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日月》陸承昭

2、相对

　　秋日瑟索，暮景萋萋，偌大的王府里竟显出些寥落来。小侯爷几乎是不可扼地想，这座空荡荡的王府里，到底是缺了位掌事的摄政王妃。

　　他随着那人进了房里，不过是清供瓶炉三事，檀木阔椅一把。背后是架势非凡的博古橱，壁间挂着的是行草笺对。好大的架势。

　　“辞鹤，奉茶接客。”他声音不算震耳，压迫感却是分外的强。

　　侍妾模样的女子一身鹅黄轻襦，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她移步上茶，盏是白净的官窑，茶是上好的龙井，水是什么水？怕是今年初春集来的晨露。明馥翎浅浅呷了一口，惊觉温度刚好——是碰巧邀他府上一聚，还是早已候他多时？

　　宋辞鹤笑意盈盈，冲着眼前二人浅浅福了个身，侧身对秦峥说：“难得见王爷邀客上府里，不知这位小少爷是？”到底是老狐狸身边的人，问都问的不带点好奇心。

　　“明馥翎。”

　　“啊呀，原来是明家侯爷吗。”她面上有些惊诧，却又一瞬恢复了端庄模样，“是明小侯爷啊。”宋辞鹤知晓明馥翎，却不想传言中的小美人竟然是这幅模样。他太瘦了，是少年特有的清瘦，巴掌大的小脸上透着世家的矜傲，一双琉璃眸子水意盈盈，却又过分冷傲。小侯爷拂袍坐在了罗汉榻上，教她在那张贵气的面容上又看出了少年英气。

　　她适时再福身问了句安，便掩门退了出去。刹那间若大的书房里便只余他二人。

　　大眼瞪小眼，分外尴尬。

　　“明侯爷，您不必如此的。”秦峥好像只把他当成是无知稚子似的轻声慢语地说道。

　　明馥翎垂眸又呷了口茶，没在大殿上的那般强势，雾气遮掩在他的眸前，竟然还无端地映衬得他有些单薄孤寂了似的。不过倒也的确如此，明老侯爷挂帅领兵战死沙场，虽挣得他后辈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可却忽略了他的小小世子，未及冠的年纪就扛起了明府的担子。如此一想，秦峥又不得不承认，若是换做十几年前的他，也做不到明家小侯爷这样。

　　“王爷，那我该如何呢？”明馥翎并不着急，只是慢慢的说着，“就该像别家的世子一般打马过红楼，采尽长安花吗？我也想啊。”秦峥听了他的话只沉默不语，又听他道：“王爷，这茶是好茶。”

　　秦峥正思量同情着，忽听他这句生硬的转折，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再结合他给这小家伙的印象，着实是不敢把话直接甩出来，毕竟这玩意儿就像水，泼出去了可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他在心底打过了几个弯弯绕绕，将这句称赞咂摸了咂摸，终究还是没能摸出来明小侯爷的意味何在，只得和他姑且打个哈哈：“确是今年的春茶，不过也放了这样久的时间，怕也有些陈味了。待到来年春来，本王定派人将最好的龙井送到明府上。”

　　他这下还在琢磨这句话，忽听得耳畔传来一句冷哼，少年清冽的声音接着传了过来：“这样好的茶叶，便轻易赏了我这样的虚位子。王爷当真是雅兴，以茶会友，愿结得天下风雅士。”
　　这不是正有的没的嘲讽摄政王奢靡吗？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秦峥无奈地笑了笑，笑他天真烂漫，把对自己的不满全都写在了脸上，又笑自己心思深沉，跟朝堂上的老狐狸们斗完还不够劲，硬要揣摩人家少年人的心思。秦老狐狸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挺无聊。却没想到自己的确没想错，这样的一句话，给自己身旁又添了只小狐狸。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且按住不表。

　　他无心和小侯爷打太极，今日朝堂上的事闹得他心烦，只得哄着明馥翎离开，在他对自己穷酸不留客的另波嘲讽中关门谢客。反观明小侯爷气的牙根痒，好容易得了个直面秦峥的机会，居然一盏茶后又回归了起点，更何况是他邀到府上，居然又把自己赶了出来。

　　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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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你喜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