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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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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
一道惨白惨白的身影悠忽悠忽飘过走廊,向着猜想中的某个目的地进发,寻找未果,叼着两片面包倒了杯白开水凄风苦雨地往回走。
众所周知,凯瑟对于方向感向来苦手,史瓦齐别馆她更是第一次来,直到嚼掉那两片约等于无的面包还是没能顺利找回自己的房间,一只有30个小时以上未休息过的,饥肠辘辘的凯瑟,再彪悍也和虚弱的普通人无异。
第三次路过客厅,凯瑟无可奈何地放弃了在这漆黑的大别馆里摸回自己房间的侥幸心理,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发呆。
直到一个人影停在她面前,她才呆呆地抬头。
“……这么晚了,怎么坐在这里?”
莱茵哈特穿着睡袍,他只是半夜口渴起来倒水喝,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凯瑟,站着的他甚至能看到凯瑟衣领里锁骨处清晰的青痕,颇有些尴尬地别开脸,
根本不用凯瑟回答,咕噜咕噜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楚,她不好意思地按住肚子,吐出两个字:“饿了。”
莱茵哈特古怪地瞪着凯瑟,忍不住轻笑,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一丝庆幸。
——还和以前一样。
“厨房里应该有吃的,我带你过去。”他随手去抓凯瑟的手腕,依旧是——触手冰凉……
在他印象中,凯瑟的体温总是要比常人偏低些,以前还当他是男孩子的时候,看她冬天把自己团成一个毛球自己还嘲笑过她——那时的两个人总是针锋相对,从那时候起,无论严冬腊月,凯瑟都和他们一样,只穿军装了。
从冰箱里端了一盘布丁,凯瑟心满意足地小口小口吃着,莱茵哈特端着水杯看着她,不禁调侃道:“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你这家伙没资格说我,凯瑟瞪回去。
把盘勺放进洗碗机,凯瑟不记得回自己卧室的事当然又引起莱茵哈特一阵大笑。
“等一下。”走到楼梯口,莱茵哈特突然把凯瑟留下,一个人匆匆跑开了,过了一小会儿,抱着一小捧兰花回来。“给你的。”
凯瑟愣愣地接过那一束刚摘下来的兰花,觉得这一幕有些诡异的熟悉感,果然——
“姐姐说这种时候应该送礼物,我听说当年米达麦亚是送的花……那个……凯瑟,嫁给我好么?”
与略带局促的莱茵哈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凯瑟忍笑忍到抽搐的扭曲表情。虽然知道自己的反应极为不正常,但……这些天才军人就没有更高明些的求婚方式了么?
“……你的回答呢?”
莱茵哈特问的意外的强硬,至少……与凯瑟记忆里那个人完全不同。
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局限于记忆了,凯瑟抱着花束开始思考,她似乎忘记了——现在可不是进行理性推理的时间。
“凯瑟迪亚?”被求婚的对象开始走神,莱茵哈特紧张之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神啊神啊劈个雷把我劈醒吧,哪有人这样……凯瑟简直要翻白眼了。
“那么,”她小心翼翼地环抱着香气四溢的花朵,“你能确定地说,你爱我么?”
我不是希尔德,我不会为责任和敬重而满足,我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爱情,纯粹的不带一丝瑕疵的爱情。
——你爱我么?
莱茵哈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好吧。”不可否认,凯瑟有些失望,却还在她预想之内,“莱茵哈特,我们来做个约定,三年,在这三年里,我会留在你身边,如果三年时间到了你还是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或是爱上了别人……”
“怎么会有那种事发生!”
