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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忆往事(一) ...

  •   第二曰,清乐邀了段、墨俩位先生与清乐在自己房中见面。
      四人围坐在客房正中间的八仙桌旁。
      清乐先为三人备了酒水点心,又拿了一壶清心水放在自己身前。
      “我怕自己一会儿又忍不住病,提前先给自己备着了。”
      墨先生皱了皱眉,“乐儿若是觉得勉强,不说也罢。”
      “不妨事,如今正是到了不得不说的关口了。这事情我已经埋在心里两年,如今,不想再瞒着你们了。”
      墨先生恍然:“原来竟是两年前那件事吗?”
      清乐饮下一碗水,清了清喉舌。
      “这事情说来话长,不知墨先生是否还记得我是如何来了舜华阁?”
      “这倒是记不甚清了,只记得当年似乎是一个俾子私下招了个小丫头,被我发现后将那丫头送到我面前,我见乐儿眉清目秀,姿容天成,便请了段兄的弟子去带。当时班子里十几个孩子,却只有乐儿得了段兄的真传。”
      清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正色道“那时正是十一年前。九月四日,恰好我五岁生辰。当年苍梧国只有一处不太平的地方——灵州,而我,是灵州生人。
      我还记得,那日我喊着要桂花糕,母亲不给,我便哭起来。母亲本就烦忧,我哭得又吵,她气得皱眉,反手便给了我一巴掌,我越觉委屈,哭得更凶。
      后来每每忆及此事,深愧极悔,在那灾民遍地、人相食子的年景,母亲孤身一人,能保住我,已实属不易……
      母亲劝不住我,慢慢不再生气,转而化为母爱的慈怜。她从鞋底的夹层里掏出那仅剩的一枚缺了一角的铜钱,从破败的草棚走了出去……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我从清晨一直等到深夜,等来的只有如同饿狼凶鬼般闯入的灾民。
      我哭着喊着叫娘,跌跌撞撞的跑。一个高头大汉一把拎起我,便向外扔去,我的头重重得磕在门槛上,失去了知觉。”
      安歌眉间微蹙:“乐儿……”
      “姐姐,无妨。慢慢地,我恢复了些许神智,只感觉头上火辣辣地疼,痛得让我非要从那黑暗里挣扎出来不可。
      我拼着命得睁开我的双眼,看到了这不是阎罗,却更胜地狱的人间惨景。
      那巨大的、肮脏的、满是裂痕,裂痕上又糊了污泥的、缺了无数个口子的陶瓮里煮着可怕的食物。
      我忍不住惊叫出声,叫破了那沉闷的、浑噩的、令人作呕的污浊烟气笼罩的牢笼。
      这时一个大汉突然裹挟着寒风冷雪闯入这烟气缭绕的境遇中,人们尚未从我的惊叫声中回过神来,便被他吸引了目光,一双双呆滞的、毫无光彩的、又带着企盼的眼睛全都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带着一声巨响 ‘砰’地坐下,粗劣腌臢的声音叫嚷着:‘找个五岁的女娃,西罗城招戏子,价钱不错!’
      一群呆滞的人眼中像是恢复了稍许神采,悉悉索索得动了起来,为首的几个人还有力气叫骂,剩下的,大多都是揪着身边最近的人恶狠狠地问岁数。
      我身边是个黑黄着脸的男人,脸颊两侧早已凹陷下去了,松松垮垮的一层皮浮在骨头上,此时瞪大了眼珠子,嘴凶恶地张开,从牙缝里挤出薄薄的一句话:
      ‘老子说你五岁,你就是五岁,待会儿识相着点儿,小心老子宰了你!’我吓得缩成一团,点了点头。
      他拎着我的后领子,用黑瘦的、铁钩子一样的手把我拽到大汉面前。
      大汉捏着我的脸瞧了半响,喝道:‘叫一声听听!’,我垂着头张了张嘴,竟是半个音也发不出。”
      段恒插了句话:“想来你一旦情绪激动就郁结于心不能出声的毛病,就是从这儿落下的。”
      “怕是错不了”
      清乐接着往下讲:“那大汉摇了摇头。‘这女娃子长得倒是不错,可惜是个哑巴。’
      拎着我的那人听罢,将我猛地往地上一甩,砰得砸在地上,我喉咙里堵着的一口气瞬间冲出唇舌,一声尖促的短音响起。
      那人急忙陪笑着弓腰,‘您看,她有声儿。’
      最后,大汉带着我和另外三个女娃子上了路,要带到西罗城去供贵人们挑选。
      西罗的灼蕖园只招一个,剩下的自然也会被卖掉,茶坊酒肆、商行瓦市,总有地方能收了这些 ‘货物’。
      而至于做娼做妓、做奴做婢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准了。去西罗的路程不远,我们日夜兼程走了三日。
      西罗城的繁华是我们几个女娃子从未见过的,那大汉却好像习以为常。我们从偏门进了城,那大汉骗守卫说是去探亲戚,而我们,成了他口中亲戚家的孩子。
      待到了灼渠园时,那位叔叔,是谁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面貌十分好看,竟像是女孩子一样的漂亮,我们几个女娃子,都看痴了。
      他叫我们一个挨一个地唱歌,我不曾学过什么乐曲,咿咿呀呀乱叫一气,最后自然没能被选上。
      大汉带着我们剩下的两个往回走,路上又把另一个卖到了一户人家作媳妇,我断断续续好像听见是个天生的智障少爷。
      正巧到了舜华阁下,墨先生口中的 ‘俾子’,洛婆婆从后门出了巷子要去倒泔水,看到了我们。
      我那段日子受了寒,有些咳嗽,当时那大汉因我病恹恹的样子难以卖个好价钱而破口大骂,洛婆婆一时不忍,走了过来。
      洛婆婆向着那汉子问‘这女娃子是你什么人?’
      那大汉心中正有气,看她不过是个倒泔水的婆婆便心生轻视:‘关你这老婆子甚么事?’
      ‘这么大个汉子欺负小丫头,倒是真有本事!’
      ‘我这娃娃是要卖的,您要是真看不下去,就买了她。不然,就少管闲事。’
      婆婆是个硬气的,当即就问他:‘多少银子?’
      那大汉一惊,却还是老实说了:‘您要是真买,我也不虚报,五钱银子,拿的出来,这丫头就归您。’
      婆婆转回后院,不一会儿,拿了一兜钱串子出来。咣当砸在那大汉手心里,‘点点。够不够。’
      那大汉粲笑着,‘够了够了,您请好。’说完就走了。
      我就是这样进了舜华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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