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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世 ...

  •   沈与无刚恢复意识,只觉得混混沌沌,分不清左右似的眩晕着,耳旁有一阵呼呼的大风吹着,伴随着人声细语,沈与无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却是本能的有些瑟缩与恨意,毕竟上一世死于人手。

      而这股恨意无处发泄,沈与无只觉得胸腔憋闷不已,吐着滚烫气息,似是想把那团气吐出来,谁知突如其来的猛然一股清凉过后,昏厥过去。

      ……

      “咳……”

      闷咳一声,沈与无睁开了眼睛,愣然的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醒了?”略带惊讶的声音男声响起,“你躺着别动,我去喊三长老来!”

      沈与无瞳孔仍旧涣散着,似不能言、不闻声。

      “这孩子……”轻微叹息声渐近,只往里探了一眼,轻摇摇头。

      青年瞧见长老如此,微皱着眉头转头望去,只见躺在床上的人半睁着双眸,瞳孔呆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瞎子。

      “三长老,这……”青年欲言又止。

      三长老看了眼青年,也不回答,反而对着床上的沈与无道:“除了身子不能动弹之外,可还有不适?”

      沈与无不答。

      三长老又问:“从哪来?又去何处?”

      沈与无不答。

      三长老还问:“可寻某人?”

      沈与无眼神闪了闪,聚焦了起来,微微转动看向了床头的三长老。

      三长老头发白花,面容却只是和善的中年男子模样,而非老态。

      “……”沈与无嘴唇一张一翕,只道出一个字:“他……”

      看着只说了一个字便又开始走神了的沈与无,三长老笑了笑,问:“可有名?”

      “我唤沈与无。”语气不在似方才那般茫然,似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多谢……长老此次相助,与无定铭记于心。”

      三长老摆摆手,又询问几句,便走了。只留下青年轻缓的为沈与无道来。

      “方才那位是我们仙鹤门的三长老,此乃是坐镇岭韶山的岭韶真人,”青年露出敬仰的神情来,继续道:“我们仙鹤门乃是修真界之首,坐拥众多灵山,资源极其丰富,每五年慕名前来的人们数不胜数。”

      “啊,失礼了。”青年惊呼一声,道:“我是二长老门下的弟子,迂真。发现你的那日我在场,而师父起初并不愿带你回岭雾山的,还是三长老心软松了口,让你暂住段时间。”

      “二长老乃岭雾山的岭雾真人,外门弟子最多的就属岭雾真人,而大长老岭慎山的岭慎真人,常年不见踪迹,内门弟子就那几个,也不知是随了大长老还是什么,也是常常跑出门去历练,不见人影的,整个山上除了些个外门弟子,那可几乎无人了。”

      “三长老就……”迂真欲言又止,道:“内门弟子没有,外门弟子也甚少,人数细数起来,怕是比岭慎山的还要少!”

      “三长老,不喜欢收徒?”良久,沈与无问道。

      迂真挠挠头,道:“倒也不是,传闻三长老修为在某年起便迟迟不动,许是停滞不前的时间久的有些不大正常了,怕是出了什么问题,掌门都曾去关怀过一番,而三长老只说了一句‘缘分未到’,便不再多言。”

      沈与无脑袋一顿,不知为何想到了修习的好像都很讲究因果、缘分与时候这一说。时候未到,缘分未尽,都不可强求。

      有因有果,方得始终。

      沈与无略微一惊,自己曾经可从未有过接触,为何现在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

      “看你面容稚嫩,也才十来岁罢,”迂真对着沈与无笑了笑,一边从储物戒里掏出辟谷丹,一边道:“这是辟谷丹,凡人□□吃了可维持一月饱腹。”

      “谢谢。”沈与无接过,同时道了谢。

      迂真笑的更大了些,模样有些傻,却让沈与无感到了亲近,不由得清浅一笑,旋即突然想起人方才说的话——十来岁?

      “我,”沈与无突然就有些结巴了:“我能看看镜子吗?”

      迂真点点头,直接抬手朝着沈与无眼睛前方一抹,沈与无的眼前立即出现了一面薄薄的雾气,慢慢的倒映出躺着的沈与无的模样。

      心里暗暗惊叹于修真的神奇,一边看着面容年幼的自己,待镜子缓缓消失后,心中徒然冒出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想着,也问出了口:“要如何才能拜入仙鹤门?”

      “主要是看资质、心志,”迂真顿了顿,惊讶的道:“莫不是你想拜入仙鹤门?”

