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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886 章 夜来风雨有情无 ...


  •   午夜,一场风雨突袭黄庄子。

      雷声远隆之时,云瞳就已醒了,觉颈边有片温热,垂眸一看,是凌讶依偎着自己睡得正熟。厉闪横空一过,照着他隽秀容颜,黑眉紧蹙,红唇微张,高削鼻梁轻轻晃颤,浓长眼睫静静阖起,一只手还搭在自己的腕脉上。

      狂风乍起,暴雨倾盆,“忽”就打翻了盆罐,撞开了门窗,“呼啦啦”涌入大股凉气。凌讶自梦中惊醒,“哎呀”连声,只穿着小衣,也没顾上提鞋,几步冲到了门外,搂起他那一堆晾在阶上的药草,来去两三次,才都抢了回来,又忙着登桌关窗,见木消息儿卡不住,便挪了箱子顶住半扇。

      人不是要紧的,怎么先忙活“枯枝烂草”去?云瞳知他在临渊一场浩劫下也受了内伤,近因劳累更显清瘦,热被窝里出来,又穿得单薄,哪受得住冷风疾雨,只怕是要作病,便努着劲儿喊他,可粗哑声都被闷雷盖住了,唯有干着急而已。

      凌讶拿凳子堵死了门,坐在上面歇一口气,眼望窗外,低声咒骂:“这鬼地方,鬼天气,动不动给你闹一场……”忽觉身上寒冷,忍不住缩脖抱肩,这才见自己还赤着足,忙跳起来,奔回床边。

      云瞳松了一口气,勉力撩起被角迎他,哪知凌讶天生爱洁,脚底沾了灰不肯上床,要先找旧衣擦净。

      “小讶……”

      凌讶也没听见,好容易爬回来要躺倒,不妨又在闪电照耀下拈起了三根头发丝,比比长短,量量粗细,还在鼻尖闻了闻,而后丢来云瞳眼前:“你的。”

      “管谁的呢,快点先暖一暖。”云瞳恨不能一把将他拽进被中。

      凌讶也实在觉冷,挣扎一刻,放弃了给自己重新梳头的打算,缩进被中,一边还在嘀咕:“紫卿你也不能散着头发睡觉,会把头发压坏的,你看今儿掉三根,明儿掉五根,后再掉,就要掉没了……”

      你才长十几根头发?云瞳看他那乌压压一把长发,又好气又好笑,“就有掉没了的那日,我把我的全剃给你。”

      “你变光头也难看啊。”凌讶撇撇嘴,“难不成把滑溜溜的脑壳给我当镜子使?”

      云瞳忍俊不禁,哪知又呛住咳嗽起来,“也行……咳咳……”

      “呀,别是受凉了。”凌讶伸出胳膊要给她拍,忽然想到什么,急又起身,到另一个箱子里拽出床薄被,只搭在云瞳身上,拿边角把自己同她隔开:“这回暖和了吧?”

      “你也盖啊。”云瞳不知为何他还将身子往外挪了一些。

      “子佩家就这一床厚被、一床薄被,若往别家借去,还有些奇怪的说道,我不想多惹麻烦。”凌讶吸吸鼻子,觉要喷嚏,忙把头扭开,“咱俩只好凑合一处,可过了凉气给你,你伤上添病,可不得了,还是要防着些。”

      云瞳这才明白,见他为了不过凉气给自己,少半身子又露了出去,接连打喷嚏,鼻头都红了。“防什么啊……你这神医要也病了,谁给我治呢?”

      “我不会生病。”

      “嘴硬。”云瞳现今能出声了,只是声音沙哑含混,此时拿出了一贯的气势,伸手拉他,“听话,快过来。”

      凌讶的胳膊还在被外,压着不让云瞳的手通过,“在外我是神医,你是伤患,你得听我的。在内我是妻主,你是郎侍,你也得听我的。深更半夜还扯什么闲白,忘了《男诫》上怎么说来着?快闭眼睡觉。”

      “你……”云瞳气结。

      “听话”

      相处多日,这男人的气性云瞳有了了解,某些事上执拗起来,天王老子说话也不搭理。现今自己伤着,动都费劲儿,更别提伸巴掌教训他,说嘴也占不着便宜,他以妻主自居,动辄让自己三从四德……云瞳无奈至极,只得闭眼装睡:先让一步吧,又不是没让过男人……

      凌讶听身后没了声息,悄悄转头一望,见云瞳阖眼睡了,这才安心,把手缩回来,在胸口焐热了,悄悄从被底伸过去,按住她腕脉。

      脾气是真怪,心肠也是真好……云瞳一动不敢动,偶尔轻哼一声,听他动静。一开始,哼一声腕上便紧一下,知他还提着神,过了会儿却没了反应,渐渐又松开了,自己把手腕移走,他也没再跟过来。云瞳撩起一只眼皮,见凌讶歪了头,已然又睡熟了。

      “小讶啊小讶……”云瞳叹了口气,并不敢拽他,自己一点一点靠了过来,把被子两层裹好,不露一丝空当,摸摸他另外一只手,还是冰凉的。

      循着暖意,凌讶睡梦中自觉就贴近了她,头挨在了颈窝处,手也藏进了衣襟里,就笼在云瞳温热的气门之上。

      “你想当我的妻主……呵呵……”云瞳无声笑了一下,把他搂紧,也阖上了眼睛。窗外风雨大作,梦中却一片静谧。已有很久,她没在梦中经历那些光怪陆离了。

      “紫卿……”

      “紫卿你在哪里……”

      “紫卿你快回来吧……”

      有人在唤她,云瞳掉转回身,前方一片朦胧光亮,信步走了过去,尽头处是一汪天水碧池,周边云漫雾绕,有青翠之茂叶,又有旖旎之弱条。两个小娃只穿兜肚,对坐正拍巴掌:“你拍一,我拍一,一条大路通到西;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人来作伴儿……”

      她闻声而入,烟水氤氲,娃娃们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你拍三,我拍三,爬过云朵过高山……你拍十,我拍十,鸳鸯双双游碧池。哪个和哪个作鸳鸯噶?”

