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叛臣不想当皇后》季风雨

5、往事如烟

　　近来宫中的国师为皇上占了一卦，卦象道“滚浪桃花”“泛水桃花”“逆插桃花”皆为命数，轻者劫，重者杀。
　　皇上也只是笑了笑，道：“朕要卜的是朕的江山社稷，并不是那些风月情长。”
　　国师半倚在未阳楼的长椅上，他身后的窗外高悬明月，团团浮云在夜空中若隐若现。国师微微抬眼
　　“哦？陛下不知何为祸水吗？多少前朝君主的社稷都葬送在这风月情长上。卜此卦只为提醒陛下，勿被桃花乱眼，失了心智。”

　　幼玉此刻还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却不禁打了个喷嚏。
　　可幼玉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若当时没人发现，那他会不会真的杀了自己。
　　幼玉和他维持那个姿势，维持了有好一会。两人在这紧张时刻都走了神。那凉冰冰的刀刃在脖颈上印出了红印子。
　　幼玉先是紧张到大脑空白，他为数不多的回忆在他脑子里已经跑了一遍了。可是渐渐他发现，为啥这人还没动手。
　　而他从一开始见到他，就没打算杀他。院子不远处人声鼎沸，吟诗奏乐，而明亮灯火在忽而熄灭的瞬间，坠落在了眼前少年的脸上。
　　他看见少年眼睛里映出自己的面孔，也是一张呆住的面孔。
　　僵持就是这样产生了，于是他在等一个台阶下。终于等到了，门外有人喝醉，摇摇晃晃地经过。
　　于是他装模作样，弄得好像因为来了人打断他，他转而消失不见。
　　弄得幼玉留在原地，虽然有一点困惑但还是如获新生般高兴。

　　这天幼玉待在屋子里读书，啪嗒一声窗户被推开了，他看见那个人坐在窗上。
　　“喂，你怎么没去告诉别人？”那个人发问。
　　“没有啊，我谁都没有说。”幼玉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望着他。
　　“为什么？你不怕我找你到你把你杀了？”那人问
　　“我倒希望你把宝物多偷些走”幼玉说“这样的话，这楼里也许会清闲一点。”
　　那人没说话。
　　“你叫什么名？”那个人又问。
　　幼玉低下头，并没有想告诉他。
　　可转眼间，那人已从窗户上跳下，再轻而易举夺走了幼玉腰间的玉佩。
　　他伸展开手掌，那枚温润的玉上刻着他的名字——裴幼玉。
　　“噢！你是裴老头的儿子”那人笑了“你长的跟他不太像。”
　　幼玉想伸手夺回来，可是那人抬起手，幼玉就拿不到了。
　　“你想怎样？你今天来是想杀人灭口的吗？”幼玉有些气愤。
　　“我不是杀手，我只偷宝贝，上次也只是吓吓你”那个人告诉幼玉。
　　他走近幼玉“你应该会写字吧，教我怎么写我的名字。”
　　“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不知道你叫什么我怎么教你写。”幼玉问
　　“自取”他说“我叫自取。”
　　“挺好的”幼玉说“跟你的职业很搭。”
　　幼玉用笔蘸取墨水，在纸上写下“自取”二字，自取模仿他写，却写得歪歪扭扭。
　　自取说“写字真难，比偷东西还难。”
　　幼玉笑他“没事，术业有专攻，你偷东西比我写字厉害。”
　　自取问他“你那天是不是想溜出去？看你整天待在这看书，也够无趣的。”
　　“心中有圣贤，书中有美玉，我……”
　　还没等幼玉说完，自取便打断了他。
　　“今晚，我带你去看。”
　　“喂”幼玉说“你没懂我的话吗？”
　　“就这么定了”自取握住幼玉的手把玉佩放在他掌心，随即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什么怪人呐这是，幼玉想。

