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惟此愿》未归鸟

6、5.蛛网中心

　　夜深。
　　莫断尘一袭墨衣，点着烛，正在处理阁内事务。
　　夜里万籁俱寂，直到卧门被大力推开，发出代表愤怒的轰鸣。
　　莫断尘放下笔，淡淡地抬眼。
　　“你还有心情坐在这里？”面容精致的女孩抱着臂，分明是极好看的五官，因为煞气环绕而显得有些阴郁。从她的眼眸中可以看出，她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我心情怎样，关你何事？有事汇报，发火找别人。”莫断尘冷冷道。
　　“噢。”女子闻言立刻道，只是一点也不真诚。
　　“周国那王八羔子放出狂言，要把师尊的尸体拿来巡游展览。”莫唤雨深深吸气，压下心中怒意，语调冷得宛如极北万寿山上冻人血髓的苍雪。
　　“以此鼓舞，灭陈的联盟士气。”
　　莫断尘已经站起，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尊在祁世沅那里。要么已经被毁碎了，要么还妥善保存着。周主说不动祁世沅的。”
　　“你冷静下来，不然师尊定然是嫌弃你如此急躁的模样的。”
　　莫唤雨模糊地答应了一声。“我知道她不会交出师尊。可是谁知道王八羔子他们还会做什么？而且祁世沅不是一个人，她是一整个孤门山，未必会为了师尊与周盟起矛盾。”
　　“你认为人心难料，但师尊本就是玩弄人心的人。信她，好吗。”莫断尘摇摇头，不认同她的话，走到门口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师妹的肩膀，难得地补上两句安抚。
　　“好。师尊的尸体就放在祁世沅那里。可是祸心呢？祸心自从师尊战败后就不知所踪了......它会去哪里？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找——”
　　祸心是莫无心的血契佩剑，也是无数人忌惮又觊觎的千古难见的神剑。
　　“不必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自有安排。如果不愿闲着，就去给厉叔叔打个下手吧。我还有事。”莫断尘断然拒绝，然后走出屋子。
　　屋外的苍老榕树正在落叶，月光冷冷打在树上，于是镀出一层银辉。
　　他背后莫唤雨的面容模糊在阴影里。

　　北方，孤庙。
　　两个月轻悄悄地溜走了。
　　黄昏时刻，君不见采购完毕从山下回来，然后仰望着屋顶上敲敲打打着的少女默然无语。天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
　　夕阳从郁郁的树林间投出半分“影子”，那金色灿灿的影子正好落在少女身上，把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却也让她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她抬起头来，对着阳光照来的方向招了招手，跟太阳道别。看起来心情超好的样子，就差哼着首什么温柔的小调了。
　　像只傻乎乎的猫。
　　君不见什么也没说，兀自走进屋中。
　　过不久，饭香味就把那只屋顶上的猫给勾回来了。
　　哟，还是只馋猫。
　　莫无笑修修补补这么久，总算是用了这几天时间补完了最后一间屋子头顶的破洞。这几天她总是累得挨床就睡。
　　她小心地把工具箱抓住，慢慢地后退，用脚尖够梯子。——对，梯子也是她自己砍树做的。
　　但她没够着，大惊失色的刹那，浑身一抖滑了下去。
　　莫无笑赶快伸手护住脑袋，但是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跌进了一个稳稳的、温暖的怀抱。
　　那扑面而来冷淡的香气让她心脏骤然开始怦怦乱跳，但是又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的力量。
　　然后，她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下次，不准再上去了。”君不见淡淡地说道。
　　莫无笑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横抱着回到了屋里。
　　等、等一下！被抱着走进去了！
　　这时候她才醒悟过来，脑袋像火山一样“嘭”地升出一阵热气，脸红到耳根了。
　　大部分是因为自己丢脸的举动，还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心脏不知为何在狂蹦乱跳。
　　君不见把脑袋冒烟的她放下来，坐回自己位置上，那双永远神色淡淡的丹凤眼微微阖上。
　　莫无笑露出“怎么办又惹祸了”的神情。心里微微担忧着。
　　这些天来，她一直忙前忙后，只是希望能帮上一些忙能表达感恩。她每天早晨都会主动去砍柴挑水，有时候带些上等木材回来雕刻或者制作工具。她知道自己睡在旁边时，君不见是彻夜不眠的。于是她想着修补好别的屋子，搬出去的话，就不会打扰到对方了吧？
　　可是.......她手指绞着衣服。
　　这样会不会太刻意了、太熟稔了？对方会不会当成讨好？对方这么多年没修房子，或许是不喜欢修好的屋子？万一君不见讨厌她敲敲打打的声音呢.......
　　心乱如麻的莫无笑不敢动筷子，对方也没声响。
　　君不见忽然出声：“谢谢你。”
　　莫无笑浑身一抖，猛地抬起头。
　　“谢谢你，莫姑娘。君某自幼手拙，这庙荒废多年，我也没有真正去好好打理。倒是莫姑娘来了之后，多了些生机和新意。我....不大会说话，但愿姑娘谅解。”
　　真诚的话语柔软地覆盖在莫无笑心上，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甜甜的欢喜，像心上开出柔软的花朵一样。
　　“但是，抱歉，庙里伙食不好。”君不见似乎轻轻一笑，又似乎是个温柔的叹息。
　　她把什么东西递给了莫无笑。
　　——啊，一张还热着的羊肉饼！！！
　　莫无笑愣了愣，接过，把饼放在唇边，然后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
　　君不见把椅子挪了挪，把手放在了莫无笑头上，轻轻揉了一揉。“如果愿意，就把我当成姐姐吧。从今以后，我们就都不是孤单一人了。”
　　莫无笑的心脏狠狠收紧，然后爆发出一种十分复杂的温暖。
　　真的，真的——真的是太好了。她心里想，却不知为何感伤。
　　就像家一样。
　　就像家一样。
　　就像她从未有过的，家，一样。

　　然后当她最后检查了一遍屋子，并无任何问题，满意地抱着铺盖到新屋里去后，忽然在床头柜上面摸到一个木盒子。
　　哪里来的木盒子？如此精致的工艺也不似自己那粗糙工具能造出来的。
　　她摩挲一会儿，找到开关，打开了它。
　　里面静静躺着一把精致的刻刀——她一直缺一把刻刀，平日里用的是石刀。
　　她把木盒抱在怀里，心上有什么在逐渐鼓动着。
　　晚安，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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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卖萌。
断尘：师尊。
唤雨：师——尊~
莫无心：（被暴击）卖、卖萌犯规。
青桂：师尊尊！
墨荷：师尊！
祁世沅：（冷漠）禁止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