      “凌神医姐姐,花小紫哥哥……”

      “啊?”

      云瞳一惊即醒,天光已然大亮,正有拍门声“啪啪”传来,“凌姐姐,小紫哥哥,侬两个还没睁眼睛伐?大白日头都照屁股蛋蛋喽。”

      凌讶才醒过来,揉揉眼睛瞅瞅窗外,猛地跳将起来,“糟糕,过时辰了,药还没熬。”

      云瞳看他火急火燎地穿衣裳,梳头发,朝外应着“就来就来”,临开门前下意识想照镜子,没有镜子,悻悻叹了口气。

      子佩拎着食盒,欢郎背个包袱,见着他,都迎上笑脸,“夜来风刮得‘呜呜’叫,雨下得‘叮叮’响,老屋子没有漏吧?”

      “没有”,凌讶笑道:“风雨天正好睡大觉,你们怎么还起得这样早?”

      “哥哥惦着姐姐噶。”欢郎往屋子里探探头,“咦,怎么草药根种到硬砖地上啦?侬用啥法子种上去嗒?”

      这一说提醒了凌讶,忙忙洗手整药洗锅,子佩将食盒也交到欢郎手上,嘱咐他“别贪玩,先去打桶清水来”,自己帮忙拾柴生火,“小紫哥哥好些伐?”

      “能坐起来了,但还坐不久。”凌讶谢过了他,“多亏你们兄弟帮忙照料。”

      “说啥子客气话?侬和我们在一个院子里住,一个锅灶上吃,便是……”忽然停下来,子佩红了脸。

      亲如一家人,可毕竟不是一家人……凌讶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自然地扬了扬眉,打个哈哈儿,“窗户上的消息儿不牢靠,有锤头没有,我想砸一砸。”

      “回头拿给侬好噶。”子佩拿小扇子扇着了火,轻声又道:“娘子上回托我做的衣裳、枕套,做好噶,我带了来,侬去试试穿。”

      “这么快?”凌讶大感惊讶,看药锅已经支好,子佩又说由他看着火,便兴冲冲进了屋,抖开包袱,取出了一件新袄,往身上比了比。

      “我哥哥说到了该穿夹衣的天气喏。”欢郎只觉眼前一亮,绕着凌讶左瞧右瞅,拍手笑道:“侬穿红小袄真好看,像个美郎君噶。”

      凌讶得意起来,轻轻喉咙,“我要是个男人啊,比你小欢郎美。”

      欢郎斜眼挤眉吐舌头,又拿手指刮脸颊羞他,“还有娘子想变郎君的?臭美不拉,羞,羞,羞。”又见那红艳艳枕套叠在底下,忙上手抽出来看,“哥哥一直藏着哩,不肯给我瞧……哈哈,这就是鸳鸯鸟伐?”

      “哎呀,你个毛不懂的坏小小,不许看,不许笑噶。”子佩刚解了布围裙进屋,追着弟弟就夺枕套。

      “短尾巴,扁厚嘴,头顶一片白。”欢郎绕过凌讶,几步跳到床前,“小紫哥哥,侬看侬看,侬家的鸳鸯就是花斑斑毛鹌鸡伐?”

      云瞳坐起半身,正歇口气,就见一副精致刺绣到了眼前,鸳鸯相偎,浮波游水,意惬情浓都从画里溢出来了,正要赞叹,枕套又被抢走,剩下欢郎一双乌溜溜眼睛呆望自己。

      “呀,小紫哥哥,怪不得侬要姓花。”欢郎顾不得和哥哥还嘴了,竟然矗在床前,对着云瞳大呼小叫:“侬长得……真跟花朵朵一样个哉。”

      “……”

      近来伤势渐好,卸去了裹挟头脸的白布条,露出五分容貌来,凌讶又是爱美心性,受不得身边人邋遢,每晚自己洗漱后也来帮云瞳擦脸,看她一双眼睛渐渐恢复了昔日光彩,高兴之余还总要唠叨两句,“天姥姥不公,怎么这样美的眼睛偏安你眶子里了,可不是浪费……”

      莫说欢郎,连子佩瞧着坐起来的云瞳也愣了一愣,下意识把自己绣的鸳鸯枕套藏到了身后。

      “好活计。”云瞳朝她咧了咧唇。

      “叫哥哥笑话个啦。”子佩两手攥得死紧,垂头红了脸。

      凌讶见这情形,快步走了过来,把身子一旋,隔断两人视线,朝云瞳瞪了一眼,“你起来作甚?快躺回去闭眼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  苦中作乐,小日子先过一过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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