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你善良》叹空

6、第六章

　　被突然点名叶善脸上无波无澜，他在几人的注视下走到陈芳身边，然后撑起小胳膊爬到了床上。
　　小孩的行为奇怪但大人不会计较太多，随意看了眼便开始掰扯别的。
　　叶善坐到床上没多久身边的陈芳忽地抬起胳膊抱住了他，叶善的小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即拍了拍陈芳比自己大出许多的手掌。
　　叶善温暖的小手给无助的陈芳带来了些许安慰，她偏过头擦了下眼角的泪，然后和自家妈妈的视线对视上。
　　陈母看到女儿脸上的伤心里很不高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诘问女婿：“你说的叶家是你家亲家？那是你家亲家为什么把钱交给俺家姑娘？”
　　陈母的话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意思，可话里话外很明了，她就是不松口钱是给王华的。
　　王华这会儿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他听完陈母的话十分气急，想发火又怕在亲戚跟前落个不孝的话头，最后只能道：“妈，瞧你说的，昨个儿他们上门我不是不在家吗？再说我和芳芳是一家人，我姐夫家的人给她钱就对于给我钱，何况我生气的不是收叶家的钱，是她为什么瞒着我不把钱拿出来。”
　　王华的话说得并无不妥，陈母与他对视几秒看向陈芳：“芳芳，你为什么不说钱的来路？”
　　听到母亲的问话，陈芳吞吐一阵才道：“钱是他们给叶善的。”
　　陈母没听清楚，她问：“什么？”
　　“钱是给叶善以后上学用的，”陈芳提高嗓门，“这钱都是叶善的，俺和你们都不能动。”
　　“谁说钱全是叶善的了！”王华被她的话气的跳脚，“还有他们给我姐的经济补偿呢！警察可说了是叶志诚带着我姐撞护栏的！他们不可能一毛钱都不给吧！”
　　陈芳见王华开始胡搅蛮缠，便气势汹汹的瞪着他：“就算他们给了经济补偿，那补偿也是叶善的，钱俺不会动，别人更别想动！”
　　王华竟不知道自己娶了这么一个倔脾气的老婆，他恼怒地冲过去想与她理论理论，只是还没走到陈芳面前，陈母伸手拉住了他：“俺闺女心善，她是为了那小孩好也没啥错，但那小孩毕竟是你家大姐的，钱给你是情理之中。俺看不如这样吧，你俩反正是一家，你这外甥没别的人家收着还是得跟你，那你就先养着好了，以后吃穿用度记下来，照常从他们给的钱里扣。”
　　陈母的话给王华提了醒，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叶善的去留问题。
　　他从头至尾都是不想收留叶善的，不想收留的原因很简单——以前村上的老神棍说他俩八字不合。
　　王华早先的想法是把小孩推给叶家后自己要一笔补偿款，可如今看叶家人主动给钱作风，那王华送小孩的计划就得变了。
　　现在的情况是：叶家不想要叶善，所以给钱封口。倘若王华硬是送叶善走想必钱一分都不会有，反之，他要钱就必须稳住叶善。
　　叶家人的赶鸭子上架的做法惹得王华有点不爽，现在的他既想要钱，又怕自己养了叶善后他的八字会冲了自己的，害他生不出儿子。
　　王华犹豫的态度屋内的几个人都看在眼里，陈芳两个弟媳对视一眼，随后不知怀了什么心思的劝起他来。
　　两个女人的意思一是王华和王芹芹姐弟情深，不收养外甥恐遭村上人的闲话。二是家里有个孩子热闹，陈芳说不定很快就能怀上云云。
　　王华听完沉默片刻，接着在丈母娘应允会多照顾他家后点了头。
　　在场的人不傻，他们都知道王华是为了外甥身上的钱而同意的，但明面上还是说王华心肠软、好说话、会照顾人之类的话。
　　叶善始终冷眼瞧着面前的一切，直到陈芳的娘家人走了他才爬下床打算回昨天给他睡觉的房间。
　　回房间前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在听到屋内的王华问陈芳叶志娇给了多少钱时离开了。
　　陈芳把叶家人给的数目告诉了王华，不过她没说他们以后都会给钱这件事。
　　王华得知钱数后不太满意数额，他想了想，突然想到姐姐家在县城的房子和存折。
　　想起这个他暂时没了拿陈芳手里钱的想法，说了句那钱我不要了，你就收着吧便要出门。
　　陈芳不太相信他的说辞，拦住他的去路后取来了铅笔和纸。
　　王华不知道她要干嘛，他见她低头写了几排字后把条子递给了自己，王华低头一看，发现是绝不碰叶善补偿金的承诺书。
　　陈芳把笔递给他：“签字，摁手印。”
　　王华不太想签，但他急着进城不想与陈芳纠缠，于是他抬手签字画押，随后捂着发疼的下巴颏走了。
