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1、第一章 酒正浓

　　天幕尽暗，京城里一片灯火通明。
　　夜幕之下，少年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飘逸的黑披风衬得他身形修长，在风中有种别样潇洒俊逸。本是惹人侧目的飘飘少年郎，偏偏他臭着一张脸，一副有人欠他百两黄金的模样又叫人退避三尺，不敢招惹。就在路人还在揣测这少年要去向何方时，少年脚步忽地一顿，神采奕奕的双眼分明胶在不远处客栈的一盏红灯笼上。
　　是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然而老板别出心裁，剪了个“酒”字贴在了上头。红底黑字，影影绰绰的，别有一番情调。
　　就是这个字叫少年眉开眼笑，心情大好，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呼来小二上酒。
　　“客官要什么酒？我们这儿有花雕、花解语、花泪、花侬……”
　　他听得脸部一抽，甩出三锭银子，狠狠道：“名字中没有花这个字的酒，通通给我上来！”
　　小二呆了呆，不知道这个花字与这位少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看他出手大方，也不多问，喜滋滋地收了银子就去拿酒了。
　　酒很快就送上来了，摆了一桌，小二还贴心地附上几道下酒小菜。他掀开封酒的红布深深闻了一下，瘪了瘪嘴：“马马虎虎。”
　　“这世上我刘起龙只服三个人，”隔壁桌一个人高马大的刀疤脸汉子抱着酒坛子，打了个响嗝，大声囔囔着，“一是未央宫前任宫主李梨花，二是幽冥楼楼主齐岳白，三就是鹿手侠。”
　　他喝酒喝得正酣，听到这话，不禁大笑出声，酒都差点喷出来。他的笑声太夸张，很轻松地就吸引了刀疤脸的注意。
　　那刀疤脸恶狠狠地瞪过来：“小子，你笑什么！”
　　“我笑？嘿嘿，我笑你品味太差。嘿，太差太差，”他摇头晃脑，似是有几分醉意，“李梨花几年前挨了齐岳白一掌，以前再怎么风光，现在早已是废人一个。至于齐岳白，哎，幽冥楼哪有那么毒的武功，那一掌的个中玄机天下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用毒暗算的小人，居然还能在楼主的位置呆这么多年，也算是奇迹了。至于这鹿手侠嘛……”
　　“怎样！”
　　“哈，也算是英雄出少年。只是他明明干过那么多大事，却是个臭脾气，谁请他他都不赏脸，高兴就出现，不高兴就走人，狂妄任性。就算有一身好本事，怕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可惜呀，”他又是嘿嘿一笑，抓住面前的酒坛子朝对方一敬，“这位兄台，为你差劲至极的品味，干了这杯！不对，是这坛！”
　　刀疤脸目露凶光，抄起桌上的刀指着他狠狠道：“我刘起龙从不和无名小子动手，报上名来！”
　　他摇摇头，无视明晃晃的大刀，单手抱着酒坛子呵呵笑道：“不好意思阿，我就叫无名小子。刘兄，为了捍卫你的原则，你还是别跟我打了。”
　　刀疤脸啐了一声：“油嘴滑舌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老子就替江湖前辈教训教训你！”他说着便提刀一跃而起，跳到少年桌上。桌上的几道菜被他扫到地上，精美的菜品刹那间成了残羹。
　　披风少年摇头一叹，很是惋惜的样子：“刘兄这么任意妄为，会把客人吓跑的。”事实上，在刘起龙拿起刀后，客栈就已经吓跑了一堆人。客栈老板远远站着，敢怒不敢言，一张脸纠作一团，心痛得就差掉眼泪了。
　　“那又怎样？”
　　少年拍拍他的肩膀，瞥了一眼客栈老板，语重心长的样子就像个慈爱的长者：“断人财路，会遭天谴的。”
　　“你！”刀疤脸死瞪着他，忽然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把目光移到他的左手上。只看了这一眼，刀疤脸像是一下子被谁掐住了脖子似的，呼吸一窒，结结巴巴道：“你、你是鹿手侠？”
　　少年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自己左手的鹿皮手套，随即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你品味不好，眼力倒是不错。”
　　世界上最佩服的三人之一此时就在自己面前，刀疤脸的眼睛一下子放光，他一把从桌子跳了下来，结巴依旧没有恢复：“你、你、你……真的就是……”
　　“吓跑那么多客人，刘兄，你该先去跟老板道个歉不是吗？”
　　刀疤脸得到他的话如同圣旨，提刀杀向老板所在位置，把老板吓得一把躲到柜台后头。他也不废话，硬塞了几两银子当作损失费用，然后急急回头搜寻自己偶像的身影。
