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易然之

1、第 1 章

　　季云喜欢李烟，喜欢得不得了。

　　季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烟的，或许是初见时他洒满阳光的笑容，或许是相识后李烟毫无戒备地与他打闹，或许是他每次有困难时，李烟那一句“有我呢”。

　　有多少年了呢，季云也记不清了。

　　好在这么些年，李烟一直和他在一起。

　　哪怕只是作为朋友。

　　可是……好像……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季云揉着眉心，脑子里不断地闪过那些朦胧的画面，昏暗，沉重，撕碎了粘稠脆弱的薄雾，直愣愣地任意刺眼的光穿透，似乎一切都无处遁形，就那样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如雪将化。

　　“季总？”

　　“嗯？……哦，你说。”

　　季云微微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别再想那些如乱麻纠结的事。

　　入夜。

　　华灯初上。立秋的风还是黏糊糊的，挽着丝丝缕缕的水汽，有些慢腾腾地挪着步子。风里还缠了些路边西瓜摊的甜味，微微凉，好似洒了一坛果酒，甜甜的，醉醺醺的。

　　季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闭上眼。任自己醉在风里。

　　有些饿了。

　　“烟，帮我……”

　　季云忽然一顿，嘴唇还张在那，说也不是，闭也不是。良久。

　　无声地笑笑，凉了融融的月色。

　　季云起身，去不远处的便利店里拎了一袋子的酒，又转回来坐到椅上，就着月光和万家的灯火与笑语入喉。

　　季云还记得小学那会，李烟特别喜欢雪，喜欢玩雪，一到冬天，李烟整个人都跟个四处乱蹦的兔子似的，还总偷偷摸摸抓一把雪塞进季云的围巾了。气得季云直追着他不放。

　　还有初中，李烟照旧地贪玩，上课走神不说，还画画，画班主任，年级主任，校长，以及出镜率最高的——季云。由于季云每天都变成猪啊火柴人啊小怪兽啊，李烟也遭了不少追赶。

　　高中的李烟倒是消停了点，开始认认真真学习了。季云还记得当李烟说他认真学习的目的时，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扑通。扑通。直撞着季云的胸膛——

　　“还不是要跟你考一个大学呢吗，你个拼命三郎的模样，我要再不认真可陪不了你了啊。”

　　大学又恰巧分到一个宿舍，成了上下铺。每回李烟在上头故意弄得床板咯吱作响，季云就上去挠他痒痒。惹得李烟眼里冒出泪花。晶莹莹地亮。好看到季云不得不换个方法报复李烟。

　　毕业了。两个人合租了个房子，进了两个不同的公司。下班回家倒也一如既往。

　　……

　　季云长叹一口气。

　　脑子里满满都是李烟。

　　他笑的样子，说话的样子，低头看书的样子，学着烧菜的样子，那天在红着脸的样子——季云忽的涨红了脸，又低头笑笑。

　　许是风醉了人，抑或是撩人的月色——季云酒量一直不错——季云点开手机通讯录唯一收藏的联系人，指尖微颤的拨了他的号码。

　　“……老地方？”

　　“嗯。”

　　季云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盒子，低了低眸子。

　　李烟终是来了。

　　季云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他慢慢抬起头。注视着李烟的眼睛。深夜里的万家灯火通明与漫天熠熠的灿星此起彼伏，连着缀成了蜿蜒绵亘的广阔的星河，伴着一片深沉的墨色，映在李烟的眼中。季云抿了抿唇。眨了下眼。终于，

　　“李烟，能听我解释吗……那天陪客户，不小心喝多了。发生了那样的事……对不起……我……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恶心。不过恶心也好，厌恶也罢，李烟，我……”

　　李烟上前，开口——

　　李烟觉得有时候季云怪怪的。比如他在季云耳边讲话的时候，季云的脸烧得红红的。

　　后来，他发现，哦，季云大概是喜欢他吧。

　　因为，因为，季云这么对他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厉害，脸也约摸是红了吧。而他知道，他是喜欢季云的。

　　那天夜深，他接到了季云的电话，嘴上嚷嚷着不愿意，却是随手套了见T恤便直奔季云说的酒店。他醉酒了，找的人是他。

　　回了公寓，李烟理所当然地，一边红着脸一边帮季云洗了澡。

　　再后来，季云说他喜欢他。

　　李烟笑笑。酒后吐真言吧。

　　后来的后来。季云把李烟摁在墙上，有些粗暴地啃咬着李烟的唇，直到他双唇粉红微肿。又轻轻地、一下一下舔舐着，好似尽了生平的温柔，对待一件珍惜异常的物什，少一用力便会碎成一地的伤痕。李烟莫名地有些心安。

　　李烟只记得两人的喘息与那根微颤的银丝。

　　李烟累得睡着了。许是最后季云还帮他清洗了身子，尚还醉酒的季云。

　　翌日清晨却没了季云的身影。

　　一连三天。

　　李烟觉得他快疯了。

　　——“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季云瞪大了眼，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看着李烟许久。李烟忽的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爱，或许有些不太合适，但恰是他喜欢的样子。

　　“我喜欢你。”李烟看着季云。

　　季云伸手抱住李烟，竟是有些抽泣。止住了哭声，季云看准了李烟的唇，狠狠地亲了上去。

　　甜甜的。果酒的味道。

　　“我抓到你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刹那间化了，顺着经络，慢慢淌进季云的心扉，融成一曲春水，化了几分南国红豆的香，扣人心扉。

　　季云想了想，约摸是那是李烟塞进他围巾里的雪吧。

　　“还缺另一半吗烟哥？”季云将手伸进口袋，丝绒的盒子带了几分暖意，如日光乍现，穿透了云烟成雨，明亮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