头草给分离出去了，剩下的对王爷忠心耿耿，稍做安抚自当全听王爷的。”陈大屏道。
肃亲王双腿不良于行一事乍出时，朝中武官俱惊，相约而赴亲王府。
看似众人皆追随肃亲王，实则，大多是些附和声势的墙头草，只有几个随容陸征战过沙场，及一些仰慕亲王战威却一直不曾有机会亲近的小将，对人忠心。
其中，当以吴武将为首。
“嗯。”容陸点头，就着布局，又与几人细分说。
而亲王府的人，随着陈公公的离开，暗中清除替换掉不少。
御书房内，灯火明亮，皇帝着明黄色的常服，坐在书桌后，桌上堆着折子，还有本摊开在前。
他扫了一眼，随意勾画几笔，视线这才落在跪在地上的人，他道：“起来吧。”
伏跪在地上梁祁，这才敢起身。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帝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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