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子非鱼_

54、第54章 变天

　　易之被封为亲王的消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传到了楚曜之和楚明之的耳中。
　　崔浩踏进六皇子府的时候，便是被告知，楚明之在后院里又在殴打家丁。
　　崔浩轻轻叹了一口气，楚明之的性子便是如此，只是……
　　他想起皇帝的措词，忽然明白为什么皇帝会选择自己安插在楚明之身边了。
　　因为若是他没有被安排在楚明之身边，如今在易之的第一把手，或许轮不到南于。毕竟南于从南疆回来也不过才一年前的事，但是若是他不是因着成为皇帝安插在楚明之身边的眼线而犹豫了的话，他早就该趁着易之初露端倪的时刻投靠易之了。
　　若是易之真的是皇帝心目中储君的人选，那么说到底，其实皇帝并未对他这样的“聪明人”放下过心。
　　可是他一边对所有人都放不下心，一边又给了易之参与这场夺位之争的机会……
　　这场戏，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大人？”家丁看着忽而陷入沉默的崔浩，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崔浩回过神来，换上惯常的笑容，道：“带我去见六皇子吧。”
　　*
　　而另一边，楚曜之的情况也是比楚明之好不到哪里去。
　　他脸色阴沉的坐在书桌前，对面是同样一脸凝重的莫崇言。
　　“当初父皇明明亲口允诺过，楚易之永远不会有这个权力来参与这场夺位之争。”楚曜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了这一句话。
　　莫崇言闭了闭眼，回忆了片刻，轻声道：“熙王，永远只是熙王。”
　　楚曜之顿了一下，道：“这是何意？”
　　“熙王是熙王，但是……”莫崇言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神也阴沉了下去，“但是若是受封的并不只是熙王，而是‘二皇子’呢？”
　　多么诡谲的表达啊，熙王只是个普通王爷，自然是没有什么争夺皇位的权力的。但是今日皇帝也明明白白的说了，他并未将“二皇子”从皇室中除名。所以说到底，今日受封的，还是那个人心所向的二皇子啊。
　　楚曜之的手紧握成拳，声音中都有了几分不知是因为无力还是愤怒而产生的颤抖：“二皇子？”
　　他忽而感到无力至极。
　　“二皇子”这三个字，比“楚易之”这个名字，更让他感到害怕。
　　因为这三个字，几乎就意味着“人心所向”。
　　他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似是即将要落下雨来。
　　*
　　楚明之出了气，终于是能仔细思考了。
　　他喝了一口茶，压下心中尚未消散的怒火，道：“如若楚易之被封了‘亲王’，那么不也意味着，他已经被封为王爷了，也不是拥有皇子的身份了，那么他夺位——”
　　“不尽然，”崔浩仍是冷静的，“若是一般情况该是如此，可是他本该连夺位的资格都没有。”
　　他本该，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那父皇此举，是在昭告世人，他楚易之便是储君了吗！”
　　崔浩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一派正经，“若是如此，皇上该是直接立他为储君才是，大约皇上仍是心有疑虑吧。”
　　楚明之眼底终于浮现了疑惑，从小他便是出了名的性子直爽，长大了之后在母妃的提点和多次教训之下，终于明白所谓皇室是没有什么所谓的“兄友弟恭”的，但是天性上的东西却是难以修正的。他仍是冲动，缺乏周全的考虑。做个王爷这些算不上什么缺点，但是若是做储君甚至是当皇帝，便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了。
　　所以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相比于楚明之，楚曜之的机会明显更大。此时却杀出了一个楚易之，朝中已经站队的大臣一半是犹豫着要不要投靠楚易之——毕竟曾是“民心所向”的二皇子，一半又是在怀疑皇帝将他推出来会不会只是一个制衡楚曜之的傀儡。毕竟除了这一场胜仗，这十年来他并无半分建树。
　　只是，崔浩垂下眼，漫不经心的想，凭着他对皇帝的了解，若是他在心里已经将楚曜之定为储君了，他是断然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的。毕竟皇帝虽是心思深沉，杀伐果断却也是一方面。
　　可是易之恢复身份的同时，也被封了亲王……
　　崔浩慢慢抬起头，对上楚明之的双眸，道：“皇上的心思，或许真不是我们能猜得透的。”
　　“那我们就该坐以待毙？”楚明之愈发焦躁了起来。
　　“当然不是。”崔浩半是安慰半是真诚的道，“如今熙王只是亲王，不知是皇上为了让朝野更好接受他恢复身份的事，还是皇上只是想尽一下做父亲的责任，毕竟熙王已经被冷落了好久了。”
　　这话，便是要楚明之静观其变的意思。楚明之垂眸想了想，也只得应允了。
　　*
　　就算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帝如此突兀的宣布易之仍是二皇子的事实，背后必定没那么简单。
　　只是这对易之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易之拖着沉重的盔甲，刚刚踏进熙王府，泽宁的身影便迎面扑来。
　　“皇兄！”泽宁兴奋的喊着这个称呼。
　　易之眼神晦暗了一瞬，却又极快的消失。他抱起泽宁，道：“你今日不是应当在宫中吗？怎么自己一人就来熙王府了？”
　　“因为……因为……”泽宁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忽然狡黠一笑，“因为我同皇兄心有灵犀，知道皇兄今日要归京呀。”
　　易之看着泽宁，眼底尽是温柔，道：“说罢，是不是又看上我府上的哪个小玩意了？”
　　不然，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能让泽宁提前在这守着他回来。
　　泽宁被拆穿了也不并无半分不好意思，道：“我是看上了呀。”
　　她轻轻擦去易之额上的薄汗，笑道：“只是皇兄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
　　南国公府。
　　南于一脸疲惫的回到府上，南安就迎面走了过来，道：“饭菜已经备好，小于你先去换身衣服吃饭吧。”
　　南于轻轻一笑，道：“多谢南叔了。”
　　南安看着南于眉目间掩不住的疲惫，关切的问：“可是路途劳累？怎么我看你一脸疲倦呢？”
　　南于僵了僵，然后对上南安充满关心的双眸，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道：“南叔……你今日能陪我吃饭吗？”
　　他顿了顿，下一句的声音轻的仿佛只是南安的幻觉：“就如同小时候那般。”
　　那声音中带着的苦涩和淡淡的自嘲让南安心一紧，只是南于面上仍是平静的，唯有眼底的期待和恳求不容南安忽视。
　　南于是他一手带大的，小时候南于调皮不肯好好吃饭，其实也不是因为调皮，而是他实在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吃饭，所以南国公夫妇便就让南安陪他吃饭。其实怎么说这都是不合规矩的，只是毕竟南于比规矩重要，加上南国公夫妇的信任，所以他便是一直陪着南于吃饭的。
　　直到变故突生。
　　如今南于虽然是回来了，可是毕竟隔着的是十年的光阴，生分是必然的，加上南于早已习惯一个人了，他便也是好久没和南于同桌吃饭了。
　　今日南于突然提起要同他一起吃饭，还刻意提起了“小时候”，就不得不让南安多心了。
　　南安看着南于的眼睛，笑道：“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