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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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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我的想法是……梁建国背后有一个组织。很可能……他有了什么掐住组织命脉的东西,他们拿他老婆孩子威胁他。不然他跑就跑带什么孩子。”
“你的意思是,他老婆不是他杀的是吗?那么现场尸体指甲里的DNA怎么解释,刀上的指纹呢,既然不是他杀的,为什么要逃?要是真有那么一个组织,那么一个东西,直接杀了他不是更一劳永逸,关他老婆孩子什么事?”邵珩把烧到烟蒂的烟最后重重吸一口,在垃圾桶上熄灭“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件事情已知就已经牵扯了刑警,缉毒,经侦,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这件案子在我们这里已经告一段落了,我走之后……要是有什么,还是要靠你们。”rrd
“好,你多保重。”
“嗯。”
“以后再不能叫你邵队了,要叫邵老师了……还顺利吗,大学那边?”
“顺利,以后我要像以前教我们那老头那样教学生。”
“误人子弟。”
相对无言。
对于乔译来说,邵珩是什么呢?他是儿时别人家的孩子,是他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学,室友,邻居,同事,上级,是28年人生轨迹重合的挚友,是无数个生死关头走出来的兄弟,如今却要分道扬镳。
半年前,第一次听到邵珩说辞职的时候,乔译真的生气了。他质问,你把这28年看做什么,把我和你从开裆裤就开始的友谊当作了什么,你把你这些年的信仰,这些年的坚持都当作了什么。可是纵然乔译软磨硬泡死缠烂打,邵珩仍然无动于衷,他就冷静地坐在那里,一根一根吸烟,任由着他胡闹,直到乔译自己冷静下来,突然发觉现在的邵珩和十年前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一模一样,冷静,毫不退让。i
过分了。乔译是知道的,哪怕他们熟到穿一条裤子,干涉他的决定也是混蛋极了。没有哀其不幸,只是觉得怒其不争——不管他是因为什么风光霁月,高尚伟大的理由辞职,别人都只会觉得:哦,果然吧,我说的没错,公子哥就是公子哥,哪怕啃着皇粮,照样有天回来拼爹。
这算什么?他自己难道不生气吗?难到不会觉得怂吗?难道他真的毫不在意流言蜚语吗?
这么多年了你依然是这么天真的理想主义吗?
“不会的。”邵珩淡淡开口。
“啊啊……”
这小子难道得道成精修出了读心术?
“我说我不会误人子弟的,我一定要把他们难死,做警大的新四大名补。”
“那……"乔译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祝你被唾沫星子淹死。”
笑。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两个人条件反射性一个靠墙一个手摸到了后腰。
病房里的冷气扑面而来。
走出来的是梁许。
“怎么了?想出去走走的话晚一点吧,等太阳下山了。”邵珩无比流畅地把手缩到口袋。
“现在太热了,你伤口流上汗,又疼还可能会感染。”乔译无比自然地顺势靠在了墙上。
“额……我伤口快好了,前几天已经拆线了。我想着我好像也没啥事了,伤口也不疼了,都快半个月没练琴了,我想去练一下。”梁许流利地背出了打过腹稿的,极有条理的台词。
“就几天不练琴,休息休息……”乔译还没说完。
“可以呀,去哪里练?”邵珩俯身拿起外套,盯着梁许。
梁许按耐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我学校琴房。”完了还瞄了一眼乔译,补充道:“有空调的。”
“许队,我能不去吗?这天气太热了。”
“行吧。你把后续工作做好,你们做事情不靠谱,结果都是骂我。”邵珩拿起手里的外套。
他顺手拉了一下梁许的手臂,正好避过了过路的清洁车。
“走吧。”
梁许跟上他的步伐。
医院里的走廊上都放着床,医院倒也熙熙攘攘,一楼有病床着急忙慌推进来,从走廊看得清清楚楚。不知天堂,地狱和医院,何处热闹。
邵珩抬手摁了下电梯,和电梯门上映出的梁许对视。
“看我干什么?”
“你比空气好看。”梁许浅浅地笑了,有淡淡揶揄的味道。
大切诺基。
邵珩在抽烟,车窗开了一条小缝,车内有些燥热的气息。
梁许靠在座位上,被安全带绑着,倒是别有一番小巧玲珑的滋味。她今天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衣,配件牛仔裤,低调得很,原来她也不算很瘦,只是有这个年纪少有的棱角分明,让人觉得有些成熟但是又生人勿近的味道。
邵队长主动提起话题:“你们学琴的……每天,都学些什么?”
