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南北》无念公子

7、第 7 章

　　就算在十年的时间里，足够让一个人学会很多东西，但当段岭说出这些的时候，却还是让李渐鸿稍感讶异，当初的段岭跟任何人说话都会显出几分怯懦，而如今，却能够如此轻松随意的应对别人的试探，这个转变着实是太大了。
　　李渐鸿抬起手来，想要摸一摸段岭的头，却发现这个动作在如今已经不合时宜了，他只好放下手，拍了拍段岭的肩膀，说道：“我儿说的没错。”

　　“那以后在生意方面，还要请爹多多指教了。”段岭看着李渐鸿笑了笑，父子两人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当然，我必会倾囊相授。”

　　时间是很奇妙的，它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可以成就很多东西，它就像春日的雨，悄无声息，在潜移默化当中便令天地万物焕然一新。

　　“到了，这里有座破庙，我们就在此稍作歇息吧。”林春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座破庙说道。

　　林春手下的一伙小喽啰在听到林春的话之后便纷纷散开，各自找了舒服的地方，或坐、或歪七扭八的斜倚着休息。

　　李渐鸿则拉着段岭的手，来到一棵古树下席地而坐，倒是一点儿也不讲究。明媚的阳光透过新生的浓密树叶投射下来，形成一片斑驳陆离的碎影，打在父子两人身上。段岭在随身的行李中取出水囊递给李渐鸿，李渐鸿接过，喝了一口，发出一声舒畅的喟叹。

　　李渐鸿喝过水之后把水囊递到段岭面前：“我儿要喝吗？”

　　“不了，我不渴。爹要不要吃点东西？”段岭一边问道一边又转身去翻行李，翻到一半就被李渐鸿按住了。

　　李渐鸿：“不用翻了，我不饿。倒是你自己，不吃点东西吗？”

　　“我也还不饿，也许早晨吃得多吧。”段岭笑道。

　　林春在一旁看着，不自觉的笑道：“段老板与令郎如此父慈子孝，真是看得人好生羡慕。算起来，天底下能像段老板父子这般的，怕是也没几对儿了。”

　　在听到‘父慈子孝’这四个字的时候，段岭那只被李渐鸿按住的手不禁抖了一下。终究是内心有愧，每每想起此事，段岭都有些无法坦然面对李渐鸿。他稍显慌张的收回手，低下头去，捏着自己的衣袖，指尖婆娑着布料的纹理，心也跟着乱了起来。

　　李渐鸿自然是看出了段岭的心事，他笑了笑，道：“是啊，我也经常会为我儿骄傲，不是有句俗话说‘自己的儿子再怎么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儿子’么？我观林先生气质不俗，想来应也不是一般的乡农吧？不知先生在落草之前是做什么的？”

　　“这......说来惭愧，我之前是个镖师。”

　　听了这话，李渐鸿稍微愣了一下，因为谁都知道，之所以会有镖师这个职业，全都是因为这世上有土匪的存在，土匪、镖师，就像对天敌一样，所以李渐鸿在听到林春的回答之后，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看来，一个镖师放弃了原来的职业，改行做了土匪，这简直是对镖师的嘲讽和侮辱，但是，李渐鸿又转念一想，林春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和苦衷，因为他可以看得出，林春不是那种首鼠两端的小人。

　　“为何？”李渐鸿也不避讳，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林春张口欲言，但大概是觉得这是不怎么光彩，而且和李渐鸿父子萍水相逢，不好说太多，所以话临到嘴边时改了口：“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嗯。”李渐鸿笑着应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在这间破庙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等到葛三回来，葛三跑得气喘吁吁的，回来后先要了水喝，喝完水又缓了缓。

　　葛三道：“我们寨主说寨子里有个重病垂危之人，两位若是能有办法将他医治好，我们全寨上下的兄弟们就听凭两位差遣，绝无怨言。”

　　“重病垂危......”李渐鸿一时也犯了难。

　　一旁段岭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似的说道：“我可以试试。虽然我学艺不精，但还算略懂歧黄之术。”

　　李渐鸿蹙眉看着身边的段岭，忽然想起当年他带着段岭拜访空明大师的途中经过市集，段岭就对药材十分感兴趣。

　　段岭一转头，刚好对上李渐鸿的目光，他问道：“爹信我吗？”

　　“信，若连我儿都不信，我还能信谁？”李渐鸿欣慰地笑着说道，而后站起身来，朝林春拱了拱手，“那就劳烦诸位带路了。”

　　“好，不过恐怕要麻烦两位将眼睛蒙上了。”林春说罢一挥手，有两个小喽啰上来用黑布条将李渐鸿父子的眼睛蒙了起来。

　　李渐鸿心想段岭大概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怕他惊慌，也怕他蒙着眼睛会被绊倒，所以就一路牵着他的手，被两个小喽啰推推搡搡地走着，期间段岭确实有那么几次差点被路面上凸起的小石头绊倒，幸亏被李渐鸿及时扶住了。但若说惊慌，李渐鸿还真没有在段岭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

　　磕磕绊绊地走了许久，一行人终于停了下来。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多年沙场往来，早已经将李渐鸿的感知力磨砺的十分敏锐。他可以感觉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是个十分空旷的所在，周围应该有不少人。

　　林春上前几步，回禀道：“寨主，人已经带来了。”

　　“将他们眼罩解开。”寨主扬声吩咐道，他的声音有些粗粝喑哑。

　　李渐鸿父子二人眼上的黑布条被解开，两人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看清了周围的状况。李渐鸿打量了一眼坐在上位的寨主，见此人体型壮硕，也是四十来岁的年纪，可能并不是个汉人。

　　李渐鸿微微颔首道：“见过寨主。”

　　寨主也算是个阅人无数的，他见李渐鸿英气非凡，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仪，便知道此人绝不简单：“阁下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也是无奈之举，倘若阁下能给我们指条其他出路，我们自然也不愿意困死在这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