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医馆》宅家阿故

1、序言 初见

　　黄泉医馆
　　我叫花离，是一只喝过孟婆汤的死鬼。
　　死掉的鬼魂，这样说也没错吧。
　　遇见我那同样是死鬼的师傅莫卿林的时候，刚好牛头要带我去第一层的阎罗殿。
　　从奈何桥到阎王殿，是大片的彼岸花海，波澜壮阔，蔚为壮观。
　　中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的路，曲曲折折的经过那里。
　　路过彼岸花海，在路的尽头，是一栋两层的小阁楼。大约有十几间房子的样子。后面似乎还有房子，只是在路口，却是看不真切的。
　　地狱里没有什么光，昏昏暗暗的，我便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撑了一把森森白骨做成的伞，却没有伞面。
　　身材修长，像极了冬天的竹子，似乎摇摇欲坠，又似乎坚韧不拔。
　　全身皆白，除却乌黑的头发外，白的反光大约说的就是这种人了吧。
　　他就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是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就已经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了。
　　我从他身边路过时，有彻骨的寒意，冻得我牙都只打磕碜。
　　便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这便是宋及派你特意去带回的小鬼？”
　　他是对牛头说的话，不过语气僵硬，像极了尘封多年的骨骼互相摩擦的声音，中间夹杂了无数的灰与尘。
　　“回莫先生，这小鬼横死于世，有暴尸荒野三百年，怨气颇深，宋王爷让我带回他，要化解怨气之后带去投胎的。”
　　牛头双手抱拳，俯下身子低声说道。
　　这个人，地位似乎和王爷一样，那粗暴的牛头到他面前都这样服帖，这也让我更加好奇他的身份。
　　“我与这小鬼甚是投缘，人我便留下了。你且回去吧。”他将骨伞收起，伸手就扯住了牛头栓在我脖子上的铁链。
　　“莫先生，这人是宋王爷指定要的，王爷还是不要让奴才难做了吧。”
　　牛头直接用手抓住我的脖子，他力道那样大，我觉得若我还是活着的人的话，此刻怕是早已窒息了。
　　“如今人间恰逢战乱，妖魔横行，又有各大名山的弟子下山收妖，宋王爷要找的人，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吧。”
　　我只觉得有一道千钧之力压在我脖颈上，而后拴着我脖子的铁链就化作了齑粉。
　　莫卿林一把将我扯到身后：“牛头，你是地府也有几千年了，该有的规矩，你都懂。”
　　他那话半是威胁，半是压迫。
　　牛头迟疑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这对我而言，是福还是祸。

　　“小家伙，你感觉怎么样？”眼瞅着牛头走远了，他便转身低头看向我。眉目间满满的都是柔情。这样的人，这样的目光，大概是很容易让人沉迷的吧。
　　“我只觉得胸口的地方空荡荡的，像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呼哧呼哧的网里面灌风。”
　　我这样说着，他却忽然就笑了：“可不是灌风吗？”
　　他一遍说着，一遍伸手在我胸口的地方晃荡了几下。
　　“啧，真是可怜呢，都空了呢。”
　　我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我的身体，不过一具白骨，连一丝皮肉都不曾有。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弟子了。以后，你就叫花离吧。”
　　他将掌心印在我额头，有温暖如水的温度划过，那感觉，就像母亲一样。
　　我一直以为，莫卿林该是很有教养的人，不为其他的，就因为他长的就特别好看。
　　地府里，鲜有像他那样干净气质的人。
　　他生前，一定也是个读书人。
　　不然，怎么会起出花离这样的名字呢？
　　孟婆说，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花开不见叶，叶绽不见花，生生世世如此。花离此意，当是于此。
　　那是我是真的相信了，并且一直崇拜着莫卿林。
　　只是之后辗转几千年，我再次遇到莫卿林的时候，方才知道，花离的意思，不过是他但是为了留下我，塞给了牛头好多银子，也就是地府的冥币。
　　花离，花离，就是钱花了，离开他了，看，他就是这么俗气的人，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皮囊。不过那时我是不知道的。

　　就像我一直不知道，莫卿林当初，到底是因为我多看了他一眼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才将我留在了黄泉医馆。

　　是了，彼岸花海，黄泉路头，便是医馆。
　　我一直以为，鬼既以为鬼，便与人不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鬼，也是需要大夫的。
　　死于横命的人，或尸首不全的人，如果不在黄泉医馆医治的话，即便来生投胎，便也是缺胳膊少腿的。
　　不过乱世，死于非命的鬼魂又何止千万，只一家医馆，想来也是不够用的。
　　于是，黄泉中，地狱里，共有医馆数千家。
　　医馆的医师与阎王平位，只是没有阎王的权利罢了。

　　“花离，在想什么？”我捧着地狱通史看的正走神的时候，莫卿林喊了我一声，险些将我的魂魄吓散。
　　“没什么，只是好奇这地府还有这么多的规矩。想来也不比人间简单多少。”
　　他似乎嗤笑了一声，不过因为昏暗的光线，或许也是我看错了。
　　“你刚来，要熟悉的事情多了去。不过你之后也不过是待在医馆里，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好好看你的医术吧，过段时间，我便去为你寻个好皮囊。”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不过一具白骨，连衣服都没有。
　　前尘往事也都不记得了。
　　不过，我之前一定死的很凄凉，要不然，怎么连身衣服，都没有呢？

　　隔了半晌，他似乎是无聊了，便俯身趴到我正在学习的桌子上，摸了摸我光秃秃的骷髅头顶。
　　“你说，你是男是女呢？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这样我以后为你寻个皮囊，是寻个女子的皮囊好呢，还是寻这男子的皮囊好呢？”

　　我………………

　　和他相处久了，其实就会发现，莫卿林不过是个孤单的话痨罢了。
　　也许就是因为寂寞，所以他才留下了我吧。
　　这样想着，我又有点小开心，每天路过医馆的鬼魂那样多，他却只单单留下了我，我一定也是不一样的吧。
　　留在医馆也好，免去了生生世世转世投胎之苦，对于人世间的悲欢喜乐，自然也就可以看的很通透了。
　　而且陪在他身边，似乎也没有那么寂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