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天后》四号马甲

3、第 3 章

　　宋从杰最近想了很多，可以说是他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少有的初体验。
　　作为家中独子，殷实家境加上宠溺有余关心不足的一双父母，宋从杰不出所料长成了纨绔模样。
　　与宋从杰不同，宋父为人正直，处事严谨，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才算是得了本家青睐关照，没有被收权清算。正是因为忙于事业，宋父这才疏忽了对独子的教育，等到幡然醒悟，才发现宋从杰几乎被妻子宠溺成了个无法无天、不学无术的废物。彼时恰逢高考结束，等到成绩公布，宋从杰的分数意料之中的惨不忍睹，宋父当机立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打包送去了大洋彼岸。一来眼不见为净，有这么个儿子成天在面前转悠，任谁看了都糟心；二来断了宋从杰和一众狐朋狗友的交往，及时止损；三来把他送进个不错的学校，经济上再加以约束，没有闲钱鬼混，那他多多少少便也能学点东西。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宋父这一招，确实磨了宋从杰毛躁的性子，也改了他不少臭毛病。成效当然不是立竿见影的，起初宋从杰依旧好吃好喝，凭借从小到大唯一一项拿得出手的技能——爱玩儿会玩儿，没多久他便在H大华人圈子里出了名，甚至以他为中心建立了一个小团体。
　　宋从杰只觉得这生活一如往日般惬意潇洒，甚至换了异域风景，更是别有风味。直到一日刷卡结账时被waiter告知余额不足，换了另一张卡依旧如是，宋从杰当下羞臊之余更多的是感到浓烈的不安。
　　在拨通母亲电话后，听到听筒里传来宋父那沉稳严肃的声音的瞬间，宋从杰就明白自己的好日子是真的到头了。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万事该有规划，也该有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担当。不要总想着家里能为你解决一切，我和你妈总护不了你一世。我自认每个月给你的生活费不算少，你自己大手大脚花光了，没钱了就自己想办法去赚，A国兼职要求并不高，时薪也不低，自食其力总是没问题的，或者其他任何合法赚钱的途径，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宋父的这一段语重心长的话，总是回响在宋从杰耳边，最让他难忘的是临到收线时，宋父一声长叹：“你也该长大了。”
　　那语气里满溢的担忧与失望，令宋从杰惭愧得无地自容。向来无忧无虑恣意潇洒的宋少，在异国他乡饿着肚子，第一次红了眼眶。
　　而接下去的半个月可谓是宋从杰长那么大以来，过得最拮据艰难的半个月。
　　宋从杰到底死要面子，硬是没有去找兼职，饿了得有一天半的时间，终于在闲逛网页的时候看到个二手物品收购的留言，联系上买家，最终敲定在学校附近一家快餐店交易。
　　宋从杰一向对快餐店嗤之以鼻，觉得难吃又不健康，但在饿了这么久的肚子后，吃糠咽菜对他来说都快称得上是珍馐美味，更别说是一顿丰盛的快餐了。故而宋从杰一进到店里便点了一大桌，满心想着收了货款就能付清。直到买家来了，要求一看货物，因着是心爱的手表，价格也不算便宜，宋从杰倒是留了个心眼，只戴在手上给那人察看。
　　恰逢这时，服务生端来餐点，宋从杰抬眼一看，见是个亚洲面孔，还有些眼熟。
　　“笃笃笃！”那女服务生却并未和宋从杰对上眼神，只极快极轻地用食指敲了敲餐盘表面的餐纸。宋从杰回神，垂眼顺势看去，“骗子！小心！”只见四个中文字赫然显示纸上。
　　宋从杰心下猛跳，再去寻觅，那人已回到收银柜后。
　　而后，宋从杰自是直截了当表明自己不打算卖了，或许是他显得太过冷静矜贵，丝毫不显缺钱的窘迫，让对方误以为他是看出了自己的诡计甚至误会他是警方便衣，倒是很快心虚逃离，一点儿麻烦没找。
　　只有宋从杰自己知道，自己很难再冷静。
　　望着眼前一桌狼藉，他愁得都顾不上满手油污，抓了抓额发。
　　实在是因为囊中羞涩，难道要吃霸王餐，现在趁没人注意，跑还来得及吗？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之前那女服务生再次走近：“这一餐的帐我已经帮你结了，你不用担心。”
　　宋从杰难得羞红了脸：“谢...谢谢你啊。”
　　“不客气，还吃吗？”见宋从杰摇摇头，她便收拾起来，一边又道：“那个人是惯犯了，总是骗些初来乍到的新生，但每次骗的东西也都不太贵，所以根本没人管。”瞥一眼他手腕处露出的镶钻表盘，“我看你那手表似乎不便宜，被骗了实在可惜。”
　　“真的谢谢。”
　　她只摆摆手，“实在想要转卖二手物品，你去搜搜正规的网站，那上面会安全靠谱很多。”说罢便端了餐盘转身欲走。
　　宋从杰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因为开学报到的时候，她是班上除自己之外唯二的中国人，名叫吴芊。
　　宋从杰愈加对她亲近起来，“等一下！那个......这一餐的钱，算我借你的吧，你留个联系方式，我到时候有钱了还你？”等到说完，对上吴芊一脸促狭笑容，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这疑似搭讪的方式真的有够老土。
　　“不用了，就算我日行一善吧。”
　　宋从杰见人急着要走，慌乱间瞥见玻璃上贴的招聘兼职的广告，一时间什么被人看见了丢脸、工作又苦又累的顾虑都被抛诸脑后，他想也不想就道：“那你们这里还招人吗？我想来兼职。”
　　宋从杰至今都还记得她的那句回话：“这句倒是比上一句高明很多。当然还招，现在能上班吗？”
　　那时正是晚间饭点，店内乱哄哄的，伴着并不太好闻的油炸气味，她头顶的灯管粗了一盏，光线昏黄黯淡不少，但宋从杰就是自诩能看清她笑得弯弯的眉眼。
　　彼时吴芊还不是一头干练短发，而是齐肩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发丝调皮的散在肩头垂在隐隐显露的锁骨窝里，宋从杰当下只觉那发丝似挠在自己心尖，带来难以名状的悸动。只可惜年少懵懂，不知何为心动。
　　此刻回想，宋从杰甚至能清晰记得初遇时她涂得唇彩颜色，但现下为了离婚身处民政局，真是讽刺至极。
　　七年之痒，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甚至不配被盖上这么个判词。
　　宋从杰几近窒息，几乎想要逃离，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吴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