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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晨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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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亮,蒙水镇的住户们好像还在被窝中熟睡。
街上的行人很少,清冷得很!
自从蒙水镇发生了惨案,死了许多人后,这镇竟似空了似的,白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有的也只是匆匆忙忙的,像是后面有东西追赶一样。
屠二是出了名的胆大人。
他是这蒙水镇上最好的杀猪人,不论是什么样的猪,一刀下去,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定眼看那猪四肢抽动几下就一命呜呼了,杀得是干干脆脆利利索索!
一阵风吹过来,隐隐的闻到一丝甜腻的血腥味。
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加快了脚步。
他后悔了:为什么为了赚那几个钱出来?早知就该在家好好的待着,家里有温暖的床,热气腾腾的饭,温言软语的婆娘,不用像现在这般在这冷清的街上担惊受怕。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马铃声飘飘忽忽而来,由远及近。
谁会在这么早来这蒙水镇啊?
他缩了缩脖子,裹紧衣服,好像很有些冷呢!
铃声近了,能听见马蹄的声音了,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突兀。
屠二回头看去:居然是个年轻女子!一身白色的裙衫,在她的发髻上插着支坠着长珠络的簪子,从她的衣饰来看她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马到屠二的身边略微停了停,女子扫了他一眼,一扬鞭,疾驰而过。屠二一愣!虽然没有看清她的长相,但是,他可以感觉得出这是个美丽的女子呢!
屠二耸耸肩,不再发愣,赶路要紧。他已经看见自家的屋檐了,好像都闻见婆娘亲手煮的粥的香味了!饿了!他一路小跑,迫不及待的要抬手去推门。
正待推门时,耳边又是一阵马蹄声,“嗒嗒嗒”不紧不慢的来了。
屠二回头再看。
是个男子。
心跳停了会儿,屠二看见那男子冲自己微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屠二愣愣地看着男子的背影渐渐变小,转过街口直至看不见为止方回过神来。
那个男子,一身劲装玄衣,佩着剑,一脸的肃穆。这个男人很是面熟,前一天也是这个时候,他在街上见过的。
玄衣男子也认出了屠二,暗自笑了笑。
他记得他前一天也是这个时候向屠二打听过开源钱庄怎么走。
前一天的这个时候,玄衣男子停下马,拦下一人,问:“请问开源钱庄怎么走?”
那人就是屠二!
当时,屠二好像没有听清楚,愣愣的看着他,没有反应。
他记得他又问了一遍:“请问开源钱庄怎么走?”
第二遍时,屠二像是见了鬼一般,双目瞪得老圆老圆的,一脸的苍白,清晨的天并不热,可是屠二的额上却一滴滴的挂下豆大的汗珠子,虽然是五大三粗的人,那时却扶着墙,显得那么的弱不禁风,整个人看去都摇摇欲坠。
玄衣男子看这情形几乎就要放弃时,屠二终于缓过来了,结结巴巴的回答:“往、往前走,到、到街口时,再、再拐个弯、弯就到了,就到了。”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
还是很勇敢的呢!
之前问了两个人,也是两个膀粗腰圆的男人,两人都没有回答他:一个听完之后立刻瘫倒在地,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身旁的墙上;一个愣在那半天,等回过神来时血色全无,软绵绵的栽倒在地了。
玄衣男子很感激地谢了他,扯了扯马缰就要走。
屠二却喊住了他:“这位爷,请留步,若爷是去钱庄谈生意的,我看就不必了,钱庄刚刚发生了些事情,爷还是不要去得好!”
说完这话,屠二竟像是大病初愈,虚脱了,倚在墙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今日又遇见屠二了呢!
玄衣男子想到这话时,马已经停在开源钱庄门口了。
开源钱庄在蒙水镇中心,本是个繁华的闹市口,不过现在,这钱庄冷清得很,镇上所有人都绕着走,惟恐避之不及。
钱庄大门紧闭着,没有人准备开门迎客。只是——
钱庄的门前的桩子上拴了一匹马。
马看见停在门口的男子了,烦躁起来,马蹄不停的挠着地面,尾巴来回的甩着,猛地扬起脖子,长长的嘶叫了一声。那是一匹枣红色的小母马,脖子上系着马铃,马铃上打了根红络子,很精致的手艺——她一定有个女主人!
只有一匹马,只有一个女子?
一个单身女子来这刚生命案的钱庄作什么?
男子翻身下马,牵着自己的马要去木桩子上拴起来,枣红马居然突然发难,马尾用力的甩起来,抬起后腿就要踢这男子!
男子一惊,旋即利落的避开了。
枣红马见偷袭没有成功,又长长的嘶叫起来,喷着气,马蹄不停刨地,仿佛想要挣脱拴着的绳子向男子冲过来。
男子笑了:脾气很大呢!
