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依旧》姚天禧

58、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翌日我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起床后没看到锦城，打电话联系到他在火车站。我吓得腾地从床上坐起，收拾行李就往外跑，那头赶紧解释道去买票了，我又“啪”的倒回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起床洗漱，洗漱完毕他就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些早点。
　　“你买票干嘛？”我接过早点放在桌子上。
　　“回去啊，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他脱掉外层沾了露水的外套放在晾衣架上疑惑的问我。
　　我说了吗？我忘了。
　　我拿起早点“哦”了一声开吃起来。
　　“你手怎么样了？”我递给他一杯豆浆暖暖手。
　　他用左手接过伸右手给我看，白色的纱布湿濡濡的，“等会吃完饭，我再给你换换药。”我坐在他身边将包子递给他。
　　他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开始吃起来。
　　看着他吃包子的样子，我反倒吃不下去了，一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他含笑的看着我。
　　“有，有一朵悄然绽放的蔷薇花，好看极了。”我重重的点点头。
　　“什么颜色的？”他饶有兴致的配合着我的恶作剧。
　　我想了想，在他耳边吹气，“粉色的。”
　　他不动声色的向后移了移，通透无暇的眼睛略带戏谑的看着我，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现在是蔷薇的花期吗？”
　　“......”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诗，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想的同时嘴里也说了出来。
　　锦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上学时很喜欢余光中的诗，像《听听那冷雨》《绝色》《等你在雨中》总觉得意境很美，回味无穷。那时候心心念的都是这些，到了社会，这些意境早已时过境迁，只剩下疲惫和忙碌了。”
　　我赞同的点点头，“是啊，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挣钱了，人成了一个空洞的机器，没心没肺，得过且过。说是过365天，其实不过是过了一天，重复了365次而已。”
　　“温语，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回老家生活，盖几间房子，养些鸡养些鸭，种些菜种些瓜，周围再围一个小篱笆，篱笆上面开满蔷薇花，你觉得怎么样？”他两手托腮傻傻的看着我，晶莹的眸子里开满了蔷薇花。
　　我不由自主的俯身上前亲吻他额头，喃喃道：“好得不得了。”
　　他给予我同样的馈赠，“温语，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在里面的时候，一遇到事我就自我安慰，想想自己现在在坐牢，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出来后再遇到事，我就对自己说想想自己曾经做过牢，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我的鼻子涌上一股酸液，这酸液刺激着我的鼻腔，扰得我头脑昏沉。但我清醒的知道，怀里的这个人是我此生挚爱，我要给他最好的生活。
　　“锦城，我更胸无大志，以前什么都不想，现在就想孝敬父母，和你在一起。至于其他的，也没什么了。”我触摸着他的耳垂轻声说道。
　　“你爸妈会同意我的事吗？”
　　“会，相信我。”我信誓旦旦的说。
　　吃完饭我们收拾好东西就退房了，在这玩了两天也该回去了。中间段园长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告诉我我被开除了，微信里的群也把我踢出来了。我一点也不意外，从李处长说出我之前的事时，这个结局已经注定了。她绝对不会容忍一个有“前科”的老师在幼儿园工作的。
　　想想我也真够倒霉的，因为这件事情我连丢两份工作，锦城也因为我而离职。不管怎样，像我们这样的小喽啰没了工作总不是一件教人开心的事，哪怕你多讨厌这份工作。只要你没走，被迫离职总是伤自尊的，园里又那么多八卦的女幼师，我才不相信园长会跟她们保密呢。
　　果然回到园里拿东西时，门口贴着一张A4纸打印的通报，里面的内容是我因为在前公司猥亵妇女被前公司开除后又伪装成正人君子来园里工作，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劣迹败露后我仓皇逃跑无故旷工，园领导三思之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给予我开除处理，并全园通报。
　　我看完简直哭笑不得，内部通报也就行了，非要贴在大门口也不怕家长们看到，园长这智商，真是不敢恭维。
　　后来想想，也许她就是单纯的报复我，要说女人小心眼不能成大事，一点也不假。
　　我进去拿东西时，看门的保安也不让我进非要告诉园长，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园长才姗姗来迟。我忽然想起第一次来园里时也是这样等待的，此情此景，用时过境迁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但园长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笑眯眯的迎接我，而是冷若冰霜的看着我，问我来干什么，不等我回答就伸出略微粗糙的食指指指门口的通报。
　　“我来拿我的东西。”我直截了当的回答。
　　“你什么东西？”
　　“我的私人用品啊，在我房间还没拿走呢。”
　　“对不起，你已经没有私人用品了，你的房间现在是杂货间，里面已经没你的东西了。”她看着我不咸不淡的说。
　　“那我的东西呢？”我愤怒了。
　　她面对我的质问，只是轻笑一声，耸耸肩，然后就没然后了。
　　“段园长，你让我进去，我真的有重要的东西在里面。”我恳求道。
　　“我已经说过了，园里已经没有你任何东西了。”说完她就扭着屁股走了。
　　我怒视着目送她离去后又给小刘老师打了个电话，小刘老师让我在窗口等她。
　　这个幼儿园是建在小区里面的，小一班后窗就在小区居民楼后面，我从小区入口进去走到小一班窗口，小刘老师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
　　“小温老师，你干啥去了，好几天都没见你了。”小刘老师趴在窗户上叫我。
　　我站在外头趴在窗户上伸头往里面看了看，小崔老师正在上课，有的孩子们正往这边瞅呢。
　　“我去省城了，小刘老师，我的房间里还有我的东西吗？”
　　“现在没有了，被园长她们清理干净了。”小刘老师一脸无奈的看着我。
　　“清理到哪了，不会都扔掉了吧。”我突然万分失落。
　　“嗯，有用的都留下了，没用的都扔了。”
　　“那我的那些书呢？”
　　“在七楼图书馆里，园长说这是园里的固定资产。”小刘老师同仇敌忾道。
　　我站在窗口，心里的愤怒和失望达到了极点，那些书是我这些年积攒的精神食粮，还有些我做的笔记。虽然不值钱但跟着我这些年了，我一直都是走哪儿带哪儿。现在莫名其妙的被充公了，我怎能不愤怒？就是养条狗，养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啊。
　　小刘老师看我垂头丧气的样子，试着安慰了我几句，虽说是不轻不重，但也让我心里好受些。正准备离开时小崔老师带着孩子们围了过来。
　　“小温老师，你站在外面干什么，回来和我们玩啊。”
　　“就是啊，小温老师，你过来啊。我们可想你了。”
　　“小温老师，给我讲故事吧，我还想听。”
　　“小温老师，我们想你了。”
　　“......”
　　孩子们趴在窗口七嘴八舌起来，我的胸腔和鼻腔都涌上来一阵酸楚，还是孩子的心思最简单赤城。
　　世事洞穿，天真不泯。
　　算啦，也不计较这些得失了，至少还有这么多人想着我，也不算来这一场。
　　正要走时，小崔老师终于插上话了，她那浑厚的老态龙钟的声音划破好容易酝酿好的感人氛围，落入我们每个人的耳膜里，“小温老师别走啊，通报上说你骚扰妇女真的假的？你真的干过这事吗？你来我们园里也是为这吗？哎，别走啊，还没回答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