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心源

1、第 1 章

　　他急匆匆的跑出音乐厅的时候，厅外的街景在细雨中显得有些模糊而迷离，像是他此刻的心情。
　　从音乐厅散场出来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他焦急的搜寻着，他们都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不，不会的，这么多年，想起她时的那种歉疚、怜惜、遗憾、愤恨以及难言，一次又一次的盘踞他的心，冲撞着，找不到出口，压的他心痛。只是，若她还是如过往一般的倔强，那么她刚才的转身离开已经昭示着她不会再出来见自己了——
　　他有些懊恼的蹲了下来，花花绿绿的伞从头顶上晃过，却没有人驻足看他一眼，人们无法想象亦更不会相信刚才还在舞台上激情演奏的岳宣和此时在雨中失意着。他想起刚才演奏会时那惊鸿一瞥，竟然看见了她！在观众席的第三排最右边，她总是习惯躲在角落里，带着一些羞涩，像是怕见人似的。就在他不可置信的想要再多看几眼时，却不得不专心于手中的演奏，等到自己再抬头，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是她，一定是的！他在心里咆哮着，既希望又绝望，只有她才会这样倔强又决然！他心里一阵颓丧，谢幕后，他不顾助理的阻拦，抓起一把伞便跑了出来，只是希望，可以再见一面，说上几句话而已。
　　雨水溅起来，脸上又丝丝的凉意。
　　他抬起头，刚才燃烧着的热情与冲动渐渐的冷却下来。是啊，见到她，亦只能说几句话而已，又能有什么可以改变的呢？她是那样的倔强——那咬着嘴唇，苍白着脸和蓄满眼泪的眼睛又浮现在他眼前。
　　他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
　　早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阿。只是，交汇的点滴还在灼伤自己罢了。是的，犯错误的人是他，所以他的遗憾和难受如鲠在喉，怕是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依然清晰如昨。
　　也是秋天的一个夜晚，他回校晚了，一个人无聊的走着。路过一个小店时，隔着玻璃却看见她的身影。她是那里售酒的服务员。已然是关门的时间，却又三两个男人久久的盘桓在店内仍不离开，她在他们旁边，嗫嚅着，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兔一般。看情形，已经周旋了有一会，只是收效甚微。
　　那几个男人像是有意看她的惊慌一般，彼此相顾，流露出满意的得色。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认识她，他们曾经选过同一个教授的课。只记得她每次临上课的时候才匆匆跑来，慌张又疲惫。后来从同学口中知道她家境贫寒，自赚学费还需供养生病的父亲，因此学习之外的时间，全部都交付与校外的工作。同学告诉他的时候带着同情与佩服。
　　他见她遇见窘境，便跑了进去，对她说道：“今天同学聚会，独缺你一个了，怎么还不快去！全班同学都在那边等你呢！”他指着对面的一处说道。
　　那几个男人不曾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都有些惶然和心虚；听他这么一说，更是不好意思，便急急结账出去了。她收拾完桌子，有些惊惧的锁了门，见他在门边等着自己，便带着后怕似的挨着他的衣角走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静默的路灯驱散了漫天的星光，将二人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掩映的格外尴尬。
　　她鼓起勇气，咬唇说道：“我不知道，那里工作会有这些人来！”仿佛是一句委屈的解释和辩白，他听在耳中，有些失笑，便脱口道：“那是你的自由！”
　　话甫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太生硬的态度。果然，她脸色迅速苍白了下来，一言不发的咬着嘴唇与他拉开距离。他看见她的神情，虽然后悔，却不好意思道歉，只是又转过头去。
　　她低下头，并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歉意。她认识他，名叫岳宣和。他本是音乐系的名人，又怎么会对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屑于一顾呢！他与校花骆蓝的罗曼史，早就已经在全校传的沸沸扬扬，是自己无趣了！她有些自怜又伤感，顿时后悔自己没话找话的冒失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快到学校时，却遇上了几个刚从酒吧里回来的同学。她下意识的把身子往阴影里缩了缩，不知道为什么，她希望她们不要注意到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人却一眼便看见了瘦小的她，并大声嚷道：“小雨！”
　　等她们发现她身边的岳宣和时，更大声嚷嚷道：“小雨，你男朋友送你回来的！你可真幸福啊！”
　　“是啊，我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哦！”
　　“你男朋友长得真帅！”
　　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任凭她怎么解释，就是不相信。
　　“怎么会不是嘛，别装了，不是男朋友，怎么肯这么晚送你回来！”她们叽叽喳喳的八卦着。
　　她恼恨同学的冒失，恨不得钻进地缝。一直到他把她送回宿舍门口，她亦不敢抬头，逃也似的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