凯瑟急忙腾出手来捂住他的嘴巴,以防把安妮罗杰小姐和吉尔菲艾斯吵醒,“我是说如果啦,那个时候,我们就重新恢复成普通朋友的关系。”
莱茵哈特以惊讶的目光看着凯瑟,但是凯瑟的固执丝毫不下于他,如果说银河里能够使莱茵哈特改变想法的至少有两人以上,能与凯瑟的那份固执对抗的,却是一个也没有。他默默点头答应了凯瑟的提议,走到房门口,他又再次拉住了凯瑟冰冷的手腕。
“还有一件事,明天你得去军部报道。”
“……我记得我应该已经退役了才是……”
“你觉得我会批准那种胡闹的申请书?”莱茵哈特的语气里带着并不认真的薄怒,“一个才二十岁的刚建立功勋的将官,居然要‘告老还乡’?吉尔菲艾斯给你请了伤假,居然要我们来替你掩饰,你这个中将也真是……”
好像的确是胡闹了些……凯瑟也承认这一点,毕竟那是她在赌气时写下的东西,不过不过,“中将又是怎么回事?”
“有伊谢尔伦的功勋,晋升是理所当然的,你的那些幕僚也得论功行赏,吉尔菲艾斯说你不会在乎这些,但是有功不赏,部下们也会觉得不公平。”
“但是中将……我都说了我完全不会指挥,以前都是温克……部下替我指挥,我只是偶尔出出主意而已。”
被凯瑟一带而过的名字,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
“听起来你比较适合做参谋。”
参谋?开什么玩笑!凯瑟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要去当那个奥贝斯坦的部下,还不如让她直接剖腹了痛快。
不愿意看到莱茵哈特为难,凯瑟知道其实他和吉尔菲艾斯都不喜欢动用特权干涉人事命令,她想了想说道:“我的舰队比较……特立独行,”她挑了一个含蓄的形容词,“别人根本命令不了他们,他们都是在我的领地上训练,彼此之间就像亲人一样,没什么上下尊卑,你还是把他们编到你的直属部队里去吧,有什么命令通过我来下达好了。虽然有点儿臭脾气,但他们的战斗能力和装备都是普通水准以上,这你可以放心。”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
莱茵哈特下了结论,但对着凯瑟因为自豪而亮晶晶的双眼实在不忍指出这点,他答应了,然后笑道:“看来你身上还真有不少瞒着我们的事情,”比如说为什么要私下储备这样一支武装力量。
“哪有,也就这么一件。”凯瑟不服气地反驳,“而且当时不就把资料给你们了。”
“我不是说舰队的事,”莱茵哈特低头看向手中纤细的手腕,被他握了这么久,依然没有暖起来的迹象,“上次听军医说,你的身体其实很不好吧,怕冷根本不是什么体质问题。”
在苍冰色眼眸严厉的目光下,凯瑟丢盔弃甲只好坦白,“……我小时候曾经被冻伤过,然后大病一场,这大概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就连小时候因为怕冷被嘲笑,也只是倔强地沉默,莱茵哈特怒上心头,拉着她往自己的卧室走。
“我的房间已经到了。”凯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见走过了地方急忙提醒道。在她看来,如果说出来冬天会好过一些的话,她早就大声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不过,即使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没有意义的事情她向来懒得做。
不说,只是觉得没必要。
一阵脚步声过后,走廊又恢复了平静,在没开灯的拐角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来。
“笨蛋弟弟,真是让人着急。”安妮罗洁嗔怪地说着,她转向吉尔菲艾斯抱歉地说道:“对不起,齐格,可惜了你送我的那些花。”
——在这样的寒冬,莱茵哈特摘走的,当然只有安妮罗洁在温室里小心培育的兰花,居然对姐姐心爱的花朵们伸出毒手,吉尔菲艾斯只有苦笑。
“没关系的,安妮罗洁小姐,花还会再开,凯瑟的脾气,错过了一次机会下次可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两个苯孩子!两人同时在心里想到。
凯瑟的房间因为是仓促迎来主人,虽然一切家具都非常完备,但室内的温度却因为某些不知原因的疏忽——或许是人为的疏忽,被忽略了。凯瑟本身需要的室内温度要比普通人高,只在小时候与凯瑟亲近的安妮罗洁,会遗漏这一点也无可厚非,就连不时见面的莱茵哈特和吉尔菲艾斯,若不是凯瑟昏迷时的那个身体检查,恐怕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安妮罗洁给凯瑟安排的房间大方典雅,也让人一看就能知道是一位小姐的闺房,这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在意凯瑟也是一名“军人”的事实,如同莱茵哈特在姐姐和好友面前会表现出少年的那一面,凯瑟也会不自主地变得孩子气许多,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莱茵哈特是野心勃勃的金发霸主,而凯瑟迪亚是威风凛凛的蔷薇女侯爵,可在这个家里,他们不过是最小的两个孩子。莱茵哈特的房间相对来说要简约许多,他本身就不是喜欢奢华的人,或者说,再奢华的房间,也无法比得上他自己的光辉。
“很晚了,去睡吧。”莱茵哈特用遥控器将室温调高,“你的房间是由管家控制温度的,先在我这里将就一晚。”
虽然地位再尊贵,莱茵哈特也从不会为了私事去打扰别人的安眠。
凯瑟也不在意这些小节,虽然莱茵哈特的床看上去没有她自己的那张好睡,可这里温暖得多,她钻到被子里,把自己从头裹到脚,对着莱茵哈特问道:“那你呢?”
