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心》一乘如颜

6、医生的朋友与弟弟

　　楼暖阳这个人，是个很奇妙的人，他的懦弱有迹可循，他的勇敢却是全无理智的。那年是医生弟弟和楼暖阳在一起的第四年，楼家父母再一次催他结婚。

　　楼暖阳喝醉了，打了他一直不敢打的电话，他说，常安，我好怕。

　　那年秦常安和楼暖阳都已经年过三十，三十二的楼暖阳和三十三的秦常安打了一通三年不曾通过的电话。

　　他说，常安，我不想结婚，我是个同性恋啊，我都对着女人起不来啊，我怎么结婚，我拿什么结婚……

　　他说，我不想耽误别人，但是我父母老了，我该怎么和他们说。

　　他说，他知道他父母知道了，现在年年催月月催，他想带罗定宁回家了。

　　他说，常安，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想你了，我想跟你说对不起。想给自己两巴掌。我说的都是什么垃圾话。

　　他说，常安，对不起，我才是不该存在的人。

　　秦常安安抚着他，慌张的套着衣服下楼，打车，他一路上都在听楼暖阳颠三倒四的话。听他跟很多人道歉，听他沙哑着嗓子什么都哭不出来。

　　最后他说，常安，定宁要跟我分手了，他要结婚了，联姻，常安，回来看看吧，参加你弟弟的婚礼吧。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

　　秦常安即将敲门的手顿住了，缓了一会，他轻轻扣了三下，知道没人会回答，电话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转身下楼在附近开了间房。

　　直到楼暖阳的手机自动关机，他呆坐在床边，捏着手机的手一动不动。

　　他给罗定宁打了个电话，就像楼暖阳下意识的觉得他不会换手机号码，他也知道罗定宁不会换。他一直在等，就像他也在等。

　　“嘟——”

　　“哥？”

　　“定宁，你要结婚了。”

　　“……哥，对不起。我没有你和暖阳哥那么勇敢，我惧怕别人异样的眼光，你说的是对的，我们的爱情只是一块巧克力面包，过期了，就不能吃了。”

　　“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些，婚礼我会去的。”

　　“我只是想问你，想当初一样，问一问现在的你，结婚你会不会后悔。”

　　“……”电话沉默了很久，传来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的清脆声响。良久，传来了罗定宁干涩的声音。“哥，你知道，我当初犹豫的是什么吗？我想，你知道，你一向擅长看穿人心，玩弄人心。”

　　“也许，这是你自己都不知道的。”

　　“哥，我喜欢你。”

　　秦常安身体紧绷着，“我们一直是兄弟，一辈子都是。”

　　“是啊……x蛋的兄弟，x蛋的血缘！”罗定宁困兽般的嘶吼响在耳边。这一刻秦常安突然觉得命运挺有意思的。他们四个，死同性恋演了一出狗血剧，不知道最后又会娱乐了谁。他笑了一声。

　　“定宁，你喜欢的是我？还是你幻想中，那个儿时给予你温暖的我，是兄长，还是兄父？”他轻叹，张开闲着的手，看着掌心，那是只温暖有力的大手。

　　“我们有同一个父亲，我们却都没有父亲。定宁，你喜欢我，你有欲望，但那不是爱，你的感情扭曲了，像我一样。”

　　“你只是渴望我的怀抱，你只是，想让我填补父亲的空缺，可是啊，我们都没有父亲，我们的父亲是个同性恋，他的爱，只用在爱男人身上，骗女人身上。”

　　“定宁，你，究竟想要什么。”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着，沉默着，最后他说，“哥，暖阳哥，太辛苦了。”他说他接到过楼妈妈的电话，平静绝望的诉说他有一个优秀的儿子，说以前有个少爷出了柜住了院，还被歧视，更何况她家暖阳……

　　“哥……楼妈妈求我放过他，放过她儿子，她说，暖阳哥，以前是喜欢女孩子的！哥！”罗定宁崩溃的哭喊着。

　　“哥我做了什么啊！我做了什么啊！”他因为一段错位的感情把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至深。

　　“见见他吧，聊一聊吧。婚礼，我会去的。”

　　放下手机，秦常安突然很茫然，前半生的混乱，没有一个人无辜，除了楼暖阳。

　　他，安城赐，罗定宁，罗定军，都是恶人。

　　他也要和楼暖阳好好的谈一谈，关于过去，关乎现在。

　　第二天一早他买好早餐敲了楼暖阳的家门，“早上好老朋友，包子还是油条？”

　　楼暖阳揉了揉爆炸的头发，呆呆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男人，下意识的接过袋子，男人熟练的进门换鞋关门。最后抬头眼尾上挑给了他一个熟悉的，坏坏的笑。

　　“你别笑，都有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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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傻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