　　于是傍晚幼玉就跟他一起去了。
　　幼玉原本还不知道他会怎样带自己去看，毕竟自己的爹可是会严格把关的。
　　当自取让幼玉踩上自己的肩头，然后用手将他托上去，他才明白原来是要在屋顶上看。
　　他们一高一矮，并肩坐着。
　　幼玉心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愉悦。这是他第一次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他从小就被要求不能是一个多动的孩童。
　　因此他以前的天地都局限在后院那几间屋子里。从此刻开始，天地才开始辽阔，都城无数的楼屋，鳞次栉比。檐角翻飞，琉璃屋瓦皆在临近黄昏的暮色中散发朦胧的淡光。
　　连风都像带有了淡黄色。幼玉和自取之间都许久没有说话。
　　“你每天都能看到这些？”幼玉问。
　　“是呀，早看腻了。”自取不以为意地往后躺。
　　“我都没怎么出过这座楼。”幼玉告诉他。
　　“也不错，毕竟住在楼里，你也不用愁。”自取懒懒说到。
　　“话说，你为什么当小偷？”幼玉转过头问他。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想要什么自己都可以弄到手了。”自取回答他。“我的志向就是一辈子都往屋顶上走，吃穿再也不愁。”
　　“你现在也不愁吃穿了吧”幼玉一本正经地说“当初选择不了，现在总可以选择做正经事了。
　　“你讲话跟你爹有几分像。”自取坐起身来告诉他。
　　都城戏曲极盛，歌台舞榭随处可见；几乎人人都爱听上一段，都愿意醉月评花。而都城戏曲最精华所在便是归玉楼。
　　夜色降临，楼里点起明灿灿的灯火，门外的马车排满长街，各路达官显贵、纨绔子弟都聚集到这归玉楼来，只为欣赏如华月升岫般优伶的戏曲。
　　“快，要开始了！”幼玉略感兴奋，他从来都没有看过戏台子上表演过的曲目。
　　以前他会不经意闯入一些歌郎的屋子。那些仪态优雅的歌郎们，会给他喂果脯，再送他回去。
　　他们清丽的声音，衣间的淡香让他印象深刻。
　　伴随震天价响的锣鼓敲击，吹笙奏乐。在明亮的戏台上浮现了如云的鬓发，水袖轻垂。唱腔也随之萦绕开来。
　　眼前的一切迷得幼玉移不开眼。一曲唱罢，幼玉才发觉双眼因为太用力略有干涩。
　　“好看吗？”自取这时才问他。
　　幼玉点点头。
　　“那我们也该回去了，若你看完全场的话，你爹肯定会发觉的。”自取告诉他。
　　无可奈何，幼玉叹口气。
　　自取略微弯下身子“你趴我背上来，我带你下去。”
　　“啊？啥？”幼玉有些慌乱
　　自取直起身子，看着他
　　“那你自己跳下去。”
　　于是幼玉还是乖乖趴到了自取背上。
　　自取就算背着幼玉，身姿照旧轻巧，左跳右跨，稳当得很。
　　等快到书房，幼玉趴在背上轻轻问一句：“那我们明晚去哪？”
　　自取停住脚步，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脚步变得飞快
　　“明晚再说！”

　　那段违反他爹规定的，隐秘的日子是他十来年里最快乐的时间。
　　他白天乖乖在屋内之乎者也，圣人贤人。
　　晚上就瞒着爹，跟着自取满房顶疯去。再趁睡觉前跑回去。怀揣着那些新鲜事物的感触，沉沉睡去。
　　自取成为这段时间里他无话不说的人，幼玉给自取说自己读的那些书里的内容，说自己小时候在楼里乱跑迷路的事。
　　自取会安静等他讲完，再发表自己的看法。可由于自取的三观跟幼玉生活中其他人不同，弄得幼玉时常笑出声来。
　　在夜幕灯火熠熠的屋顶上，从这座楼跳往那栋楼，透过瓦的缝隙，敞开的门，破了的窗，听说书人讲三言二拍，还看了那布后面的手影舞，吃了萃雅楼的小吃，街边的小玩意，糖葫芦也都一一尝过。
　　可好日子向来都难以长久。
　　那夜，幼玉在睡梦中被喊醒，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看见自取的脸在淡淡微光下与平日不同。
　　“怎么了”幼玉有点起床气“大半夜做啥呀。”
　　“你跟我来。”自取一把将幼玉抱起，然后飞速上了屋顶。
　　圆月高挂在夜色苍茫下，四下仅剩几盏残灯微火，晚风凛冽，幼玉被风吹得清醒了。
　　自取把幼玉安稳放在了屋顶上，然后自己坐在他旁边。
　　“幼玉”自取没有看他“我明天得走了。”
　　“啥”幼玉被这句话弄得完全清醒了“你为什么要走？”
　　“你真傻”自取笑了“作为一个大盗，待了这么久，什么都没弄到手，早就该走了。”
　　“那也是”幼玉觉得很有道理。
　　“诶，裴幼玉”自取叫他全名“你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带你闯江湖，将来你也是盗界的栋梁！”
　　幼玉被他问住了，他仔细想想，虽然夜晚跑出去玩确实比在屋里读书有意思，但毕竟他还是会回到楼里，回到他真正的生活里。
　　偶尔的违背他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要远离楼里，一辈子都得生活在屋顶上，一种莫名的恐惧降临在幼玉的头上。
　　“我不敢。”幼玉告诉他，自取的脸抬头看着圆月，好像没什么表情。
　　“好吧。我们回去吧，有够晚的。”自取看着幼玉，对他说。

　　第二天，幼玉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而自取也从归玉楼彻底消失了。
　　他爹发现了自己为幼玉做的那块宝物不见了，又联想到自取的消失。很快判定是自取顺走了玉佩。
　　幼玉什么话都没说，什么都说不知道，因为他自己确实不够明白。
　　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他们知道了自取出现在萃雅楼。他爹兴高采烈，指挥了管家率领一众家丁重重围上了萃雅楼，果然不出所料，自取坐在椅子上，正怡然喝酒吃菜。
　　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众人，露出笑意。
　　“你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个”说罢，他伸手，张开的手掌里静静躺着一枚温润刻着裴幼玉三个字的玉佩。
　　“大胆！”管家暴喝道“偷东西敢偷到归玉楼来！真是胆大包天！”
　　管家一挥手，示意身旁壮丁上前
　　“给我立马拿下他！”管家气势汹汹。
　　自取转眼间坐到了窗户上，他笑着对面前手忙脚乱的众人说：
　　“想要拿回这东西，让你们家少爷明日到南市的意雅楼来见我！”
　　说罢他翻身跃了下去。
　　可第二日幼玉却没有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