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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宦臣怔了良久,此夜于他是一场好梦。而好梦才易醒。如鹤患得患失,既希望这不过是闻蝉的一时兴起,又怕这只是闻蝉的一时兴起。
      但一园昙花与一腔心意不该被辜负。
      何况如鹤哪里舍得辜负。

      一夜花期的美梦带不走,只能深深烙印在眼底、心底。如鹤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偏头与他背上的闻蝉笑说道:“臣好欢喜。”
      情难自禁时,如鹤咬破舌尖尝到血腥苦味,克制着只为闻蝉挡了挡温柔的夜风。

      闻蝉以为她最爱的是如鹤长发倾泻如逍遥谪仙的模样,却觉得今夜他又比他自己更胜一筹。

      当江山为己所有,帝王是这世间的至强;当他有了想讨欢心的人,便成了最荒诞的情痴。奇珍异宝与荣华富贵堆砌成万千宠爱,皇帝似乎都有这样的通病。闻蝉不外如是。
      她似乎和先帝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她想讨欢心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太监。

      无人教闻蝉,这是否就是戏文话本里的男女之情,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又一往情深。她把江南关北的说书先生的故事都听遍,都不曾有人说过一个假扮皇帝的公主,与一个和她相依长大的宦官。
      她的父皇有一生所爱,却不能予她梓童之名,于是十数年的贵妃,造就一对爱也恨的痴男怨女。先帝未教过闻蝉,闻蝉便自己跌撞摸索,可对待人心一松一弛,是驯服想要的宠物,闻蝉想让如鹤陪着她,却不是想要他听话。

      肆意纵玩于山水间的神祇也爱闯荡人心,她一路走,一路敲过各家的门扉,终有一日她栽了跟头,发现当年漫不经心敲过的人家敞开大门,里面是她无意栽成的花。

      如鹤他眉目温情又柔软,得了天下最大的欢喜,闻蝉却在当夜失了眠。

      闻昱似乎知闻蝉烦闷,于千里外入她梦来。
      闻蝉盘坐在地上,气的时候即便是自己的阿兄也要刺两句:“你怎么总是以这副模样来见我。”
      十四岁的闻昱笑里带着一丝狡黠,正如闻蝉能信手拈来学他,闻昱也可以那么像闻蝉。他揉了揉闻蝉的发顶,陪她席地而坐。“因为想让阿蝉心疼我。”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闻蝉没好气地乜他。

      在梦里,问什么也不怕走漏心事,闻蝉很直白。
      “皇兄,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闻昱温柔地点了点闻蝉的鼻尖。
      闻蝉道:“不是兄妹之情。”
      闻昱轻笑,摇头道:“阿蝉为难我了。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怎么能拿来问阿兄。”
      闻蝉又换了一个问题:“如何才算爱一个人?”
      闻昱也摇头。
      闻蝉觉得今日梦里的皇兄格外爱与她唱反调,她更气了:“你是皇帝,怎么会不知道?”闻蝉已开始胡搅蛮缠,如鹤给她出了一个难题,她自诩聪明却解不开,让她觉得好没面子。

      闻昱轻轻叹了声气:“……阿兄还来不及。”
      什么还来不及?

      闻蝉想好好问清楚,可她造梦又入梦,梦中事便不再受她驱使,反而将她的心绪掌控。闻蝉在梦里变得格外焦躁,仿佛她就是想与闻昱吵一架。闻昱无奈摇头,仿佛她才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他不和闻蝉吵,只伸手轻轻一推,闻蝉骤然离他好远。紧随其后,无由来的大火从她脚边蹿升,闻蝉害怕地不停瑟缩,熊熊烈火却吐着火舌咬她,闻蝉闻到自己血肉被烧焦的味道,却连手都不敢伸出,只能对着朝她这里奔来却永远无法靠近她的闻昱喊道。
      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

      闻蝉浑身冷汗地惊醒,如鹤匆乱来到她身边,将她纳在怀中不停安抚。
      “陛下?没事的,没事的……”
      梦中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她亲在烈火中烧过一次,又灰烬聚化重活了一回。入寐前无处安放的朦胧情意挡不住无端来的心悸,如烟雨聚了又散,闻蝉醒来口干舌燥又冷汗涔涔,甚至觉得眼前的一片都是昏黑,唯有她依靠的温热怀抱真实可感。
      闻蝉紧紧揪着如鹤的手臂,有点害怕:“如鹤,点灯,快点灯!”
      如鹤被闻蝉吓坏了,连忙应:“好好,陛下别急,臣马上就去。”

      灯芯复燃,映着闻蝉异常苍白的脸色,像一个久病未愈的病人。如鹤心中疼惜,恨不得代她受罪,连忙回到闻蝉身边,双手揽着她肩,让闻蝉注视着他。
      “灯亮了陛下。没事的,您只是做噩梦了。”
      闻蝉不语。