“很多呀,像是乐理,演奏什么的都有,也有文化课。”
“你平时……喜欢比赛吗?”邵珩说出来这句话的瞬间就想剁了自己的舌头,什么东西嘛,语无论次的。
“……”梁许转过头看向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还好吧。”
又马上接起话题“下个月我有一个比赛,所以这个月还是要好好练。”
“嗯,不要想那么多,专心学习……这个月的事情,就忘了吧。一个人怕的话,就给熟悉的同学,家人什么的打打电话,你自己一个人住是吧……”邵队长终于找回了长辈的场子。
絮絮叨叨着。
梁许突然想起上上个星期,这是她人生中最最黑暗的几天。
没有食物,没有光亮,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告诉她不要害怕,每天只给一个馒头和一瓶矿泉水——连标签都撕掉的矿泉水。没有危险,但是每分每秒围绕她的都是极度的不安全感。
所以当不知是第几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她的眼里时,她有一瞬间的失明。
“我会的。崇德楼。”
车开进校园,驶过减速带,停在路边。
邵珩明白那长久的沉默背后的心酸,刚想提起话题。
“叔叔,我自己可能会练很久的,您要是忙,就去干别的事,我自己一个人没事的。”她和许博渊上着楼梯,试探着问到。
“我最近不忙,就忙着保护你。”他忙着插科打诨,也没忘了问道:“很久?是多久啊?几个小时我还是等得了的。”
“几个小时?我一般练八个小时的……今天……额……”梁许有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以为可以练的久一点的。”
“……这样啊,不急不急,想练多久练多久,明天继续来。”他某人也有点意识到自己又失了长辈的面子,忙忙找补回来。“我坐门口等你。”
邵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拿出了耳机,开始听歌。
梁许打量着邵珩。
他长得不算是极其精致的类型,五官都只是端正而已,偏偏鼻子偏高,嘴唇偏薄让他多了份纨绔的味道,头发不长,脊背挺直,又让他带着一身的正气凛然,反正不像个警察该有的样子。他五官的精髓在眼睛,清冷又高傲的那种爱答不理的劲儿从眼睛里漏得淋漓尽致,就像他挑眉时的不耐烦一样,不加掩饰。
梁许走进琴房开始了一天的练习。
昨日还是昨日,今天照样要过,因为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
日头西落。
邵珩在经历了看完所有墙报,打量很久梁许,听了老半天歌,数了23个路人,以及拒绝了几位女性的搭讪后终于等来了饭点。他随手拿了一张掉落在旁边的传单,找了个稍微空白的地方,拿笔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大字:“我去买饭,不接受点菜。”放在自己刚刚坐的地方,又怕风吹走,就把纸折了个小折痕,卡在凳子的缝隙里,正好立起来,面对梁许的琴房门口。
正值暑假,有些的学生到学校里练各种各样的乐器,杂七杂八,叮铃桄榔的声音满天响,发自丹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卲珩从来没体验过的——艺术的氛围。
他走出校门,来到马路对面的充满油烟味的“溢香堂”,估量着小姑娘爱吃的东西大抵都是些酸酸甜甜的,就点了个酸甜咕老肉,又害怕梁许不是那些“大抵”,又点了个炒粉。梁许吃哪个,他就吃另一个,横竖都行。
不过才20几,便宜到邵珩以为自己听错了,突然想起了市局里那个“价丑物廉”的饭堂,想起了自己的饭卡还剩几十块钱,真是便宜死那个黑心饭堂了。
他拎着快餐往回走,看见路上见人就慌慌忙忙分开的的小情侣,拿着书箱上楼的小姑娘,篮球场上打球的中二少年,门口路人缘倍儿好的保安爷爷……
满满的青春的气息。
走着走着就走回了崇德楼。
径直走进一楼。
第十二间琴房。
一楼没有了唯一一架钢琴的声音。
邵珩害怕了,他害怕一条鲜活美丽的生命在他面前凋零,怕她昨天还和她侃侃而谈,今天就行尸走肉。
他提起了警惕,把泡沫盒随手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推开琴房门。
心在一霎那沉入谷底,全身都在发着冷汗,就像六月的艳阳天突然飘雪,凛冽的风把他吹得寸步难行,莫过膝盖的雪钻进衣服里,刺骨地鞭打着他。
有些人活着怎么就那么累呢?人家只想好好活着而已。苦难集中而爆裂地迎头砸向一个女孩的人生……真他妈不要脸。
梁许的衬衫扣子开了两颗,下摆的地方一大片留着血迹,看着他。
邵珩冲上去,翻开她的下摆,检查她撕裂的伤口,抬眼,便是近在咫尺的眼眸,湿淋淋的,睫毛都粘在一起。
一个女孩子最美的时候就是这种绝望又凄楚的时刻。
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眼睛。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