莱茵哈特打开壁灯,从书柜里抽了一本书,走到沙发上坐下,不语。
“困了就过来睡好了。”反正床大得很。
莱茵哈特无奈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毫无避嫌意识的女人,“你这家伙……”
“‘你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女人’,对吧,这句话你很多年前就说过了,你难道忘了我以前都是混在一帮子大男人里面的?要真在乎我早死了一千遍以谢世人了,再说……”凯瑟以绝对挑衅的目光轻笑道:“你会做什么么?”
说完,把被挑起一肚子火气的莱茵哈特扔在一旁,凯瑟很不负责任地蒙头就呼呼大睡,这也怪不得她,对于莱茵哈特的洁癖心理,她也许是这个宇宙中最了解的人,所以才能没有防备地睡着,不过纠结中的莱茵哈特当然是不可能知道这些。
“……爱吗?”
他放下书走到床边,凯瑟睡得很熟。他轻轻拉开被子坐进去,拉起凯瑟的手——依然是那样的冰冷,好像就算再热的火也不能让她暖起来,沿着手臂向上是想象以外的坚硬,他撩起凯瑟睡袍那宽大的衣袖,不出所料,从手肘处向下,以皮带束着两把渗着蓝光的匕首,这两把匕首他再熟悉不过,它们曾在玩笑时刺向过他,也曾在生死交关时割裂暗杀者的喉咙。
——如同主人一样寒光慑人的匕首。
他放轻动作,试着去寻找暗扣,想把匕首卸下来,只要在他的身边,他便会保她安全,他一直想要这样对凯瑟说。
但是……
不去调查也能知道,凯瑟过去生活的环境要比他们想象的严酷得多,严酷到随时随地要握着武器才能安心的地步。
果然,当他手触到凯瑟手臂内侧的拉链时,几乎是同一瞬间,他也感觉到手下肌肉的僵硬,不过,他还是顺利将匕首连带皮带都拿了下来。这么一番折腾居然没能闹醒向来警醒的凯瑟,倒也真是奇迹。
他却不知,在他低头研究时,凯瑟的眼睛曾经睁开过,清澈明亮,完全不是熟睡者的眼,然而转瞬又合上,若风过无痕,让莱茵哈特半点不觉。
眼前的人好梦正酣,莱茵哈特看她睡得这么熟,自己也起了困意,顺势躺下,凯瑟小猫样咕哝两声,简直要蹭进他怀里,莱茵哈特也由着她如此亲昵,不久就沉沉睡去,因此漏看了凯瑟嘴角一抹奸计得逞的笑。
——我并非无欲无求,我要的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爱情,哪怕要为此说尽天下的谎言万劫不复我也甘愿。你若不懂爱情,我便教会你,哪怕是为他人做嫁衣。当你作出决定的时候,生死不离或是永世不见,我也会选择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