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予我》巧客

5、第 5 章

　　耳边似乎传来了不停地回荡着的声音。
　　距离似乎极为遥远，却又像在耳边。
　　沉重的眼皮耷拉着，周恪努力地想睁开生涩的眼睛。他的意识似乎沉睡了很久很久。周围应该有光亮，从他将闭不闭的眼睛缝里挤进些许光。
　　突然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钻进了周恪的耳朵，周恪打了个激灵。像是被某种特定程序唤醒了所有部位，大脑开始运转。
　　身下传来奇异的触感——他突然发现他自己是坐着的。
　　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
　　周恪整个人都懵了圈。猛的抬起头，眼前竟然不是熟悉的自己的房间，而是一节绿皮车厢。周恪的整个心脏忽地被提起，似是往胸腔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胸口发闷，周恪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想平复一下过快的心跳。
　　现在在做梦。
　　是的。
　　在梦里面。
　　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而刚刚把他唤醒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无情地打碎了他的自我安慰。
　　“第102列车即将到站，请乘客做好准备。重复一遍……”
　　声音还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回荡着。
　　一遍一遍地透过耳膜直击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把周恪往悬崖边缘推去。周恪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血液慢慢凝固的感觉。
　　按照正常的理论，人在做梦的时候是绝不可能知道自己在做梦。除非他正处于梦魇状态之下，俗称“鬼压床”。
　　而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周恪想，也许这只是某个节目在拍东西呢。他不停地为自己找到一个个借口。
　　每一个借口听起来都极为“完美”。——某家公司想录取他，想测试一下他的临场反应能力。
　　——他的开着二手小夏利的父亲其实是百万富翁，想利用一次考验来证明高考分数还没有上二本线的儿子是否有能力继承家产。
　　——还可以是高中同学的恶作剧。毕竟高考刚刚结束，三年同窗即将各走各路，想要在同学心里留个深刻印象而开的玩笑。
　　思至此，周恪的心情才微微平复下来。现在是科学的时代，怎么可能有牛鬼蛇神之类的存在？
　　周恪把左眼睁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然后却还是睁开了两只眼睛。因为一条缝着实看不到什么东西。
　　这应该是一辆极为破旧的绿皮车，是从周恪所在的这一节车厢里推断出来的。先不说别的，单就座位，单就周恪的座位来说——真真是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周恪也没来得及抽出时间想怪不得坐得那么不舒服就被其他的事物吸去了注意力。
　　破旧的木桌上有很多划痕，像是被尚未知事的孩童玩闹时画出来的。灭火器的保护杠也七零八落，车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
　　眼前的一切都是诡异的。
　　周恪内心开始挣扎起来——是呆在原地，还是去寻找出路。因为陌生环境带来的恐惧越生越烈。他说来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一个刚刚高考的学生，且考得意料之中的差的学生。
　　尚未入世，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况，周恪难免慌。可是心里面却好像有一个舵。一个方向很不明朗的舵。
　　几番犹豫，想要抬脚却不知道要把步伐落在何处，心里像是被煮了一壶热水，炙热在血液中流淌。
　　当周恪还正处于挣扎中时，刚刚那个声音又从扩音器传出。他喉咙一紧。
　　“列车已到达目的地，请乘客们有秩序地下车，祝您旅途愉快。”
　　她的话音刚落，刚刚车身的颠簸感便消失了。
　　周恪内心的不安感滋长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一切的事情都在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他发现现在他的处境好像并不是什么恶作剧录节目那样简单——至少不会有人身危险。
　　现在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乘务员走动的声音，没有外面风声呼啸的声音，就连周恪的呼吸声都好像与周围融为了一体。
　　声音……周恪眼瞳骤然收缩，既然他能来到这邪门的地方，会不会也有别的人在这辆车上？