　　可客栈里哪里还有少年的影子？
　　“鹿手侠常年系黑披风，左手鹿皮手套永远不脱。这等标志性衣物谁人不知！哈哈哈！我辈中人，十个有九个都自称鹿手侠。哈哈哈哈。”明明没了人影，少年的声音却忽地响起，显然是人还没走远，实在不想让刀疤脸太开心而运气扬声传过来的话。
　　刀疤脸气结得差点吐血，没想到行走江湖这么久，今日自己会被一个毛孩戏弄！下次再遇到他，一定将他砍碎了扔到江里喂鱼！

　　少年飞快地走了一段路，左拐右拐，确认刀疤脸没有跟上来之后才放慢脚步，悠闲自在地走在大街上，左看看，右看看，像是非常享受这种闲逛的乐趣。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少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嗤笑了一声，“鹿手侠？鹿手侠。真是个好名声阿。”顿了顿，他又喃喃自语道，“从不脱左手手套？哎，这也太脏了……”
　　从进客栈前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听到这里险些栽倒。
　　“欸，这位小哥，要买一朵绢花吗？”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就属他走得最悠哉，一旁小摊的摊主眼睛发亮地招呼道。
　　他脚步一顿，原本还算挺好的心情立刻沉了下来，只因听到了“花”这个字。
　　“这位大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需要绢花？”他闲着也是闲着，索性陪这个惹他心情不好的人玩上一玩。
　　“嘿，当然不是你需要。小哥，你要知道，最近京城的姑娘家最流行这玩意了，你要买一朵去送心上人，保准能讨她欢心！”摊主舌灿莲花，仿佛只需一朵绢花，就可洞悉百转千回的少女心思，博美人一笑。
　　“欸，”他立刻装出一副悲情模样，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没有心上人。”
　　小摊摊主笑了一声，有些揶揄：“小哥你长得俊秀非凡，哪会没有姑娘喜欢？”
　　“这话可就错了，”他摇摇头，语重心长，又一次想要伸手拍摊主的肩膀，但一想到自己左手那只惹人注目的手套，还是忍下了，“这位大哥，你不在江湖，不知江湖行情。现在的少年侠客，十个有九个都是单身，剩下的一个还是断袖。”
　　明显地看到摊主脸僵掉的表情，他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朝摊主招招手，压低声音：“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摊主乖乖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嘿，还不是因为鹿手侠！他说行走江湖，要的就是自由自在，多个女人多份牵绊。此话一出，自然是引得无数少侠纷纷效仿阿！一个个都以单身为荣。嘿，所以阿，大哥你如果在路上看到我们这种少侠打扮的人，就不用推销什么绢花了。没人会买的，相信我，”他眼珠子一转，又开口道，“如果非要卖，倒是可以卖点绢草、绢树、绢云什么的……”只要不是花，什么都好，都好阿！
　　摊主整个脸都黑了下来。
　　“踏白来了京城，竟不来看我。真是无情。”忽然一声低笑传来，一辆精致的四轮马车就这样停在了路中央。毫无征兆的，绣着大大“花”字的白锦车帘一掀，上头下来一人。
　　那人穿的一身云锦荼白对襟单衣，外罩浅灰长袍，腰间环佩玉声璆然，一头黑发束得整齐，垂下的两条宝蓝锦缎发带在风中微扬，为其平添几分飘逸。再看那双眼，似笑非笑，似有情又似无情，乍一眼看去温柔无比，第二眼看去却有些冰凉。
　　偌大街道，似锦繁花，却因他一人的出现而黯然无光。这是怎样的贵气逼人？
　　绢花摊主看得有些出神，再看向那个少年。却见他完全没有欣赏眼前美色的意思，反而是发抖地伸出手指指着玉面公子，一脸见鬼似的表情：“花、花、花……”
　　“花闻人，”玉面公子体贴地替他把话说话，同时走向少年，一把搂住他稍薄的肩膀，亲昵地在他耳边戏谑道，“不过两个月未见，踏白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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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轻松江湖文，日更，准时下午5点55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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