      如鹤也才从小榻上起来,一身中衣,长发垂散,这样的他较其他时候都易让人放下心防。他柔声道:“陛下要是还记挂着,不如和臣说说?”说出口,恐惧估计就能减轻大半。
      闻蝉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梦到,我和皇兄吵了好大一架……”
      如鹤脸色一变,又顷刻回神,安抚道:“梦都是相反的。您只是太过牵挂陛下他了,何况您是陛下的亲妹妹,他哪里舍得和您置气。”拥入怀中的缠绵在此刻由如鹤做出来不带一丝旖旎私情,他望着香炉里幽幽升起的安神香,“臣明日就催促去问陛下的消息,好让您宽心。”

      闻蝉恹恹地垂着眼:“好。”

      ……

      低沉情绪一直延续到了翌日,如鹤忙中抽身去尚膳监为闻蝉做了甜食想哄陛下展颜,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如鹤觉得闻蝉似乎还瞒了些什么,可终归是噩梦,如鹤又哪里舍得再叫她回忆,便忍下心中焦躁。
      甚至萧戚远进宫来,如鹤也难得一回没有吃醋。

      萧戚远不为什么,不过是单纯看望闻蝉。他与今上情谊深厚,又不会在京中久待,自然多见一面是一面,他心中有君臣之别,却不一昧拘于君臣,很难能可贵。闻蝉突然见他,惊讶之余,郁气确也消散了不少。
      两人对坐手谈,因不讲究胜负,闻蝉与萧戚远之间也随意闲聊。
      “朕还欠你两样赏。”
      萧戚远道:“怎么是两样?”
      闻蝉说:“一赏不焕救驾有功,二赏你春猎得了头筹。”
      萧戚远朗笑:“我都忘了有这回事了,觉得这两回赏赐来的实在有些太轻易了。”

      他得了便宜还卖乖,闻蝉瞥他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便收回好了。”
      “别别,”萧戚远连对闻蝉摆手,手上还捏着棋,“臣得来的轻易,可陛下赏赐里对臣的拳拳爱护之心却不轻。”萧戚远也属于惯会说话的。
      “爱卿可想好要什么了?”
      萧戚远坦言:“臣能否先欠着,来日再取。”
      闻蝉应好。

      萧戚远细细观闻蝉面色,敛眉关切道:“陛下的伤势还未大好?”
      闻蝉摇头,与腿伤无关,这是她不能由外人开解的秘密。

      “不焕,曹家的事,你可会怪朕。”

      说不怪未免太表面大义,萧戚远也顿了顿,半晌后落子也落话:“臣愿永不与陛下谈这些。”
      闻蝉懂了,跟着笑了笑:“好。”
      一个愿字,两层深意。一来,他主动避开,是愿不减当年深情厚谊;二来,也愿陛下仁心,不再有人像曹家落得这般结局。
      她的这些臣子们委实都很有意思。

      “谁!”
      倏然,萧戚远凛声喝道,同时追出殿外。
      闻蝉立刻想到先前春猎的行刺,她始终觉得不单单是曹淳一人的谋划。闻蝉拧眉,叫来长乐:“跟着将军出去看看。”
      外头传来交互人声,过了会,萧戚远和长乐回来,萧戚远的手上还多了一只卿卿。

      长乐笑道:“陛下,就是照顾卿卿的人不小心让它飞了出来,一路闹腾到了这边。”
      闻蝉去看萧戚远,他没有否认,但目光里仍带着一丝警惕与疑惑。不管萧戚远刚才是否真的察觉到什么不对,但没抓着人,闻蝉和萧戚远便心照不宣地不去提。暗地里,该查的自然会查。

      卿卿跟着闻蝉回了皇宫。说它呆,也闹,翅膀的伤还没好全,就已经扑腾着要飞,还总爱往闻蝉身边凑。闻蝉这会招手,卿卿便连飞带蹦地到了闻蝉的手边,啾啾地踩着爪子在原地打转,看见和它一般白的棋子,就试探地上去啄两口。
      闻蝉伸出一根手指把它卿卿推开:“别闹。”
      白面馒头似的卿卿又蹭回来。
      看得萧戚远失笑不已。

      见闻蝉瞥向他,萧戚远握拳在唇边掩饰:“臣只是想到些事。”
      想起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公主闻蝉。那小姑娘当年收了他送的小奶狗,后来他几回见到她与小狗玩闹,也多是这般模样。

      萧戚远陪了闻蝉一个下午,离开之前他告诉闻蝉,这次回来也不会久待,恐怕盛夏前就要回边关。萧戚远走后,长乐在旁收拾棋盘,闻蝉问道:“督主呢。”往日这这时候,如鹤早就回来了。
      长乐道:“先前司礼监那边有来传过一回话,说那头临时出了点事。”
      闻蝉问:“怎么了?”
      “督公的宝贝丢了,司礼监那会正揪是哪个狗奴才呢。”

      闻蝉也想知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连如鹤的东西都敢偷。
      也有些想知道,如鹤的宝贝是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鹤崽:是陛下!是阿蝉!
    明天临时调课,变成满课了,加上复习,就不更新啦。周六更新。然后周天入v。
    咪啾,爱大家。我马上要给你们搞一波大的了!
    感谢叶子橙扔了1个地雷,破费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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