　　他走了没多久回家的陈母去而复返，当时陈芳正按压井水想要做饭，看到母亲又一次上门还有些惊讶。
　　“娘，怎么了？”
　　“没怎么，”陈母道，“给你拿点药，瞅你这脸被打的。”
　　陈芳闻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拉着陈母进了厨房。
　　叶善所在的房间和厨房仅隔着一道薄墙，坐在床上的他能清楚的听到隔壁母女俩的说话声。
　　先开口的是陈母，她对今天王华打陈芳这事儿还有些微词：“小孩找俺的时候说你出事了那嗓门特别大，把俺吓得够呛。”
　　陈芳轻轻笑了声，继而蹲下身生起火：“他是个好娃。”
　　陈母没搭她这个腔，她接着说：“那时候村上几个人都在呢，刚刚回去还碰到了，问俺你怎么了，俺说没事，就摔了一跤，回头你看见他们也有托辞。”
　　陈芳应下：“晓得了。”
　　“还有个事儿啊，”陈母降了些音调对女儿道，“以后你顺着华子一点，他毕竟是个男人，你做事什么的别不给他面子。还有你是嫁出去的人了，出了事情能在自己屋头解决就别喊别人，你也知道你那两个弟媳是碎嘴子，今日这一出往后她们有的编排你呢，亏得俺今天站在了你这边唬住了她们，不然说出去丢的可是你爸的脸。”
　　陈芳烧火的手一顿，她抬眼望了一眼自己妈妈，接着继续生火。
　　陈母没听到她的回答也不在意，到底她这次过来不是为了关心女儿的。
　　她看了眼低头做事的陈芳，找了个板凳坐下，随后问：“你把钱存银行了？”
　　陈芳：“嗯。”
　　“存银行能放心吗？俺听说银行经常算不清钱。”
　　此话一出陈芳眉头一皱，她瞥了一眼母亲，问她：“娘你啥意思？”
　　“俺能有啥意思？”陈母道，“俺寻思银行不安全你就把钱放俺这儿，俺给你收妥了，你以后用多少拿多少。”
　　闻言陈芳脸色难看不少，她道：“国有银行有什么不放心的，没了他们会赔的。”
　　“哪有的赔哦，隔壁村的老李头钱没了就没赔。”
　　陈芳眼睛一瞪：“你甭听他吹牛，他有钱吗？一个赌鬼说的话有几个字能信？”
　　陈母被女儿这么一顶心里有些不愿意了，她站起来问陈芳：“好说歹说怎么就不听呢？你是不放心娘还是怎么？”
　　“俺是不放心，”陈芳诚实回答，“陈军上个星期想跟俺借钱买面包车俺给堵回去了，俺怕把钱给你，你会给他买车，俺不干。”
　　陈母一听登时不乐意了，她指着女儿的鼻子骂她：“瞧你不上路子的样子，是军儿想买车吗？那是你爸要买！他俩现在想做车站拉活儿的生意，路线、人都齐活了就差八千块钱，你先借了能怎么？”
　　“俺没钱，”陈芳认真道，“钱是叶善的俺一分不会动，你想要钱俺只能借两百，多的没有。”
　　陈母被她说话的语气弄得恼火起来，她重重拍了下灶台，说：“陈芳，你有本事以后再被打别找俺们过来拉架。”
　　陈芳没理她，起身往锅里倒了两碗水。
　　陈母走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叶善靠在墙上听完她的脏话，心里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是相信从前舅舅口中那个吝啬、偷鸡摸狗的舅妈形象，还是该相信自己所听所看的舅妈。
　　若不是他回到小时候，他是不是永远不知道舅妈做过的事？
　　叶善的心情忽而变得郁结和困惑，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恨错人了，陈芳给他的感觉是磊磊落落的，实在不像能做出吞掉他家中钱这种事，反而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生舅舅更有嫌疑一些。
　　对了，家里的钱。
　　叶善脸上表情一凛，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中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
　　上午闹了太多事，今天第一顿饭就拖到了下午。
　　这顿饭吃的很简单，陈芳熬了粥之外弄了点萝卜干，加上早前冷掉又重新热过的油饼，一餐饭就搞定了。
　　热了的饼子不如之前那般香酥，叶善抓着一块饼子在手里，嘴里没滋没味的啃着。
　　陈芳坐在他对面，看他胃口不佳便起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她端了个小碗放在叶善面前。
　　小碗里是微红的粘稠液体，上面还放了一小撮桂花，叶善惊讶的抬头看向陈芳。
　　察觉出叶善的视线，陈芳呼噜了一口粥进口，然后说：“这藕粉是你娘做的，俺一直藏着不舍得吃。”
　　此话一出叶善心脏猛地一收，一时间竟不敢碰这个小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