　　他看向了右边那扇静静地肃立着的门，而左边还有一扇。两扇门都没有什么花纹或装饰，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铁门，只是有许多地方的铁漆都脱落了。
　　可是，周恪总觉得这两扇门散发着一种庄严而肃穆的气息，与整个车厢都格格不入，仿佛不容得任何东西侵犯。
　　鬼使神差地，周恪向左边那扇门走去。他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之时，他忽然惊醒了。
　　他的手像触电了似的飞离了门把手，接着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额头和背部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浸满了冷汗。
　　“再这样下去，估计我能创下一天之内心脏由健康变衰老的吉尼斯成就。”周恪低头瞪着地面，喃喃自语。
　　他继续做深呼吸。胸廓有节律的起起伏伏，周恪的心却没有尘归尘，土归土。
　　这次他可以确定，这辆车真的不是在拍节目。如果不是他高考考的太差被逼疯了，那么这一切……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想到这一点，他跌坐在了身后的座位上。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啊…”周恪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把双腿蜷在一起，把下巴搭在了膝盖上——这种姿势可以令他获得安全感。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是连高考时他都没有感受到的发自内心的紧张与恐惧。
　　他只是知道高考成绩被父亲打了一次之后窝在屋里睡觉而已。不就睡个觉而已！醒来之后还不知道来到了什么鬼地方。
　　周恪越想越委屈，思绪也就开始漫游天际。
　　“爸要是找不到我会着急吗？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爸会伤心吗？关键是我不见了他会发现吗？”
　　按照正常的逻辑，他爸是不会发现的。
　　周恪小时候有一次去同学家玩，结果因为下特大暴雨了回不去家。最后干脆在同学家住了两天。直到他回家了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他爹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
　　周恪出生的时候他妈妈因为大出血而去世。深爱母亲的父亲也对这个孩子的降临充满了悲愤。所以，周恪小时候基本相当于没娘疼没爹爱的放养状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恪神经粗还是压根没有这条神经。他没有因为他爸的不负责任行为像小说里面描写的这样那张地恨自己的父亲，而是像普通人家的儿子对父亲那样，带一点尊敬也有依赖。
　　就连周恪第一次遗精的时候慌忙地冲去和周父说“我有可能得绝症了”的时候，他也只是挥手把他打发走。最后还是周恪问了邻居家的哥哥才知道自己没有生病。
　　思绪渐渐回笼。周恪苦笑一声。无论他爸究竟会不会在意他失踪，他应该也出不去这鬼地方了。
　　就一个垃圾门。
　　周恪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就待在这里？可是人有三急，人有五谷之需啊，所以这些问题该怎么解决？
　　想什么来什么。周恪疑惑刚从心底升起，一股尿意也从膀胱传出……
　　唉，周恪叹息一声。
　　他又仔细打量起这个鬼地方。一切还是像刚刚那样充满了破旧，死气，肮脏。让人感觉呼吸都不畅快了。
　　经过一番衡量，周恪想，还是不能就地解决。本来就很脏了，如果再……
　　这地方就不能待了。
　　虽然他是个学渣。但是咱们不能摧毁一个学渣的最后尊严。
　　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总不能憋着吧。
　　他站起身来。这扇门后面会有危险吗？刚刚那种诡异的情况已经把周恪好不容易从哪个角落挖出来的一点勇气又藏起来了。
　　应该……没有吧。他自我安慰般地想。
　　这次他走向的是右边那扇门。
　　手，极缓慢地，伸向了门把手。最终安全地停在了上面。周恪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这辈子就拼这一次了。……虽然可能性不是很大。
　　“咔咔。”门缓缓地打开了。门被打开了。周恪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节车厢和周恪正身处的这一节并没有很大差距。不过好像……干净了一点？
　　周恪走出原来这节车厢，到处打量起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周全之处。不过这一节还是没有厕所。周恪又来到了这节的车门，只纠结了一会儿，便推开了门。
　　依旧没有大变化。但是干净了许多许多。桌子上一干二净，消防栓完好如初。
　　如此，周恪走过了3道门。
　　怎么还是没有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