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依旧》姚天禧

21、我难，他也难

　　十月一叶知秋时，施工楼突然停工了。据说是公司资金中断不得已停止了施工计划，这里面的水太深，孰是孰非我们这些小喽啰也不清楚。停止第三天猪老板就带着自己的工人谋生去了。锦城没地方可去，每天跑到人才市场找工作。
　　我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平生所学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十年如一日的劝说他跟我在一起上班。他在我的分子原子电子一刻不停的狂轰乱炸下终于缴枪投降在动力维修处做了一名设备管理员。
　　公司给在职员工提供免费住宿，锦城搬到了员工宿舍去住。我也想搬回去住但又不想和别人挤一个房间，锦城的宿舍里面有三张上下铺床，住的都是他们部门的员工，我提出同住遭到他们的拒绝。
　　其实锦城倒没说什么，另外两个员工反抗声很大。原因是他们不喜欢人力资源部的人。他们认为人力资源部的人很讨厌，每天喝水看报啥也不干。不干就不干呗还经常没事找事。
　　这个也没办法，我们就是干这个的。我们去各个部门查考勤查卫生查工资表他们都不欢迎，表面客客气气内心早把我们的主宗八辈问候了N遍。
　　他们背地里骂我们是汉奸走狗，说我们拿根鸡毛当令箭，下面的小兵不服，上面的领导不鸟。每天还恬不知耻的舔领导的XX。
　　他们对我们的感情就像国人对待假货一下，心理上抵触情感上依赖。
　　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着，因为还得指望我们给他们招人、办五险、催发工资、调工作等各项事宜。但又看不惯我们吃里扒外、行政不作为。
　　我刚来时人力资源部的污气很重，有一次我去饲料厂查考勤，他们的厂长直接扔给我一张百元大钞让我滚蛋。我面上挂不住加上年轻气盛的就和他吵了一架，回来后还被梅姐和王经理狠批了一顿。最后经过王经理周旋调节我才没被开除。
　　之后这种风气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每到逢年过节时又卷土重来。因为逢年过节需要走动的地方比较多，很多事情需要人力资源部暗度陈仓，所以送礼办事的都一窝蜂扎堆了。他们都是奔着梅姐和王经理去的，没我们仨的份。出了事情他俩退回壳里当缩头乌龟，我们仨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当仁不让首当其冲身先士卒。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享受权利不履行义务，我们履行义务不享受权利。
　　对此我觉得蛮委屈的，不管他们怎样我还是在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与世无争与人无害。可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我们只能跟着遭殃。
　　平常也就算了，这次竟然不让我跟他们同住！这我哪愿意？他们想赶我走，我还想赶他们走呢。平心而论我平常待他们不薄啊。
　　真是欺负我爷爷不在了！
　　我不管，我往上面申请宿舍，上面是批下来了，但不和锦城一个宿舍，而是和其他部门的员工挤在一起。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又申请调宿舍，上面表示没问题，但那两个混蛋就是不同意。
　　我跟他们杠了两个礼拜，损失了4位数的贿赂费以及请吃饭唱歌五次加针灸推拿三次（我亲自动手）。结果还是让我卷铺盖滚蛋。后来锦城劝我别再坚持了，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就消音了。
　　现在的情况是锦城住公司宿舍，我还住自己租的房子。我觉得一点都不好，我不能在他那里赖到10点之后了，也不能肆无忌惮撒泼任性胡搅蛮缠了，更不能“偷香窃玉一品芳泽”了。
　　唉，早知道就不让他来公司了，得不偿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期间我劝锦城去我那里住，意料之中的被拒绝了，我又不死心劝他在外面租房子，还是被拒绝了。他说现在的工资已经较之前少了很多了，再在外面租房子又是一笔开支，他来这里是挣钱的不是盲目消费的。
　　一席话说的我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要说我这人就是自私任性，光想着和他长相厮守双宿双飞了，总是忽略他的感受。他有父母要养有学校要考压力肯定很大，而我却整天没心没肺的谈情说爱吃吃喝喝。
　　虽说我也有父母要养，可他们从来不要我的钱，还总是补贴我。我每次回家都给他们买好多东西，他们欣然接受的同时还是不住地劝我节制点，花钱不要大手大脚，他们总说家里啥都不缺。
　　其实我只对亲爱的人慷慨大方，像老爸老妈和锦城，把命给他们都没问题。可是对路边的乞丐，我顶多掏给他们一个子儿。
　　说到底我真不是什么好人，长这么大没做过好人好事，没见义勇为过，更没扶老奶奶过过马路。每天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嘴上大言不惭的说怎样怎样，一遇到事情就当缩头乌龟。就连追求锦城这事儿也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稍不留神他又不理我了。
　　我虽然没经历过暗恋的痛苦，可一直被他这么吊着也着实很难受。我感觉自己就像被他按在冰水里泡一个小时然后撂到烈日下暴晒一个小时，然后再按在冰水里泡一个小时然后撂到烈日下暴晒一个小时，就这样一直恶性循环，也不给个痛快。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造成这种局面也不怨他，要怨就怨我。是我死乞白赖缠着他不放的，他要是真给我一痛快了我又不愿意了。那滋味还不如就这样吊着呢。好歹还有一希望。
　　说到底问题出在我这里。
　　我发现自己变懦弱了变多愁善感了变不自信了，之前别人叫我温大帅哥我都冲他们扬眉一笑。现在谁再叫我温大帅哥我都满面通红迅速低头找地缝，恨不得撒腿就跑。他们说我变腼腆了，像个娘们儿。我觉得变自卑了，我强大的自信心在锦城一天天温水的煮炖下早已化成樯橹灰飞烟灭了。
　　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怎么谈一场单恋这么伤筋动骨？
　　而且还是内伤。
　　难道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一种罪过吗？
　　我认真地想了想，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喜欢人不是罪过，只是我不能要求他回应我同等的感情。
　　不是我投桃他就得报李，不是我抚琴他就得弹瑟，不是我滴水他就得涌泉。
　　我喜欢他，不躲不藏不遮不掩看得清楚，他不爱我，不躲不藏不遮不掩也看得清楚。
　　不是我无知无觉，而是我无能为力。
　　没有谁对谁错，真的只有两难。
　　我难，他也难。
　　他难在越来越没有办法拒绝我，而这倒不是因为他越来越喜欢我，而是我早已赶尽杀绝不留余地拒绝他去拒绝我。他不拒绝我只是不想让我尴尬。
　　我难在越来越离不开他了，一会儿见不到他就坐立难安。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十秋。
　　我一次次找借口跑到办公室找他玩，他也不说什么。后来我索性不抹脸啥也不管了谁问就直截了当的说来找锦城的。有人开玩笑说我俩在谈恋爱，我听了心里很是熨帖，锦城却宛如赤子赧然一笑。只是旁人放浪形骸的□□让我觉得一阵抽痛。
　　彼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感情使我欲罢不能。我平常自吹自擂胆是铁打骨是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怎么也想不通会陷进这种绕指情柔里苦苦挣扎无法自拔，难道我真的是个变态吗？
　　唉，倘若知道以后的崎岖坎坷，我宁愿溺死在这绕指情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