门开了!
出来的果然是一位女子,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红焰!”女子喝住枣红马。
说也奇怪,那匹枣红马听见女子的声音,竟慢慢的平静下来,低下头去,很是温顺。
“张大人,又见面了!”
这男子原来是神捕张昭!
张昭看向女子,居然是妘家的小姐!遂回礼:“妘姑娘。”
女子微笑:“张大人,妾身姓舒!”
“舒?”
“是,姓舒,单名一个‘荆’字。”
妘家小姐,姓舒?可能是妘家的亲眷,张昭开门见山:“姑娘是为了开源钱庄的事而来?”
舒荆也不隐瞒,点头。
两人遂无话,一前一后的进入钱庄。
这是舒荆第二次来开源钱庄。
第一次来时还是在两年前的夏天了,那一年的夏天很炎热,她随妘子尧去太湖的别庄避暑,曾绕道来过。
两年前的开源钱庄热闹得很,门口挂了个长长的招牌,门前车水马龙,八扇大门都敞着,站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出的伙计们精神的声音和曹掌柜洪亮的嗓门。
那一天,她和妘子尧拾阶而上,刚踏入钱庄大门,曹掌柜就迎了上来。
当时妘子尧和她就坐在大堂内的雕花太师椅上,知道他二人都是品茶的人,活络的伙计立刻奉上了上好的明前碧螺春。伴着袅袅的茶香,舒荆看着店内络绎不绝的宾客,忙碌的伙计,听着曹掌柜的汇报,和,妘子尧的称赞。
大堂内的物品没有变动,他们坐过的雕花太师椅仍是放在以前的位置,但是人却不在了,真正是物是人非了!
现在能看见的只有——血!
地上能看见斑驳的血迹,紫黑紫黑的,一路蜿蜒着进了内堂。
进入内堂,地上、桌上甚至墙上都是大片的血迹,泛着妖魅的光,舒荆能看出来,有些人临死前曾挣扎着爬向门口,在他们的身下留下了一条的粗长的血印,平日里只是短短的几步路,在他们,却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终止在几步之遥外。
内堂后通向的是钱庄的后院,钱庄的后院一向美丽,植了不少的月季,现在是开花的时节,热热闹闹的,红的、白的、粉的、黄的……,娇艳欲滴。院中间种了株石榴树,有些年岁了,绿葱葱的枝叶,缀了朵朵精致的红石榴花,热烈灿烂的开着。
院子中间铺着鹅卵石路,石榴树旁摆了张石桌和几张石凳,桌上还放了一只酒壶、两盏酒杯和几碟小菜。
出事的那夜是十七,月正圆,皎洁明亮,是月下谈天的好时机。
舒荆看着石榴树下,整有一柱香的时间,张昭也看见了,石榴树下的土与众不同,颜色深得很。
张昭蹲下,捻起小撮土,察看了一会儿,抬头:“是血!被血染了。”
“流了不少血。”舒荆道。
从她的脸上看不任何表情。
张昭只能道:“是啊。”
舒荆没有再讲什么,又看了一会儿,方向厢房走去。
几间厢房一如前面的大堂和内厅,一径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血早已凝结,妖艳的血色早已成了泛着冷光的紫黑,多从床上拖拖迤迤地至门边,拖成一地的血迹,有种说不出的惊心骇人。
……
舒荆轻轻的合上门,长长的叹了口气,回头看时,张昭正站在院中央,映着红的花绿的叶愈发显出他玄衣的肃穆。
“有何发现?”
舒荆不置可否。
“舒姑娘是否了解开源钱庄?”
舒荆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那么,舒姑娘可知开源钱庄内是否有女子?”
“女子?”
“是的,开源钱庄是否雇有女子或是有家眷宿于内院?”
“这内院里住的是单身的伙计,不过,以前有位大婶在这帮忙烧饭,但最近应该没有来过,她乡下的儿媳为她生了个孙子,告了半年的假回乡下了。”
“烧饭的大婶应该是没有缠过脚的吧?”张昭指着地上。
鹅卵石道上满是干涸的血,隐约印了一只血色鞋印,藏在一地血迹里很难发现。很小巧的鞋印,仅有三寸左右。
“听大婶说她在家里还要下田干活的,小时候缠了一年就放了。”舒荆看着那只血色鞋印,阳光下,突然觉得那颜色刺眼得很,皱了皱眉头。
小户农家的女儿通常为了方便干活而不缠脚。
舒荆握紧了手中的衣料,弯了弯唇角:“是个女人。”
“不错,至少可以肯定凶手中有一个是女人。”
“一个缠小脚的女人!”舒荆冷笑出声,转了话题,“张大人,若是方便的话,明日我就让人来打扫了。”
张昭怔了一下,方道:“该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