      不等沈与无回话,迂真就高兴地开口道:“仙鹤门可好了!资源极佳且丰富,还有……”

      沈与无听着迂真不停地说着仙鹤门如何如何的好,似是在打心底里支持沈与无拜入仙鹤门似的,不由得叹息出声。

      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多姿多彩,好像也并没有那老头子说的那么坏……

      此时的沈与无不知道此时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沈与无会看遍人间百态,经历世间苦难,那形形色色的人们,与人们之间的悲欢离合。

      那时,沈与无哪怕当那井底之蛙永世,也会宁愿从来没有看见过。

      “只要资质上佳,必定能够拜入仙鹤门!”迂真还在激动的说着:“资质,对了资质,你根骨如何?”

      看沈与无愣然的模样,迂真就知他不明白,迂真想了想,道:“你且等着,我去唤唤三长老前来!”

      “……”沈与无转回瞳仁直视着上方,好像在沉思,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沉迷于放空自己的状态。

      ……

      沈与无测试一番后,除却身体目前尚且脆肉,可根骨资质极佳,是个极好的苗子。

      随后的事仿若顺利成章般的,三长老收了沈与无为内门弟子,而沈与无在三长老时不时地指点下,勤学苦修的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而自从三长老收了沈与无后,停滞不前的内力好像波动了什么开关似的,不再堵塞,开始随着三长老的修炼,缓慢上涨了起来。

      然后某一年,内力又恢复了前些年熟悉的堵塞感。

      “果然……”三长老盘膝而坐,在运行了一个周天后轻叹了口气,暗自呢喃着:“那孩子身世不明,我却好像命中注定与他有这一劫,只是不知这一劫要何时才能度过了……”

      更不知能否完好的度过这一劫。

      思至此,三长老闭起了眼睛,抛却杂念专心修炼了起来。

      在修炼的期间,迂真总会跑来一两回,跟沈与无说着外边怎么怎么样,从一开始的‘三长老居然收了个内门弟子’一直到‘修炼的如何如何’‘有不懂得可以问或是去图书管理处找寻相关方面的书’。

      沈与无是感激的,因为自己初来乍到的什么也不懂,就连修道也是闻所未闻,迂真起初还感叹沈与无是从哪个与世隔绝的山里旮旯出来的。

      沈与无还真就是从山里出来的。

      只不过当下那山还在与否,就不知道了……

      沈与无蓦然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来朝着图书管理处奔去,看的迂真捧着茶杯,一头雾水。

      指尖不断地翻阅着,努力调动大脑转动着,疯狂的思考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会不会,会不会再次见着自己原来山林中的小屋?!

      ——能否,救出上一世的他?

      陈静的书馆中,只有沈与无翻动书页时发出的哗哗声,不知过了多久,沈与无眼前一片模糊,眼泪‘啪嗒’一声砸在手中泛黄的纸面上,在这死寂的书馆中显得分外清脆。

      沈与无擦拭干净,把书放回了原位,随即撕碎了师父给他的紧急时刻才能用的符咒,据师父说,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才能使用,他会立马赶来。

      果不其然,撕碎后不到片刻,沈与无眼前一花,就听到师父那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嚯,你啊你!为师该如何说才好,唉……”

      沈与无自知理亏,连忙起身作揖拜了拜,道:“师尊,此番是徒儿不对,可既然来了,能否听听徒儿的想法?”

      聊天的期间,两人闪身回到了住所。

      “哦?可有何想法?”

      “师尊也知晓,徒儿在寻一人,师尊你可知什么阵法能够唤出魂魄来?”

      让人死而复生?

      三长老刚拿起茶壶便听闻这句,斟茶的手一顿,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水声,三长老斟完茶后,良久才道:“也并非没有,只是……”

      沈与无眼神亮了一下,按捺住内心的躁动,等待着后话。

      “此阵法乃禁术,何为禁术?无非是逆天改命,有违天道。无论成功与否,光是启动禁术,那都是把自己半条命也搭了进去。”

      “如若你有这等觉悟,且可一试。”

      说罢,也不管思绪飘远的沈与无,起身离开了。

      且可一试,且可一试!

      随着狂喜,沈与无看到了希望,哪怕只是缥缈一点,沈与无都想握紧了,牢牢抓在手里。

      ……

      几十年后。

      这天沈与无发现近期修为毫无进展,皱着眉头翻阅着书籍,吸取着知识,可好几天了也没有头绪,只得求见师尊。

      三长老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微不可查的轻叹,道:“无儿,你心中有恨,你知晓。而修真道路的因果,你更知晓,去那世间了却了罢。”

