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子非鱼_

39、第39章 试探

　　走出卧房，易之脚步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回望了一眼，正巧看见，屏风重重之后，坐在榻上的南于，慢慢弓起腰，双手拂面。
　　易之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
　　“皇上，熙王在外头等着，说是求见陛下。”
　　北狄皇帝停下在纸上挥洒的动作，“哦？熙王？”
　　“是。”
　　北狄皇帝轻轻眯了眯眼，道：“那便让他进来吧。”

　　“熙王真是我宫中的稀客啊。”北狄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易之，似笑非笑的道。
　　“不知皇上此番将南国公传唤进宫中，到底是同他说了些什么？”易之脸上有不加掩饰的怒意，“南国公是我大临之人，若是皇上对他多有不敬，休怪我大临难同北狄交好！”
　　北狄皇帝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早就耳闻熙王性格直爽，当日设宴时熙王不胜酒力还让朕好生遗憾未能与王爷说上几句，没想到今日王爷竟是自己找来了。”
　　他顿了一下，看向易之的双眸，“既然王爷今日难得来一趟，不如就陪朕在这宫中走走？”
　　易之只是瞪着他，旁边侍卫紧皱着眉头，呵斥道：“大胆！你竟敢对皇上如此不敬！”
　　北狄皇帝道：“无妨，王爷，你真的不想知道，是什么让南国公颓然至此么？”
　　易之同他对视了半晌，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北狄皇帝满意的勾起唇角，吩咐道：“朕既是与熙王游玩，便也无关他人的事了，所以不用派人跟着了。”
　　内务总管一听便有些急了：“皇上这可万万要不得啊！这……毕竟您贵为九五之尊，毕竟是有人在您身边会安全些……”
　　说着，他还瞟了易之一眼。
　　易之也忽然不太懂北狄皇帝此举是何意了，然而他强迫自己将心头的不安压了下去，面上仍是一副暴怒的样子：“皇上若是想表达诚心，就该是快快同本王讲清今日的来龙去脉才是，至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动作，本王自是不会在意。”
　　最后北狄皇帝态度仍是坚决，还是只有两人一同了。
　　“王爷如此关心南国公，这份感情真是令人羡艳呢。”北狄皇帝不慌不忙的走着，似是在随口闲话着家常。
　　“本王的时间并不多。”易之言语间仍是压抑着怒气。
　　“时间是不多啊——”北狄皇帝眼神一凛，“毕竟我看大临皇帝的寿数也是将至了，你们皇室内部肯定是一团乱吧。”
　　“我们大临的事，皇上还是不要多插手的好。如今皇上只需告诉本王你今日到底是同南国公说了些什么才是。”
　　“可是，这些事朕觉得是南国公的私事，王爷还是不要多插手为妙。”
　　“私事？”易之冷冷一笑，“南国公世代都是我大临威名远扬的战神，什么时候轮到别国人来告诉南国公所谓的‘私事’了？”
　　北狄皇帝看着依旧是处于“暴怒”状态的易之，忽然意味深长的一笑。
　　易之莫名的有了点不安的感觉。
　　“熙王，”北狄皇帝忽然放轻了声音，“你真的，是世人所看到的样子吗？”
　　易之冷笑一声，道：“世人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如若朕没记错的话，你大约是排行第二吧？”北狄皇帝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朕的二哥，从前也是这副冲动易怒的性子。”
　　“哦？那又如何？”易之露出了快失去耐性的表情，满不在乎的道。
　　“可是就是朕觉得最没有威胁力的二哥，毒死了先王。”北狄皇帝语出惊人。
　　易之似乎被震惊的半晌不能回神，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皇上确定这不是在同本王开玩笑？”
　　“先王暴毙于龙床上，还是一个和亲公主的床上，其实听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那时朝野也是乱成一团，因为先王并未立储，朕的大哥又天生体弱不良于行，所以朕的二哥理应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
　　“但是朕发现了二哥毒害先王的证据，并将之告知了朝中的几位重臣，所以他们才无论如何都没让他登上这御座。其中朕的确是用了些不干净的手段，可是比起让一个为了皇位毒害自己父王的人登上这位置，朕已经是难得的干净了。”
　　易之不动声色的看着北狄皇帝。
　　“所以，”北狄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易之，“你也和朕的二哥一样吗？”
　　易之提了提唇角：“皇上是觉得我有这样的能力和野心弑君？”
　　北狄皇帝听着这含糊不清的话语，眼中的笑意更是加深了几分，“朕也从没想过看上去冲动得近乎愚蠢的二哥最后会做出如此枉背人伦之事。”
　　他适时的闭了嘴。可是易之却清清楚楚的明白，他的下一句话若是说出口，定然是“可是他就是做了”。
　　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也许是铤而走险，也许是太过自负。但是他就是做了。
　　最多就是，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被皇帝发现，落到如今的结局。
　　“这些事朕本不该跟你这个外邦人说，毕竟他是朕的二哥，是朕的手足。”北狄皇帝将看着怒意似是在渐渐消散的易之，道：“但是朕私下也了解过了，觉得熙王你实在不该是个冲动易怒的人。”
　　“不该，不代表不是。”易之抿唇，语气渐渐平静了下来。
　　北狄皇帝轻轻一笑，看着易之道：“朕是为熙王留了几分面子。若是你丝毫破绽都未曾有，给朕天大的胆子朕都不敢将这宫闱秘事讲与你听。但是，别的不说，就凭我对你们大临皇帝的了解，他会真的派一个头脑冲动的人来率领五十万大军吗？而且，你还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皇上是九五之尊，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今日本王是来知道南国公是为何变成这般的，若是皇上不愿多说，那本王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易之转身就想离开。
　　北狄皇帝看着易之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拔高音调道：“王爷若是真与南国公感情深厚，那自然是知道，他这些年，执着于追求当年南国公‘通敌叛国’的真相，几乎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吧？”
　　易之的脚步一顿，转身道：“当年的真相，反反复复也就这么点，他已经用了十年来接受了，绝不会因为皇上您多说的这一句话而变得一蹶不振，所以皇上还是不要随便找个理由来搪塞本王了。”
　　沉默了半晌，北狄皇帝再度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惋惜：“可惜了……”
　　易之冷眼看着他，并未开口。
　　“若是你真的完完全全是他培养出来的储君，依你的天分和才智，你该是比任何人都冷血无情，乃至于令人闻风丧胆都不为过。”北狄皇帝说道。
　　易之轻蔑的哼了一声，“本王并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北狄皇帝慢慢悠悠的道：“若是你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你就该明白，‘南国公’这三个字，对于大临皇帝来说有多大的威胁力。”
　　易之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皇上这是何意。”
　　对上易之的双眸，北狄皇帝幽幽一笑：“熙王是聪明人，朕想说的自然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易之看着北狄皇帝，眸中光芒渐渐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