      沈与无垂着眼眸,掩藏住那抹暗色,作揖道谢后飞身而去。

      早在实力到达一定境界之时,沈与无的外貌便停驻在了二十出头的模样,还是那未曾经历过人世间的青涩模样,只是看起来没了当年的纯真样,气息也沉稳了许多。

      心中的仇恨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酵。

      三长老从一见到沈与无开始,就知道他是自己命里注定的一个劫数,不知从何而解,只得先带回了仙鹤门。

      沈与无是他劫数的因,了却后,还得等果的到来。也许不是等来了自己在解决,而是自己前去亲手把果解了。

      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定。

      望着沈与无消失的方向唏嘘片刻,闭关去了。

      沈与无这几年找遍了那个小村子,位子极其偏远,周围人烟稀少,寻了好几个年头才寻到,他去时,没有见着那几个面熟的人——上辈子把他活生生打死的人。

      寻思着许是时候未到,怕是出生都未,便回了仙鹤门。一回来见着师父也闭关了,便跑去跟迂真交代了几句,也闭关了去。

      沈与无是在一阵心悸中出关的,那心悸顺着心底往上爬,所蔓延之处只是越发的惊慌外,别无其他。一出关,便直奔着那小村而去。

      这阵心慌突如其来,使人心底惊惧,甚至蔓上了绝望的情绪。

      沈与无来到了半山腰熟悉的小破庙里,里面悄无声息,没来由的,沈与无忽然心疼到足以窒息。

      几乎是踉跄的冲了进去,见到的却是早没了气息的、身形凄惨狼狈的少年,还有脑袋旁蜷缩着得一只猫。

      沈与无眨了眨眼,眼眶干涩。在抱起少年尚温热的身躯时,他什么也没想,哪怕那污浊的血迹弄脏了他白净的道袍。

      他紧紧地怀抱着,像是握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疯狂的拖拽着那早就失了根,同自己一般上上下下的,漂浮在深海里的救赎。

      他把少年火化了,连同上一世的自己一起。他把少的可怜的骨灰炼制成了一指指环,用灵气凝成的丝穿过,挂在了脖子上,指环垂在贴近心口的胸口处。

      是滚烫的。

      这一刻,沈与无很想哭,眼眶却干涩的厉害,想要大吼出声,喉头也梗塞着,发不出声响,整个人就这么杵着,看着眼前那火化后还未熄灭,跳动着的细微火苗。

      天就这么下起了雨来,雨水浇灭了残存的火苗,却浸不湿那站的笔直的青年。

      道袍随着风飘动着,落下的雨在接触到衣袍的时刻,好像接触到了什么阻碍一般,往周围滑去。

      这是三长老门下弟子的校服,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校服有着些微不同,而最大的不同便是内门弟子校服是由上好的材料打造成的,相当于一件上品灵器,能够抵挡一次致命打击。

      ——少年血迹沾染到了,雨水却没沾染。

      沈与无垂了垂眸,提着出了鞘的剑,往山下缓步而去。

      恨意发了疯似的上涨,席卷着沈与无仅存的理智——

      恨。

      走火入魔,血洗此村。

      从此堕入魔道,被师门驱逐。

      三长老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如此,终归是不忍的,说,各走各路,此后勿再师徒相称罢。

      沈与无给三长老磕了头,额角破了也不管,狠狠地磕了九个头,最后一头磕在地上没有起来,血迹缓缓蔓延而出,直至良久,好似听见了一声包含了复杂情绪的叹息声时,他抬起了头,眼前三长老早已没了身影,只留下了一个储物戒。

      没有赶尽杀绝,尽了师徒情分。

      却还留下了储物戒,储物戒里花样杂多,几乎是什么都塞了点。

      沈与无攥着储物戒,又在此磕了几个头,起身离去。

      从此流浪而行,尝尽世间苦,看遍人间喜怒哀乐。

      污浊的人世间看得越多,越发想念曾经与那人的时光,沈与无学会了杀人,学会了冷眼旁观,他变得冷血,变得不爱说话,常年心事重重,久而久之,他变得不认识自己。他会问自己是谁,却不会问为什么还没有死去。

      思至深极痛,却仍然保留着一丝希望。

      耗费几百年时光,搜集到了禁术阵法,随后配方齐,过程明明无任何错误,却不知何原因导致失败。

      勉力支撑着昏暗无光百年光阴的精神支柱骤然崩塌,一瞬间变得脆弱不堪了起来。

      沈与无呕出了一口血,瞪大了双眸,不敢置信。

      为何会失败,为何?为何?!

      明明万无一失,明明算计了所有,明明……

      你究竟在何处。

      又在何处,才能寻到你?!

      压抑了数百年的情绪喷发而出,身躯都在剧烈颤动着,眼角流下一股一股的不是再泪,而是鲜红的血液。

      禁术失败,阵法反噬。

      沈与无抗拒着,不断地抵抗着,终是耗尽了所有,在绝望而又强烈的不甘中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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